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然问她：“这个小儿郎的事情，我管定了，你就说说他的情况吧，我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陆寒见谦卑的回复：“他叫陆休言，他的母亲是陆兽院长老，陆玉见，与我同一级别。休言的情况的确有些特殊，当年他出生后，我们一看是男孩，本来是要送后山交给他父亲养着的，但休言是天生灵力四级，不能去后山。”

    澄然惊诧，天生的四级？御兽灵力传女不传男，女人中一小部分是没有灵力的，大部分人都是天生一二级，少数人是天生三级，千年之久以来，极个别的是天生四级，小儿郎竟然也是天生四级？

    而且山里人随着年龄渐长、修炼加强，大部分人的御兽灵力还可能往上涨。不过根据山里人资料记载，御兽灵力的人数和等级都远不如几百年前了。

    五级之上是特级，历史上只有一人，也是在山里人的鼎盛时期，那时候他们有一个特级、九个五级、一百多个四级，如今山里人御兽灵力最高的是山主五级，三个院长一个五级两个四级，长老们也都是四级。澄然想，医谷越活越厉害，但山里真的是越来越衰败了，而且跌下来的不是一星半点的。

    澄然回过神来：“所以你们让他扮女装，吃兽药，还不允许他出山门？山里女人十五岁即可外出执行任务，他都十六岁多了了，还是自己逃出来的。”

    陆寒见颔首尴尬：“休言他，去年被罚禁闭了，谁知道他竟然会逃走呢。”

    “是么？那你是觉得他调皮才逃走的吗？我观他性子不是闹腾的人，肯定是你们对他不好他才会跑吧？”

    澄然想起小儿郎，没有一点戾气，温柔有规矩，根本不像是坏孩子。

    她看一眼陆寒见尴尬的反应，接着说：“他昨天还以为自己是女孩子，也不知道你们给他喂了药，他还盼着能长大。这样一个乖的人，会是什么事情能让他选择逃了呢？”

    陆寒见汗颜：“这，我们，杀了他所有的灵宠。”

    “杀光了？他这是犯了多大的罪过？死了多少人？”澄然问。

    陆寒见的头低的越来越低：“没有死人，是伤了一条灵蛇。”

    陆寒见的声音没有了底气，这的确不合山训不合规矩。

    “但这也是没办法。他突然晋升了五级，太强大了，会引来很多人的关注，容易暴露性别。”

    “本来我们只是想关他禁闭的，在更多人发现他的等级前，但是他的灵宠在同类中的能力也是称王称霸的。灵宠没了主人管教，竟然带着同类们又闯了祸，还试图帮他出逃。我们不得已，才处置了所有灵宠。”

    澄然感叹，怪不得，灵力五级的确是可号令山门内所有陆兽的。

    “你们准备关他禁闭多久？”她问。

    “终身。”陆寒见的眼睛都不知道放哪里了，只盯着脚尖。

    澄然冷笑：“关禁闭就能解决问题了？关禁闭他就不会长大了？就不会发现自己是男子了？还是说？你们会在恰当的时机，舍掉他的性命呢？毕竟死人最保险嘛。”

    澄然冷下声音，表情阴冷，她看着陆寒见。在山里，地位等级高一级就能压死人，澄然会陆寒见如此对待，陆寒见如坐针毡。

    澄然移开眼又问：“山里之前有没有灵力男童？都是什么结果？你作为长老应该是知道的吧？”

    陆寒见只能顺着回复：“据山里记载，千年以来总共出过五位灵力男童，灵力都在天生三级及以上，他们，也，也都是如此处理的。”

    “都是如此？关禁闭吗？当真？抑兽散可是我研制的，之前没有过的时候你们是怎么做的？”

    “灵力男童，都没活不过十岁。他们是毕竟男孩，十岁之后，长相特征就和女孩差别大了，不好隐瞒的。”

    “哈。好一个爽朗真诚的山里人。”澄然觉得好笑：“为了一个劳什子的‘女尊男卑’，让好好的孩子活不过十岁！你们跟外面那些不让女子入朝为官而杀妻证道的禽兽，又有有何区别？”澄然讽刺道。

    “大长老，此话严重了！”陆寒见最受不得人指摘这个：“对待此事，我们山里千百年来一向如此，就·”

    澄然打断她：“一向如此就是对的吗？长老你也认为是对的吗？一千年前、几百年前，跟现在人所思所想、所要面对的局面各有不同，那时候制定的山训放到现在就是对的吗？”

    “我医谷门规还有更改的时候，你们山里就这么固执守旧、不懂变通么？哦，也不对，你们不是不知变通，山主就可以把大鹏雕据为己有，这在千年也来，也是独一份没有过的，不是吗？什么山训不可改？只是不想改罢了。”

    陆寒见坐立不安，她想挣扎说些什么，补救补救山主的形象和山里的颜面，可是，真的没有好可是的，澄然说的都是事实，陆寒见只剩下颓然。

    澄然声音提高，继续质问：“还有，史书记载而已，也不一定都是真的，尽信书不如无书。长老你就没想过，这些记载不实吗？换做是你们，你们以后会怎么记载陆休言的事情呢？”

    陆寒见大骇，她，她确实不知灵力男童们是否真的都没活下去，也不知道山主会怎么敲定陆休言的结局。

    山主会不会把他是男孩的事情写进去？陆寒见猜测不会，毕竟山主很讨厌陆休言，觉得他是山里的最大污点，她那么在乎名誉的人，应该不想自己的任职期间有这样不好看的记录让后人指点···

    陆寒见心里苦涩，她为陆休言悲哀。

    她终于放下颜面，眼中泛泪的看着澄然：“大长老，我，我也是看着休言长大的，他乖巧又讨喜，陆兽院没几个人不喜欢他的。你以为我不想让他活命吗？”

    陆寒见越说越激动：“他母亲为了隐瞒，没有让休言父亲见过他一面，因此夫妻离心，他父亲郁郁而终，撒手人寰。玉见后悔不已，就没有再续娶。”

    “她还整日担心孩子会暴露，担心山主会为难休言，又怕休言知道了实情会受不了，才忧思成疾的。我们陆兽院费尽心思护了休言这么多年，让他躲过了多少危险才能平安。我们让休言吃抑兽散，不过是想让他多活几年啊。”

    澄然没好气的看着陆寒见哭得稀里哗啦老了纵横，一点同情的心思多没有。

    她说：“所以啊，是你们的山训有问题，山主的想法有问题，你们的做法更有问题。你看我们医谷几百年前废除以男为尊改为男女平等，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你们就不能改改呢？”

    山里人对山里的名誉都是极在乎的，自己人内部说说就算了，但听不得别人指摘。

    陆寒见眼泪都还没擦完，又梗着脖子看澄然：“大长老，还请慎言。我山训还有山里人的行事，与外人无关。”

    澄然哼一声：“那巧了，还真与我脱不开关系了。我昨天收他为弟弟了，是他姐姐了，我还救了他的命，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了。”

    澄然拿出大长老的姿态，倨傲的瞪着陆寒见：“还有，你敢确定，山里之事，都与我无关吗？你要这么说的话，往后我可就什么都不管了。”

    陆寒见哑然，她怎么就忘记了，这个祖宗惹不得啊！都怪她心急口快一时多嘴。

    澄然脾气坏是出了名的，她一生气谁的话都不听，什么道理都不顾，谷主也不训斥她不懂规矩，还经常站她这一边。

    他们山里还需要这位大长老炼制药呢，可不能交了恶。万一这祖宗说到做到不与山里来往，她陆寒见可担待不起。

    陆寒见想到这里，就赶紧行礼道歉：“是我口不择言了，还请大长老勿怪。”

    澄然压根不接受，更没有好脸：“你不仅口不择言，你还想杀人灭口吧？”

    陆寒见一惊，她怎么可能这么做呢？！给她十个胆她也不敢：“大长老说笑了，我怎么敢？”

    澄然居高临下的问她：“是吗？我今天是大长老还好，我要是个普通人身的份呢？没有带上腰牌呢？恐怕你们白天把人带走，晚上就会要了我的命吧？”

    “毕竟寻常人半夜睡觉，被毒蛇咬上一口没了命，也是躲不开的事，你说是吗？”

    澄然站定在陆寒见跟前：“就因为我是知道休言男儿身的。稍微有些见识的，看见你们这么大的阵仗也能猜出来你们的身份，就会猜测呀--这山里人何苦为难一个男孩子呢？还自称是抓族人？稍微再一琢磨不就全知道了？你们就隐瞒不住了。”

    陆寒见的脸色一再变幻，澄然嘲讽的看着：“可惜了，我不仅是医谷唯一的大长老，我还医毒双绝，毒物早就近不了身。你们对我下毒没用，所以今天你会放弃杀了我的这个打算，不过？明面上不能杀我，还可以暗地里的杀了我。我猜，等你回去复命，山主会对这个打算感兴趣吧？”

    陆寒见内心越来越难堪，澄然说的非常有可能，她没底气反驳的。

    澄然甩开袖子哼一声：“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想让我这个大长老再也开不了口？晚了！我既然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医谷大长老，那肯定也是聪明的很。不给自己留条后路，怎么对得起我的名号呢？”

    “在你们没来之前，我就撒了一些医谷特质的追香粉，诺？我手上也有，你闻不出来味道吧？只有我医谷的蜜鸟能闻得到，他们找到我的踪迹会很快，再一推测前后来的人，你们还能跟医谷交好么？”

    陆寒见冷汗连连：“大长老严重了，我们不敢有那个心思加害大长老的。”

    “呵，你们最好没有这个心思，也最好别起这个胆量。”

    “我单身一人就敢出世，也是有我的本事。毕竟，我是不可或缺的大长老嘛。谁知道谷主有没有派暗卫保护我呢？你说是不是？”

    陆寒见万分庆幸刚进门还不知情的时候就对澄然客客气气的，医谷一旦查清加害人，那报复的手段可是狠辣绝情，医谷很有可能就此与山里断绝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