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本座出手,非死即伤
顾临熙接到木鸢时已是掌灯时分,他当机立断将沈清歌推测的事情真相告知薛稷,然而薛稷却为难了。
高瞻远再怎么说也是个藩王,若是抓不住他的把柄,薛稷一个九门提督无权查他。
顾临熙表示理解,毕竟九门提督在大雍并不是实权官职,京城中真正掌刑名之事的是刑部和锦衣卫,但出了什么事第一个被问责的却是九门提督。
薛稷叹了口气,告诉他,这个消息对锦衣卫来说或许有用,他才听说皇上因为这事训斥了陆璟一通。
北镇抚司诏狱,正当陆璟心急火燎时,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却不请自来。
来人低声笑笑,“在下顾临熙,见过陆大人。”
其实,陆璟与顾临熙的关系谈不上多近,他只是颇为欣赏这个年轻人的见识,除此之外,二人并无私交,倒是自家侄子和顾临熙关系匪浅。
“顾大人深夜至此,所为何事?”幽暗的诏狱中,陆璟的声音透着些许阴森。
“含章手上有些消息,可能有助于陆大人破案,不知陆大人愿不愿听?”顾临熙故意卖了个关子。
“请讲。”
“昨夜临淮侯遇刺一案,与广陵王高瞻远有关。”顾临熙缓慢走近陆璟,“林家大小姐林绾柔在昨夜被暗箭所伤,箭上涂抹蛊毒,而蛊毒是苗疆巫术的集大成者。若是南诏遗民图谋不轨,利用广陵王的身份便是最好的掩护。”
“锦衣卫手上也有些消息。”陆璟压低声音道,“广陵王曾经去找过一个巫师,问了四个问题。”
陆璟点燃了烛台,借着微弱的烛光写下几行字:
北凉张玄靓能否到京?天下太平与否?皇上寿算如何?将来我还升腾与否?
顾临熙勾唇笑笑,不过好在诏狱中太过阴暗,陆璟没觉察到他的神情。
他心下暗自计较着,这四句话随便一句单拎出来都能直接把高瞻远送上刑场,有了高瞻远的把柄,再查他就轻而易举。
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的顾临熙向陆璟躬身一揖,“多谢陆大人。”
翌日晨,济世堂内,沈清歌提笔在信笺上写着簪花小楷。
少年药童垂头丧气地回到堂内,一脸幽怨,“师姐,阿莼妹妹怎么不理我了?”
隔壁糕点铺子有个小姑娘唤作苏荷,小字阿莼。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少年最真诚最明澈的情之所钟。
沈清歌搁下笔,柔声道:“阿玄,人家阿莼妹妹也有自己的事情做,自然不能时时与你一同嬉戏玩闹。”
真实姓名唤作桓玄的少年点点头,眼眸中的失落之情显而易见。
忽然,他问:“师姐,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沈清歌浅浅一笑,“玲珑骰子安红豆。”
“师姐,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桓玄读书不多,一听到那些引经据典的话就头疼。
“入骨相思。”沈清歌笑着揉揉少年药童的小脑袋,“就比方说,你想时时刻刻都和一个人待在一起,永远不分离,那就可以说,你喜欢那个人。”
“那我和阿莼妹妹是不是这种关系?”桓玄一脸天真道。
“你有这种感觉,就能说明你喜欢她;反过来,她有这种感觉,就能说明她喜欢你,这时候就可以说你们两情相悦。”沈清歌很认真地解释道。
“那师姐和顾临熙算是两情相悦吗?”桓玄追问道。
沈清歌感觉自己快被桓玄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绕进去了,正当她不知如何回答时,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映入眼帘。
对视一瞬,那少年冲着她做了个鬼脸,嬉皮笑脸道:“沈姑娘,好久不见。”
“你怎么来了?”沈清歌眨眨眼,“高瞻远的事料理完了?”
“昨日这么一折腾,高瞻远的位子是保不住了。”顾临熙笑意浅淡道。
“你抓住高瞻远的把柄了?”沈清歌又惊又喜,“含章,他可是广陵郡王,你怎么找到他的错处的?”
她昨夜算计了一晚,也没想出来如何破局。
“陆大人给的消息。”顾临熙将那四句话悄声在她耳畔复述一遍。
少女周身萦绕着浅淡的馨香,莹润的脸颊未施脂粉,亦是楚楚动人。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所以,你去寻了薛稷,让他上疏弹劾高瞻远。”沈清歌顺着顾临熙提供的线索推测下去,“皇上对此事十分重视,必定会彻查,到时这笔烂账就彻底坐实了。”
回过神来,顾临熙这才想起还有一事:“柔儿情况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他赶紧添了一句:“陆时暮让我问的。”
“柔儿呼吸已趋平稳,脉象也不似昨日那般沉细无力,应该脱离危险了。”
提到林绾柔的事,沈清歌依然心有余悸,她从那晚上就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柔儿出点什么事,而今看来,上天还是眷顾她的。
至少没有让她在失去那么多的时候,再失去一个闺蜜。
南书房,弹劾高瞻远的奏疏已经搁置在御案上。赵叡取了玳瑁眼镜来看,越看越生疑,再忆起年前韩珙一案,生性多疑的道君皇帝根本不可能不猜疑这位声望犹在的异姓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但看到那四句话后,赵叡彻底不淡定了。
盛怒之下,皇帝给陆璟传了一道口谕,命他全权查办此案。
另外,革除高瞻远广陵王封爵,圈禁于府中,听候处置。
由于这些天北京城的大案要案都交给锦衣卫全权查办,人手不足,陆璟不得不派自家侄子去办事。
这一次,他无法独善其身了。
对广陵王高瞻远,陆云起算得上很客气了,至少没砸广陵王府的门。
是踹开的。
“有旨意!广陵王高瞻远接旨!”陆云起接过手下捧着的圣旨,准备宣旨。
“臣高瞻远问皇上圣躬安。”高瞻远连忙跪拜。
“朕安。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广陵郡王高瞻远,蒙受皇恩,贪污不法,身为藩王,理应为国为民殚精竭虑,竟还妄图谋反,口出狂言,罪责深重,罄竹难书,天理难容!着即革去封爵,抄没家产,圈禁于府中思过,钦此!”
削藩,抄家,圈禁。
“这,当真是皇上的旨意?”跪在料峭春风中瑟瑟发抖的高瞻远有些难以置信。
陆云起轻嗤一声,就你找算命的问那几个问题,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而今只是圈禁,还委屈你了?
虽说陆云起一直都看不上高瞻远这号人,但他还是给高瞻远留了些面子:“广陵王可有异议?”
“罪臣不敢。”高瞻远再次叩首,“罪臣领旨谢恩。”
“动手。”陆云起吩咐身后那些锦衣卫。
“是。”他身后那些锦衣卫直奔府中而去。
陆云起径直走了过去,没有理会长跪不起的高瞻远,等到这个有“活阎罗”之称的锦衣卫佥事离开后,高瞻远接旨的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想不明白赵叡为何如此突然地抄了他的家。
难道……那些见不得光的事,真的被发现了?
锦衣卫从广陵王府抄出了不少物件,从龙袍玉带到盔甲兵器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些毒药,据王府总管供述,这些毒药大部分是一个江湖人士制出的蛊毒,其余都是高瞻远自己仿造的半成品。
陆云起这次没再跟高瞻远客气,二话不说直接抽出绣春刀架在高瞻远脖子上:“姓高的,你算什么玩意,竟敢暗算老子的女人,你他娘的当我锦衣卫的绣春刀是摆设吗?”
高瞻远吓得三魂七魄没了一半,只是不住求饶。
陆云起越说越激动,一时冲动之下甚至想一刀砍了他然后自己上陆璟那儿领罪去,但一个按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却拦住了他。
十处敲锣,九处有他。
还是顾临熙。
“含章,你也要拦我?”陆云起眼眸泛红,隐隐透出杀意。
顾临熙按住他持刀的手:“这人现在不能死,他身上指不定背了多少人命案子。”
“那柔儿就这么白白受伤?”纵使压低声音也能听出陆云起心中的怒气,“要是柒儿被这家伙伤了,你也会这么做?”
顾临熙知道,陆云起现在极其不冷静,必须阻止他一时冲动真的杀了高瞻远:“我会以大局为重,但事后我也会亲手了结他。柒儿是我的小姑娘,旁人若敢伤她分毫,我必亲手送他去见阎王。”
陆云起果然迟疑了。许久,他收了绣春刀,向身后的锦衣卫一挥手:“带走。”
奉旨抄家的锦衣卫离开后,顾临熙这才缓缓道:“时暮,高瞻远如今犯了谋反重罪,已是必死,再为了一个将死之人搭上你和陆家,不值得。”
陆云起眼眸中的猩红逐渐褪去:“柔儿现在怎么样了?”
“刚刚醒了,已无大碍。”
“带我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