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布泊。

    次日一早，雨停风住，侵肺凉意让人精神为之一振。众人吃了简单的早餐收拾行装，找准方向朝正南进发。

    “大家小心点儿，注意脚下别陷进去。”解雨臣提醒了一声。

    经过昨夜的一场雨盐翘已经有些变软了，不少地方出现了白色的盐碱滩，路更不好走了，处处隐藏着危险，说不定什么时候陷进去人就没了。

    走出去了几公里对讲机里才传出了信号，在中午之前终于回到了营地的集合点。阿依正带着人清点队伍和物资，大家看上去都有些狼狈，显然在这场风暴中的遭遇都不太好。

    拖把和安子转去自己车队的确认状况，两人向营地中心的阿依走去。

    “状况怎么样？”解雨臣问。

    “师兄，你们回来了。”阿依的脸色不太好：“有一队人还没回来，也联络不上。”

    “有发求救信号吗？”黑眼镜问。

    阿依摇了摇头。

    这说明要么人已经不具备求救的能力，要么是发的信号被错过了，总之情况不是很妙。阿依是队伍的老大，大家都看着她。

    “你带两个人去找他们。”阿依对黑眼镜说。

    “我？”黑眼镜指了指自己。

    “是老板的意思。”阿依面无表情地说。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黑眼镜耸耸肩，答应得很爽快：“行，还有几个没回来？”

    阿依：“三个，老包、壁虎和阿九，他们当时是朝西南走的。”

    “我跟你去。”解雨臣上前一步。

    “师兄？”阿依看过来，欲言又止。解雨臣和罗布是合作而不是雇佣，没有权利限制他的行动，显然阿依也很明白这一点。

    “有个女孩子和同伴走散了。”解雨臣对阿依说，“你看着处理吧，实在不行送她到文物工作站去。”

    阿依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还是点点头：“嗯，那师兄你小心。一找到人就发信号枪我带人过去接应。”

    “我们会沿途留记号，你们到时注意寻找。”黑眼镜说完去拉解雨臣的胳膊：“走吧，事不宜迟。”

    解雨臣抬头看了看火辣辣的太阳，转身找寻安子的身影：“安子。”

    “当家的。”安子立刻跑过来，把重新装好的背包给他背上。

    “按照我交代的做。”解雨臣压低了声音交代。

    “明白，当家的。”安子点头。

    拖把：“黑爷，小九爷，你们放心吧。”

    “小花哥哥，你们注意安全。”霍秀秀说。

    和众人告别两人朝向西南，每走一段距离就在雅丹上留下记号，同时用对讲机尝试联络，但都没有任何收获。

    “那个阿依整天冷冰冰的，一对上你就和颜悦色还笑脸相迎的。”黑眼镜一脸不忿地抱怨：“就算是师兄妹，也忒明显了。”

    听他这么说解雨臣也只是笑笑：“我倒还想问你呢，你到底是怎么得罪她了？”

    “我又不认识她，还能怎么得罪她？”黑眼镜说着停下脚步，双手搭在腰间举目四望：“这盐翘茫茫的，可要怎么找呢？”

    解雨臣解下水袋仰头喝水，视线无意间扫到一个小黑点，忽然动作一顿：“你看那里是不是个人？”

    黑眼镜一听立刻拿出望远镜看过去：“还真是。”

    两人立刻加快脚步赶过去，就见那人小腹以下都陷在盐翘里，上半身趴在地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已经昏死了过去多时了。身上穿的沙漠迷彩是阿依营地里的统一装束。

    “应该是阿九。”解雨臣蹲下去，抓住他的胳膊：“阿九？阿九？”

    没一会儿，阿九悠悠醒转喘了好一会儿，有气无力地说：“你们来了？”

    “先别说话。”解雨臣说着掏出水袋给他喂了点水。

    两人合力把阿九从盐翘里挖拽出来，找了一处雅丹背靠着坐好，又给他喂了一些吃的，阿九的脸色总算恢复了一些。

    “其他人呢？”黑眼镜问。

    阿九摇摇头气若游丝：“不知道，风暴起来没多久我们就被吹散了。”

    “怎么不放信号枪？”

    “放了，可根本看不见。”阿九说。

    解雨臣：“知道他们去哪个方向了？”

    阿九先是摇了摇头，跟着又指了指南边：“我不确定，好像是那个方向，当时能见度太低了。”

    两人看阿九这状态要自己走是不可能的，剩下的两人还得继续找，再找不到就更加危险了。

    “信号弹。”黑眼镜从腰间取出信号枪对着天空放了一枪，没一会儿东北方向升起一抹黄色的火焰，是阿依的，表示收到了。

    “阿九，阿依会派人来接应你，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到。”解雨臣从背包里拿出信号枪、食物和水放在阿九身边，“这些够你吃一天的，呆在这里别动，如果有危险就放信号枪。”

    阿九点点头。

    两人放下阿九再度出发，只能按照阿九说的找个大概的方向，走了一段时间却再也没有见到人影，心里都有些不祥的预感，接下来就算人能找到怕是也危了。

    “你说，我们是不是迷路了？”解雨臣皱起眉头，看着手里的指北针：“指针怎么不动了？”

    “迷路？不会吧。”黑眼镜凑过来和他一起研究，就见指针不停地抖动：“这是磁场受干扰了吧？”

    天空和风景一模一样，在这种地方找不准方向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刚好不远的地方有一处高雅丹，两人过去随便找几个借力点就窜了上去。

    “那个雅丹好像有些眼熟。”解雨臣说着把望远镜递给黑眼镜，自己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找到之前临摹的记录：“最中间的那个形状是不是有点儿像？”

    东北西南的狭长走向，头、脖颈、后背再到尾部，整个的曲线看上去像一只高傲的雄孔雀，头部斜后方有三角形枕冠，头部最高处约莫有几十米，脖颈和后背的交界处向内凹陷，尾羽绵长，形状奇特且鹤立鸡群。

    本来这些东西都挺抽象的，没有一定的想象力根本联系不起来，黑眼镜对着望远镜看了好一会儿才说：“听你这么一说就有点儿像了。”

    解雨臣刚收起笔记本，就听黑眼镜又说：“花儿爷，我看到了一只靴子。”

    靴子？解雨臣立刻拿起望远镜，在视野里仔细找了好一会儿，才见到在雅丹脖颈凹陷处支棱着一只黑色的靴子，“15650X系列，是营里的人，走，去看看。”

    雄孔雀雅丹尾在东北头在西南，身姿狭长约有两百米，头部高达数十米，周围的坡度十分陡峭，灰黄相间的盐翘凸凹不平地狰狞着。

    黑眼镜抬头看了看那只探出头的靴子：“花儿爷，上吧。”

    解雨臣拉了拉手套，考验技术和身手的时候到了。

    “要不要赌一把？”黑眼镜手脚并用，利用地势捷足先登，眨眼已经领先了两个身高距。

    解雨臣仰头看着他，站在原地半晌没动弹。

    “花儿爷？”

    解雨臣转头看了看四周，不急不慢地抬手指着那只靴子，问：“你说他是怎么上去的？”

    黑眼镜身形一顿：“你的意思是？”

    “找找吧。”解雨臣抱着胳膊，神态悠闲又自信：“肯定有更好的路。”

    黑眼镜立刻转身一跃而下：“对呀，你说我怎么没想到？”

    解雨臣抬手指了指脑袋：“脑子是个好东西。”

    黑眼镜：……。

    两人沿着雄孔雀的身躯绕到西南角，在一个非常隐蔽的凹陷中发现了一处人工凿刻的痕迹。

    “是脚窝。”黑眼镜取出匕首刮了刮，露出新鲜的颜色来：“这痕迹可有些年头了。”

    解雨臣抬头一路看上去，就见脚窝间隔约三四十公分，因势蜿蜒向上：“看样子这些人是早就得了消息。”

    “这也不奇怪。”黑眼镜说：“清末民初多少人来这里倒斗，说不定就有谁留下了重要的线索给子孙后代。”

    这话在理。解雨臣点头：“那就上吧。”说完一抬手巴住盐翘的凸起用力向上一窜，眨眼就领先了几个身距，跟着转头向下看过来：“对了，黑爷，刚才你说要赌什么？”

    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小狐狸！就这么一条小道都让你占了先还跟我赌？黑眼镜无奈地叹口气跟上：“花儿爷，你学坏了。”

    “彼此、彼此。”解雨臣倒是没否认，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要说耍嘴皮子的功夫，只要解雨臣乐意几个黑眼镜都不是他对手。既然讨不到什么便宜，黑爷索性乖乖地闭上了嘴，等什么时候再找回场子就好。

    两人体力足够好，三十多米的高度又实在算不了什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到了雄孔雀的脖颈凹陷处。

    “哎呦。”

    “怎么了？”解雨臣的手刚巴到边缘的盐翘正要窜上去，就听身下传来一声惊呼，跟着哗啦啦的一串响，应该是脚踩滑了，不由得脸色一变立刻回头：“瞎子？”

    就这么一会儿的停顿，黑眼镜已经另辟蹊径，踩着两个凸出的着力点，从旁边绕过解雨臣顺利地窜到了上头，跟着转身微笑着向他伸出手：“花儿爷，我拉你上来？”

    “不用！”解雨臣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完成了最后一段距离。

    “生气了？”黑眼镜笑着凑过来。

    “幼稚。”解雨臣拍掉手上的沙子和石砾：“黑爷，咱们先干正事儿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黑眼镜一本正经地点头，又忍不住美滋滋地了起来。

    孔雀脖颈和后背的交界处，斜刺里的向下一个凹坑，里面的积水还没干，一条腿从水里眼神出来支棱在外边，正是他们看到的那只营地里统一配发的15650X系列的J靴。

    黑眼镜伸手把人整个地拽出来，沙漠迷彩上都是泥水，湿哒哒的早已看不出原色，脸和露在外面的手被水泡得发了白，看上去有点鼓胀。

    “是‘壁虎’还是老包？”解雨臣问。

    这谁知道？虽然同在一个营里但大家都还没混熟呢。

    “这儿有血迹。”黑眼镜把那人的脑袋转过来，后脑上一个碗口大的伤痕。他抬头看了看陡峭而坚硬的盐翘，刚下过雨还有些足印留下来：“看样子是从上面滑下来摔死的。”

    解雨臣退后一步，仰头看向上面的孔雀头部：“他们来这应该是要找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