晃眼就到了二月初八，柳明珏迎来了他今生的第一场考试。

    鸡叫刚过一声，柳明珏屋外就响起了陶氏低低地叫唤声：“五娃，别睡了，该起了。”

    柳明珏其实一晚上也没怎么睡着，翻来覆去好久才微微合了一会儿眼。

    此刻一听到陶氏的声音，柳明珏就猛然坐起，脑中一片清明，朝着门外应了一声就开始穿衣。

    二月春寒料峭，尤其是这样漆黑的凌晨，更是一掀开被子就是一股冷风直直地灌进来。

    柳明珏手脚快速地将棉衣套上，穿上罩衫，这才打开门准备出去，却发现陶氏捧着一盆热水在门口已经站了一会儿了！

    “快进去，快进去。外头冷的很！”还没等柳明珏迈过门槛，就又被陶氏给赶了进去。

    陶氏将热水放在房间里的桌上，又掏出火折子将蜡烛点亮，嘱咐柳明珏道：“快洗漱吧，等你弄好了，娘给你把水端出去。”陶氏知道柳明珏的臭毛病，屋子里最是要干净，什么东西都要放的规规整整的。

    尤其是读了书后，大家也担心把柳明珏屋里重要的东西给弄脏弄乱了，轻易不进他房间。

    故而将水盆放好后，陶氏也没帮着弄什么，就静静地坐在桌子前看着柳明珏洗漱。

    柳明珏用柳条沾着青盐刷洗了牙齿后，又将热水淘洗在脸上，用布巾轻轻擦干，才觉得真的清爽了。

    “考篮里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要不我再去给你煮两个鸡蛋带着，到时候饿了也可以吃。”说到这里陶氏又有些急躁地想站起身来，给柳明珏煮鸡蛋去。

    “娘，您别动了！”柳明珏将陶氏拉住了，阻止她又要给自己考篮里装吃的举动，“我考篮已经检查过无数遍了，笔墨纸砚都好好的呢！你给的吃食，我也单独放好了，您就放心吧！只考一日，我就回来了，您就算给我再装两个鸡蛋，我也是吃不下！”

    今日是县试第一场，考完之后即可家去，所以真的算来，考试期间只是在考场用一顿午饭而已，陶氏已经给他准备了三张饼，足矣。

    早餐是陶氏亲自做的，一碗白面上面卧了两只荷包蛋。

    柳明珏虽然因为早起，没啥胃口，但是看着爹娘期待的目光，还是将一碗面吃的干净，倒也越吃越开胃，忐忑的心也略微放松下来。

    一切准备妥当，不过才丑初一刻，此时柳明珏和柳长青出发去县衙。

    县署礼房门口已经排起长龙，周围挤满了前来送考的家人。

    衙署周围气氛很是热烈紧张，到处都是提着灯笼的人，门口有早早蹲守的小摊贩，期盼此时机发一笔急财。

    要进场的考生鱼龙混杂，有十岁垂髫小儿；也有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偶尔还能看到几个年纪可以做柳明珏爷爷的人，提着考篮小心翼翼得跟着大部队往前走。

    或排队；或窃窃低语；或交头接耳，俱在寒风之中，等待着开考。

    “你已经来啦，我刚刚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你。”

    柳明珏一转头，就见柳明东和周清提着考篮朝着他走来。

    “嗯，我来的大概有点晚。”柳明珏答道。

    三人见了面后，就聚在了一起，柳明东看了看拥挤的人群说道：“我怎么感觉今年下场的人这么多呀？唉！我真怕自己连县试都过不了，直接刷下来。”然后又转向柳明珏说道：“不过明珏堂弟你就不用担心了，周秀才说以你的水平，这次一定可以拿个好名次。”

    柳明珏笑着回道：“那就承你吉言了，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还没有开始考呢，就说可以拿一个好名次，我看你们真是想的够美好。”齐健带着几个小厮走过来轻蔑的说道。

    “怎么每次都是你？我看你就是没事找事，看不得别人好。”柳明东一见齐健就跳脚，对齐健此人已经是一看就相厌。

    “怎么不服，你能怎么样？我就看看你们这次能考的多好。”齐健恶狠狠的说道。

    虽然平日夫子周子铭一直对柳明珏赞赏有加，但齐健觉得那只是夫子对友人侄孙的偏爱而已，他根本不信柳明珏这个比他小几岁，毛还没长开的小子，有啥水平。

    “那你就看着——”柳明东刚要反击道，就被旁边站着的王彦拉住了。

    王彦说道：“不要与他纠缠了，影响了心情得不偿失。”

    柳明珏也道：“王兄说的是，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好状态3。”

    “嗯，那好吧！”王彦也不再搭理齐健。

    齐健见他们都沉默了，以为他们知道自个不咋地，仿佛得胜的将军一般，高兴地走开了。

    很快，在天微微亮的时候，县衙门开了，一对对衙役从里面出来，提着铜锣，大声喊着肃静。

    这个时候，准备下场的考生们便自发的排成了一队站好，而陪考的人也都自觉地退散到了一边，不敢再围上来。

    而后，一个穿着青色绣着鸳鸯的袍子的人带着两个随从从县衙之中走了出来，柳明珏隔着一段距离看到后，便知那应该就是知县了。

    知县姓秦，才调任过来，这也是他在这边主持的第一场考试，所以坚决不允许出错。

    秦知县站在县衙门口，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话，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是由于此时下面一片寂静，大家也都能听得清楚。

    当然，说的话也就是那些老生常谈的话，大概就是要遵守考试规矩，不得夹带小抄舞弊等等，很快也就说完了。

    接下来就是按照名册点名，然后唱保，由担保的廪生认保后，才准许依次渐行，点名入场。

    入场之后便是搜检，防止有小抄夹带进去。

    前方约摸还有十人时，柳明珏拿出考前发的“浮票”，也就是准考证，他低头看了眼，上面最中间是他的名字，最上端写着“文童”字样，左右两端各自写明“其五官另有瑕疵之处需注明”，下面有几行小字描述了他的长相身高特征，具体到了肤色，还别说，写得还真挺真实的。

    待轮到柳明珏时，按照衙役的指定，交上浮票，站直让衙役核查身份。

    浮票也是为了防止代考作弊发明的，当朝没有照相的功能，只能粗略按照上面的描写来识别。

    衙役收齐柳明珏递上来的浮票，然后和已经登记在案的信息一一核对，确认无误后，开始核对生理特征。

    衙役看了一眼柳明珏，在纸上画了一个勾，示意通过。

    如果衙役搜完了让考生进场，但是在考场中被发现舞弊，那么这些衙役也会连坐，革去衙门中的差事，永不录用。

    因此搜检的两个衙役很是严格认真，一名衙役面无表情地接过柳明珏的考篮对里面的东西一一翻检过去，甚至连中午带的大饼也给掰碎了，检查是否有夹带。

    另一个衙役让柳明珏先把头发散下来，确保里面没有纸团。又让柳明珏把衣服和鞋子脱下来，仔细地搜检了一番。

    因为以前就出现过有人把四书五经近四万字抄在一个炊肩上，字仅毫米大小，后来还是考试的时候才被搜检出来，自此对衣服这一块就非常严格。

    衙役还把柳明珏的棉衣给划开，在里面掏捡了一番，见确实没有夹带后，才把衣物扔还给柳明珏，大喝道：“去边上整理，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