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见正事办完了，就要上闺女屋里歇个晌，等着亲家的饭食。

    顺手拉上李氏回了房间说些体己话。关了门，到了东厢房西屋的炕上，“你这傻闺女，你看你公爹，多宠那后头生的？瞧那钱花的？你和女婿可要长点心呐！后头那个生了那么多娃，里头还有个药罐子，三天两头去仁和堂抓药，有多少家底能这么折腾？我都替你烦着呢！”王氏一坐在炕上就唠叨起来了。

    “娘，这咋能怨我？你女婿昨个晚上就跟我说了，不许我多事，不然真要休了我回家哩。我回家你和哥嫂养我啊？”李氏也是一阵气闷。

    她娘家哥哥不争气，不找个正经营生做着。上次还有人看见他上县上的酒肆喝酒吃肉，没钱就回家要，也不晓得是做哪门子的生意。

    老娘平时没事也基本不登柳家的门，来了也不关心她，一来不是要这就是要那，老是贴补娘家，相公都有了意见。

    “你这没良心的，都说女娃外向，嫁了人就忘了娘。”王氏见女儿发脾气，气得上前拍了她一下。

    “娘，你说的那事儿我知道，可是咱家没分家，婆婆把着家里，是一文也抠不出来，还净顾着那几个小的，大的再过几年要娶媳妇儿，老二是个药罐子，见天的喝药。现在好了，又来了个小的，我看公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会儿看着就偏心的没边了，这日子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啊！”李氏见老娘生气，马上转移了话题。

    “哎！当初就不该把你许了他家，这婆婆不是亲的，就是不行呐！也不知道你们啥时候能分家，分了家，到时候你当家做主不比现在快活？还用受你那婆婆的磋磨？”

    “我哪不知道分家的好处？可是公爹万万不能同意的，家里有老人在，哪能分家呢？”说到这，连李氏也愁上了，家里的房子都快挤不下了。照现在这样的情形，公中以后能有多少剩余。还有就是怕等后面那几个大了，公爹突然来分家，那可真是啥也捞不着。

    “不分家，你就等着给那几个小的当牛做马吧！你给女婿说说，还是要想想办法。”王氏劝着闺女，不分家闺女存不了钱，虽然教她藏了些私房钱，可每回来女婿的脸色都不好看，不还是因为手头没有银钱吗？

    正当王氏说的尽兴之时，柳明宗开门进来了，看到了外间炕上的王氏：“娘，在呢？我叫娃儿她娘去灶间帮忙，她大嫂一个人忙不过来，我还要去招待客人。”

    王氏见女婿进来了，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这个女婿可精着呢，可没闺女那么好哄。待会儿得乘女婿不在，哄着闺女再给点钱，山儿这次做生意又赔了钱，可得填补填补。

    “那你们都快去吧！我在炕上歪一会儿，吃饭了喊我就成。”

    “那娘，我先出去了。”李氏见相公进来了，想着今天人多，要是不去帮忙，事后婆婆还得翻总账，忙不迭起身跟着娃儿他爹出门去。

    柳明宗早就看见丈母娘跟婆娘进了房，那丈母娘哪回来不要抠搜点走？他家婆娘瞧着是个精明的，可是内里是个傻的，他那大舅子说是要做生意，哪回不说亏本？谁知道那钱去了啥地方？每回赔了钱，丈母娘都要来看闺女，来了就要吃、要钱。想到这，警告地看了眼媳妇儿，希望她别又犯傻。

    东厢房东屋里陈氏和她的老娘何氏也在说着体己话。

    “娘，你都老久没来瞧我了，家里还好吧？小弟的身子还行吧？”陈氏见了许久不见的老娘，心里也是激动的。

    “好着呢！你弟弟如今也不咋的要喝药了。你爹死那会儿，我正怀着你小弟，不然你弟弟身子骨何至于这么差？还拖累你。”

    “娘说啥呢？以后等小弟身子好了，娶了媳妇儿生了娃儿，娘就能松口气了。”陈氏连忙开解老娘，这几年她娘为了他们几个操了不少的心，头发都花白了。

    “闺女啊！是娘对不起你，娘知道你这几年过的苦，可是娘也没得法子，你也知道你只有这个弟弟，若不是当初家里实在艰难，也不会为了聘礼许了柳家，到现在，你受了委屈，我也不敢为你撑腰，你兄弟又小。娘的大丫啊，这些年苦了你了。”何氏拉着陈氏的手，看着女儿这两年显老的面容，心里内疚万分。若当初，不是图柳家的彩礼，也不至于现在在亲家面前抬不起头来。

    “娘。”陈氏也不禁悲从中来，当年爹早早去了。轮到她说亲时，正好柳家老大柳明光要相看媳妇儿。谁都知道，这柳家老爷子几年前，续娶了年轻漂亮的继室，婆婆来的时候柳明光都九岁了。既然年轻，那后头肯定要生娃，柳家又不是啥地主老财，只是寻常市井小户，这后头要是兄弟多，柳老爹年纪又大了，还不是得靠老大老二帮衬？父母在，不分家，这就等于后头的是靠两兄弟养着呢！再加上婆婆又不是亲的，哪会向着前头女人生的娃？

    所以当年柳明光说亲的事并不顺，县城根本没人愿意，只能从乡下说亲。柳明光实诚，能做活，可这老实人太老实了也不好，尤其在这特殊的家里。

    正好何氏又拖媒婆给大闺女说亲，家里实在穷的揭不开锅了。

    “当年柳家来说亲的时候，娘也是犹豫的，可是你小弟恰好病了，没钱抓药，家里连口吃食也无，闺女，你也不要怨娘，但凡有啥办法，娘也不会走这一步。娘知道，当年娘要了五十斤黑面，二十两聘礼，你婆婆是不同意的，娘想着不同意就算了，娘正好也舍不得你，大不了，咱全家饿死，咱也早些下去见你那死鬼爹。谁知道你公爹却同意了，话已出口，娘也没法子，总不能真看着你弟弟死了吧？”何氏提着袖子擦了泪。“这么多年，你婆婆为着这事儿刁难你，一直看你不惯，娘知道，娘轻易也不敢来看你。今儿个见你，你咋瘦成这样了？我可怜的闺女啊！”

    两人抱头痛哭起来，哭了一会儿，陈氏才止了泪。“娘，咱别哭了，这日子虽事情多，可是能吃饱穿暖，娃儿他爹对我也还行，当家的对人实在。这么些年过来了，等家里几个娃都大了就好了。”陈氏哭过，心里觉得好受了些，柳明光老实憨厚，平时啥事儿陈氏都自己扛着，有时觉得生活没了想头了，过一天是一天。

    自己觉得柳家人把她当丫鬟使唤，银钱也没有她沾手的份。

    但扪心自问，衣食上比她娘家好太多了，不必顿顿吃咸菜，两三天烧顿肉菜，虽说没几块肉，但是沾了肉的菜，油水还是足的。偶尔婆婆杀只鸡给家里老老小小补身子的时候，陈氏还能混上一碗香喷喷的鸡汤，这就比很多人好的多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陈氏这才想起有些亲戚还在，要去灶房煮饭，叫何氏在屋里歇着。何氏要去帮忙，给陈氏按下了，喊了大女儿陪着老娘在屋里歇着，到灶房煮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