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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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楼上的屋子里都安置了火盆,虽然没有明月楼的精致,贵在实用吧,用铁网罩上,摆上一些干果,如红枣之类,或者放一些水果,梨之类。满室果香,沁人心脾。

    楼上的厅室里,正烤着四个梨子,碟子里略略褐色的梨子有甜水渗出来。

    “夫人,梨子可以吃了。”青杏闻着香味问。

    “等碧莲过来一起吃。”

    “这些水果以前都是烂在树上,没人管的。”

    “你们不大吃水果啊,开春之后,想在府里多种一些花草果树,今天看到菜园那边,还有一大片空地。”

    “是啊,这些果子都是给鸟雀吃的,我们几乎不吃,除非是嘴馋的慌。”

    “碧莲来了,我们去帮忙。”我笑着听她讲这里的习俗,听见楼下有动静,站在廊上一看,果然是碧莲和厨房里的小厮拎着食盒过来了。

    青杏赶紧过去接过小厮手里的食盒,道了谢后,跟在碧莲后面上了楼。

    “今天的准备的格外丰盛,估计都够吃三顿了。”碧莲放下食盒,看我在整理火盆四周。

    “夫人怎么动手了,放下我来。”

    没有什么是冬天里的火锅不能解决的事情,更何况身边有两位十几岁的小姑娘,一直维护我,照顾我。

    我笑着走过去,掀开食盒,第一层是切好片的羊肉堆的满满的,第二层是猪五花,切成薄片码在食盒内,下一层是嫩白色的鱼片,已经上了浆,调好味道。

    青杏打开食盒,里面是干净的切好的蔬菜,白菜,葵菜,冬笋片,藕片,豆腐,一把韭菜和香菜,还有葱姜蒜芝麻之类。

    火盆上的铜锅已经放了汤水,正冒着热气,直接把食盒搬到火盆边,三个人系好围裙,往铜锅里放食材。

    上次吃过一次,还留了一些剩余的材料,碧莲端过来,分配好各自的调料。

    “刚刚过去的时候,庖厨师说,夫人总自己做吃的,显得他们没本事一样,想让夫人教他们一两招呢。”

    “我倒是大意了,以后尽量吃他们做的饭食吧。”不能怪厨房的师傅们,这里的调料太少了,做什么都缺。

    “不给他们添麻烦,还怪上我们了。”青杏说。

    “青杏,拿梨子过来,拿个刀切碎了。”我招呼青杏去取梨子,“我们边吃边等锅子。”

    “夫人,梨子不可以分开吃的。”青杏说

    “这梨子烫手,还黏糊糊的,只有切了用筷子才方便些,去切了吧,没关系的。”

    厅里暖融融的,阳光斜照进来,锅内的食材没一会儿就滚开了。

    “夫人和以往不大一样了。”碧莲笑着说。

    “以前是怎样的?”我也有些好奇。

    “夫人以前几乎不下楼,整天绣花,也不做那些运动,饭食都是庖厨做好了,我们给端过来。”

    “也没多大变化啊。”我的脑海里盘旋着绣花的场面。

    “可是觉得夫人的精气神跟以往不一样了。”

    “夫人的精气神确实比以往好多了。”说话的是张敞,他何时进来的,我们三都没有听见动静。

    碧莲和青杏赶紧站起来,站在一边。

    “老爷怎么过来了,在这里吃一点。”

    “听福伯说你给府里散压岁钱,我过来送箩筐了。”他指了指放在条案上的箩筐。

    “我看府里有些散碎的钱,没和老爷商量,是我错了。”我走过去,帮他脱下皮氅,柔声说道。

    “这些事情,你自己做主,不必问我,庄子上去过信了,他们已经在路上了,明后天就到,他们东西到了,年就轻松多了。”张敞在我的位置坐下,我坐在他的下首,帮他布菜。

    “老爷辛苦了,尝尝这个锅子,碧莲调的味道。”我夹了一块羊肉片,在碗里沾了沾料汁。

    “嗯,不错,香的很。”

    “刚刚去过明月楼了,那里情况不错,稳定下来了,老爷吃过饭,去陪一陪吧。”

    “怎么一来就赶我走啊。”

    “她是病人么,总要多给一些关心的,我这里还有事情要做。”

    “嗯,听你的。”他知道过年总是忙的,“庄子上的事情就交给福伯吧,我跟他说过了。”

    “老爷还在丁忧,外边也不可去的太勤了,府衙的同僚们,杜大人那里都要少去一些。”

    “我们都是私下见的,总闷在府里也没趣的很。”张敞突然停下来,看着我,“夫人今日怎么了。”

    “大约是快过年了,突然的情绪有些起落。”

    张敞吃完了,披上皮氅下楼去了,松然在院门外跟在他后面。

    “夫人,老爷最烦别人管他了,以后还是少问一些吧。”碧莲一脸严肃的说着。

    “我大约也是因他在丧期娶妾才有争吵的吧。”我问碧莲。

    “可不是,老爷是举孝廉上去的,这要是被人知道了,妾进了家门,还有了身孕……”碧莲不说了。

    “可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啊,总会有知情人。”

    “知道的人不多,就府里的人,接碧筠的人是老爷另安排的,说是赎身回老家的。”

    我点点头,继续坐回自己的位置,“坐下来吃吧,他走了,我们便可痛快一些,把酒烫上。”

    三个人重新坐下,铜锅内的汤早已香醇,沸腾的食材从锅内捞起,温暖着我的脾胃,直到太阳西斜,碧莲和青杏架着喝醉的我去了内室。

    元旦之后跟着就是春节,我挂断电话,跟父母说着快递的信息,张敞坐在沙发上,看着厅里一角堆着的大大小小的盒子。

    “这么早就买了年货,过几天还会有打折活动的,不等等么。”

    “我想着早些给他们寄过去。”

    “今年第一年必须回老家去的,去了那里再买也不迟啊。”

    “我怕那里小地方,买不到合适的礼物。”

    “燕窝,冬虫夏草,五粮液,”张敞看着礼物,“你买的这条黄鹤楼,08款的,两千一条啊。”

    “怎么了!买给你爸妈的。”

    “也不用这么贵啊,明年夏天你就要生了,用钱的地方那么多,怎么还大手大脚的乱花钱。”

    “一年到头了,端午和中秋都在加班,也没有买过东西寄过去,过年买点好一些的不行么。”

    “这是第一年啊,第一年这样买,往后的标准只能升,不能降,你让我怎么说你好。”

    “我们负担得起,我花得自己的年终奖,没有动你的卡。”

    “话不是这样说的,再说了,你的钱就是我的钱,你不能攒着给宝宝留点么。”

    “宝宝的钱存好了,不用你操心。”

    “你给你爸妈也是这样买的么?”

    “两家一样,我爸妈的后天就能收到货了。”

    “你个败家娘们。”张敞气鼓鼓的说了一句,摔门出去了。

    我在厨房忙着两人的晚餐,比他略早一些回家,拎着这些东西本来就很重,回来就是一通说教。我流着泪吃了晚餐,不等他回来,自己早早的休息了。

    不知道是几点了,迷迷糊糊中被张敞冰凉的身体给碰醒。

    “我错了,老婆,不该责怪你。”张敞一口酒气的躺在我身边。

    “是我不好,应该给你商量一下的。”

    “你前天说要买节礼,我以为不会太贵,过日子花钱的地方太多了,我们要节约一点。”

    “知道了,以后不这样了。”

    “我是为我们以后的日子着想,你若是生了宝宝,在家带孩子,就我一个人的工资,怎么够。”

    “生了宝宝也可以上班的啊,我又不打算辞职。”

    “算了,算了,不说了,早点休息吧。”

    宝宝的脸清晰的印在我的脑海里,触手可及的真实梦境,在虚幻的木制小楼的内室里惊扰了我,泪流满脸的悲泣,抑制不住的思念,还有什么会比此刻更加伤人,更加让人后悔莫及。让爱自己的人在悲痛中生活是一种极大的错误,而我没有改正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