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每个公民的全息影像手机收到了同一条信息。

    由于久旱无雨，各国气象外交官共同商讨决定，将全球季节转换为暮春。近几月雨水较多，请公民们备好雨具，以防感冒。——国建气象部启

    跨入30世纪，人类已经能掌控季节了。

    想过春天就过春天，不想过秋天就不过秋天……扭转自然之势在弹指一挥间。

    虚拟世界里却永远洋溢着永春的喜悦。

    人们蠢蠢欲动地等待着打开各自的域界，进入偶像的世界。

    就像蛰伏的春虫即将破土而出，迎来神的爱抚。

    只有拥有域界，人类才能真正进入虚拟歌姬所处的虚拟世界，与之站在同一个次元。甚至想和他们一起过平常的日子，看元宇宙的日升日落，星空花海，一起吃元美食，翩翩起舞……想想都浪漫。

    不然，只能见到他们的虚体，可看不可触。

    当然，疯狂的人们还是会不顾阻止去跟他们握手拥抱，即使抱了一堆星星状的像素格子，也心满意足。

    但拥有域界必须达到三个标准：已满十八岁的成年人、公民道德信用良好、有崇拜的虚拟偶像并定期维护对TA的喜爱。

    最后一项，需要靠域值来判定。未成年人出生时的域值都是-300，最高100。只有达到100及以上，才能开通域界，开通后，数值越高，所拥有的功能也越丰富。运用功能时，也会消耗域值。人们最喜欢的隐身和半隐身功能，就需要25～50域值。

    如果不及时维护和积攒域值，随时有可能掉到负分，域界关闭，如同“坐了一次牢”。

    再重新开通域界可是个麻烦事，为虚拟偶像刷单刷流量，进博物馆观展等等倒是乐事，但还要通过层层部门重新认定，才叫人叫苦迭迭。

    域值已成为衡量公民身份值的标签，决定着人们可以使用的权利。

    有人早早地攒到100分，为成年后第一时间开通域界做好准备。他们把它视作最好的成年礼。

    博物馆里的天气如桃林入春，春色满园关不住。

    陆鸢却觉得她们像绵羊进了狼窝。

    就在离她们不远处的花坛里，几个扛着120D相机的人探头探脑，行事可疑。

    对岸，一位男子插着兜慢悠悠地晃荡，看起来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但他时而平静无比时而紧张兮兮的神态出卖了他。

    楼上，还有两位耳蜗里隐隐闪着蓝光点的人，似乎戴了窃听器，时不时望向44楼……看来，不止她们收到了内部消息。

    他们都要“抓住”那个偷拍者，“为民除害”。

    或者，为了抓住爆红的机会。

    在陆狗仔眼中，他们以为自己是特工，但实际上却是不合格的狗仔。或许，她们在别人眼中也一样？想到这，陆鸢忍俊不禁。

    于是她们决定按兵不动。既然“偷拍者”的目标是絮凝，就意味着她不会远离44楼，反正现在，“敌我”都在暗处。

    从殷丽寻刚刚查获的讯息来看，新闻中爆料的少女“偷拍者”，身穿校服，佩戴校牌，鸭舌帽檐压得极低，脸非常模糊。

    打扮得如此显眼，让人一眼就看出是什么身份，真的不是烟雾弹么？

    但这不妨碍人们将她扒了个底朝天。

    少女名叫陈黛书，网友根据校牌上模糊不清的字样侦查出来的结果。

    名字真好听，陆鸢心想。

    她是钥海中学八年级学生，在初二（22）班就读。据说新学期开学以来就没有去学校上学，不知所踪，但家长和校方都没有给警方报案。

    “真奇怪。”殷丽寻连连摇头。

    钥海中学……陆鸢在心里默默念叨。

    新闻中并没有拍到陈黛书的脚，她是否穿着钥海中学专属的运动鞋，无从得知。

    但校服却是钥海中学的旧款校服，肩上的五角星泛着光，而今年的新款校服改成了彩虹肩章。

    钥海中学对学生的仪容仪表一向非常严厉，不仅着装从里到外全是校服，鞋子、袜子也是统一的。

    “网友的眼睛真是放大镜，哦不，是显微镜啊。”殷丽寻边看边感叹。

    “真的是她吗？女孩子？”陆鸢表示难以置信。

    “嗯……其实我也不大信。我一直觉得是哪个变态男来着。”殷丽寻哭笑不得。

    “我也是哈哈，现在却告诉我们可能是病娇少女。”她们脑袋凑在一起飞速地浏览着屏幕，不看不知道，陆鸢的域界域值仅剩3％可用，殷丽寻提出先用她的域值，让陆鸢养精蓄锐。

    进行一趟博物馆之旅，她们的域值将会上涨150分。

    陆鸢疑惑：“未成年也能进入域界吗？”

    一条留言引起了她的注意。

    事件发酵，两个月前新建的论坛“偷拍者biss”上吵得热火朝天。

    失踪的陈黛书并没有机会拿到新款校服，可以合理怀疑她就是偷拍者。还有一点，她父母陈玄烛、林画禅皆是海外从业人员，常年不在家。——郭海飞

    怪不得学坏了。——梅梅

    唉真可怜。——lisay麦

    可怜啥？博关注吧，不上学去干这种勾当。——听亭

    看这些照片，陈黛书一定是进入元宇宙偷拍到了实体，祝她被元宇宙的陨石压死。——瓜小小贝

    ……

    “林画禅？”陆鸢觉得这个名字很熟。

    “怎么？你认识她？”

    陆鸢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初中的时候听过。初……二吧。那年十大功勋人物获奖的。”

    “啊？有吗。”殷丽寻一脸茫然。

    陆鸢看着她欲言又止，论坛上竟然也没有人提起这位科学家，大家都忘记了吗？

    功勋无人知，歌姬天下事。

    “她是研发无限循环海水科研团队的一员。当时她是唯一的女性，代表领奖的吴超先生还特意说起了她，说她能干聪慧，大脑强大，人类能用的水资源能源源不断有她50%的功劳。”

    “啊这么厉害啊……”

    你的样子可一点都看不出你觉得她厉害，是不是还不如絮凝的万分之一呀。陆鸢在心里默默吐槽。

    这时，优美的歌声从穹顶漾出，将所有人的目光引了过去。无数桃花花瓣翩跹飞舞，像雪花一样落在人们的肩头、指头。

    “是絮凝！”殷丽寻激动地晃着陆鸢的手臂，满脸溢红。

    巨大的惊喜从天而降。万众沸腾，各路狗仔就位。中空的树干螺旋向上，载着絮絮纷飞的花瓣雨。无数双手伸出护栏，如白花花的浪涛摇晃着，想要接住桃花，好像这是饥荒时代上天给他们的恩赐一般。

    “怦——怦——怦……”当第99999朵桃花被触碰，先闻絮凝其声终见得其人，先是纤长的玉手，体若游龙，袖若素霓，然后是那张螓首蛾眉，美目顾盼的脸，宛如神女下凡。

    空气里洋溢着肾上腺素飙升的殷切之情。

    接着，在场的人们手机亮起了松石绿般的灯彩，絮凝竟然直接邀请在场的所有人进入她的元宇宙！

    陆鸢看着她亮红灯的域值，哭笑不得。

    沟通着现实世界与元宇宙的切口，被打开了。

    Sd口失灵，没想到絮凝以这种方式出场，还以这种方式见面，可谓空前绝后。

    在博物馆，虚拟歌姬本身就可以以实体出现、活动。

    絮凝的元宇宙广阔而美丽，没有边际。

    汹涌的人潮簇拥着她，仿佛侍奉着神女。她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众星捧月”。

    盛大的狂欢中，没有人注意到一支银色的箭，正瞄准絮凝的胸口。

    箭脱靶，百步穿花，不偏不倚地朝絮凝射去。

    沉浸于狂欢中的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吡吥——吡吥——”域界被强大的外力关闭，震得人心脏飞跳，元宇宙一角微微碎裂，不少人因此被刮伤。整座博物馆的安保系统霎时陷入红色警戒状态。

    神女陨落，世界崩塌。

    现实溃不成军。

    “啊啊啊！我的絮凝！我的神！”意识到絮凝被不明者攻击的人们，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怒吼。

    接着，众人不顾一切地围剿住一个仓皇出逃的身影。

    “是她！就是她！”愤怒的人群像红了眼的恶兽，对趴在地上的不明物拳打脚踢，嘶吼咒骂。

    歌姬保镖抱着絮凝迅速离开，遁进B6-12室。

    过了一刻钟，安保人员和医护人员才抵达现场，拉扯着甚至绑住受伤的人送去治疗，因为他们挣扎着要为絮凝“复仇”。

    殷丽寻呆靠在树干边，看着曾经预示着幸福天堂的B6-12。

    怎么会……这样？她的手机还亮着蓝灯，直播了整个过程。

    工作组同时崩溃，老大泣不成声。

    安保人员终于把发狂的人们稳住，人群散开，给“攻击者”画了一个圆，避着瘟神一般。

    像画地为牢。

    地上，躺着一具破碎的躯体，像素格子发黑，发出难闻的臭味。晶蓝色与焦黑色裂成诡异的画面，远远看去，像一张邪恶的笑脸。笑口不停地冒着黑烟，只有头上的鸭舌帽完好无损。

    安保队长戴上防护头罩，上前扫掉TA护着脑袋的、已经碎成晶体的手，摘下TA的鸭舌帽。

    一张360度无死角的大气的脸，暴露在空气中。

    “咔嚓咔嚓”影像师炉火纯青地摄下关键证据，很快，那张脸因为漏电而变得焦黑。

    看清攻击者面貌的人们发出惊呼，竟然是虚拟歌姬——上官燕云，一出道便走打女路线，颇具侠客风骨，吸引了100多万粉丝。

    她标志性的银箭只剩箭靶，已碾烂成泥。

    嘀嘀——贴吧上发来了消息。

    好戏才正式开始(❁´{`❁)*✲ﾟ*

    是匿名ID。

    原来TA一早就料到絮凝会打开元宇宙。

    “有趣吧？你们崇拜的神也会堕落。你们终其一生维护的元宇宙如此不堪一击。”TA继续道。

    桃花零落，空气好像寒冷了几度。

    TA的真正目的不是絮凝，而是破坏域界，破坏元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