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那残破的前世,如同谢了的花朵一般,凋零在地上,被雨水打烂之后,深陷其中,直至腐化成泥,这就是被自己抛弃的生活。缅怀那坨泥块,还是在泥地上重新生出花来,被PUA到骨子里的人,自信的重建,会是一个漫长而又艰难的过程,而这过程对于我来说,切肤刻骨。把那坨泥巴翻出来,扔进虚空的黑洞里,永不再见。
他笑着纳我入怀,说着别家妾侍的趣事,他似乎只有眼前的事情,不去想其他的问题,或许常态的府第生活才是最真实的。
“府里栽植了新的花草,别致了许多,看你与以往不同的行事模样,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换了个人,而我始终看不明白,悠儿,你还是以往的那个悠儿么。”
他再次试探我,大约他也发觉我不似之前的那个人,我摇摇头。
“那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来此地?又为何扮成悠儿的模样?”
他一连三问,从小在一起长大的人,更何况还结了婚,若有改变是不可能不察觉到的。
“我也叫张悠,今年33岁,之前有过一个儿子,不得已我离开了他……”我开始讲诉自己的故事,那块在心底里腐化成泥的岁月,低进尘埃的每一天,被冰冷的雨水淋湿的心。
张敞的反应有些奇怪,我盯着他看,“你在怀疑我说了假话?”
张敞摇摇头,“若是你们那儿女子可以大行其道的在外谋生,确实有些不可思议,这里只有平民女子,或者奴婢在忙个不停。”
平等永远是无法解释清楚的过程,若是再过两千年,或许女子的地位会更高,但是我赶不上了。
“你看我经常和碧莲青杏在一起吃饭,是不是觉得奇怪,我把她们当作家人,是和你一样的,甚至比起你来还要亲近一些。”
“这样有些尊卑不分,虽然大夫说过,脑袋的伤,即使恢复好了,人也会和以前大不一样,只是你这个不一样,有些让人接受不了。”
张敞显然不能理解现代的思想。
我笑着,叹了一口气,“这里很多都是古板的,封建的,我也在接受过程中。”
“比如,碧筠的存在,是么!”
我点头笑笑,“不会逼你改变什么,爱情是可遇不可求的。”
“爱情?难道我对你不是‘爱情’么?或者我对碧筠?”张敞想不明白。
“那是占有,我和你是情爱,没有到爱情的高度。”我有些大言不惭。
“爱情很高么?”
“高不可及,高得只能容下俩人。”
“怎么可能就只有俩人,那你有过么?”他好奇的问我。
是啊,我有过么,我又开始反思自己的过往,我摇摇头,死掉的那个人是不可能拥有过爱情的,单方的付出不算爱情。
张敞抱紧了我,下巴贴在我的额上,“悠儿,咱们有时间,慢慢来,都会好起来的,你说的话,我会好好想想,反正现在有大把的时间。”
“你的谏言好似石沉大海一样,没有一点反应。”我突然想起来,都过去半年了,朝廷没有赏,也没有罚,倒是跟在后面谏言的人得了便宜。
“没有罚便是好事了,昌邑王已经去了属地,新帝登基之后,政通人和,百官们都准备跟着有一番作为。”
“你不打算去看宝宝了么?天色不早了。”
“刚聊到兴头上,你就赶我走,是不耐烦了么?”张敞有些不悦。
“不喜欢听这些朝堂的事情。”
“要不我再跟你讲讲子幼府里的趣闻。”张敞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着。
“快点吧,就是不过去看孩子,也该吃晚餐了。”
仲夏的夜晚,格外的宁静、安逸,吃过晚餐的人,聚在新建的廊榭内,萤火虫在池塘边一阵阵的成团飞舞,与天空中的星星相辉映,咿呀学语的婴儿,打着哈欠。
“先去休息吧,我和夫人再坐会儿。”张敞向碧筠说着。
“老爷说的是,小娃娃能睡的很。”碧筠抱着孩子跟红叶往明月楼去了。
“怎么不同意请个奶娘的,她一个人带孩子,有些吃力。”我有些疑惑,自己提议过请奶娘,被张敞给否决了。
“府里以后一律都不请奶娘,包括你在内。”
“这话从何说起,我们何时得罪了你倒是不知个一二。”
“哎,看天色的星星,你指出北斗在哪里,我就告诉你。”
“那儿,北斗还不好认么。”我用手指出天上那排明显的勺状的星星组合。
“北斗第四颗星星叫什么呢。”张敞继续问。
“你这问的太刁钻了,我哪里知道。”
“这就是你的缺点了,对于星象一概不知,或者只知皮毛,以后怎样当家管事,《太平经》看了多少了,赶紧看完了,回头我去外书房再找一些星象和历法的书来给你看。”
“一本《太平经》我都头大了,许多字不认识,怎么看得下去。”我解释着看书进度很慢的原因。
“不认识可以问啊,我都在家,难得出门。”张敞摇头晃脑的说着。
“尽给人找难题。”书里太多的繁体字不认识,还是竖版的,怎么都看不习惯,“要不再找些纸来,我那里快用完了。”
“你那些院落的图样,我都叫松然整理了,拿给子幼他们看,他们很是佩服,直呼夫人为女中丈夫,还说要和你请教园林的事,他们的家里也想重新规整一番。”
“你怎么拿出去了,都不和我说一声。”
“还有你写的长短句,我都收着呢。”张敞有些得意。
“偶尔写着玩的,不要当真。”我都有些冒汗了,好多都是后代名家的词作。
“闺阁之乐,玩笑无妨,不会当真的。”张敞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外面漫天的星斗,“过来,教你识星座,辨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