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闲余
繁体版

第三十章 顽石

    独自走在逐渐昏暗的街道,再走已是灯红酒绿,心中的美好与此格格不入,醉生梦死的人儿,是面具下的孤魂,我走在人间,趟这浑水,一曲离乱,已物是人非。

    回到家,打过招呼就回了房间,上号刷过副本,我的‘娘子’才上线,简单聊了两句,她就去忙了,我也就关了电脑,玩起了手机,新的群里今天很活跃,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人,聊了几句,知道我是西北的,立马换了一种语气:

    “老表,有时间过来玩。”

    这该死的熟悉感,调笑了几句后,关掉手机陷入睡眠。

    睁眼,东山在那闭目养神,我直直走向了那道手里盘完玉石的身影,坐定之后,没有交流,只是接过他手里的石头,撇过手电筒的灯光,我以肉眼看去,这一块石头,表皮承黑灰色,第一眼,没有一点新奇感,闭眼再睁眼,好似看透了它的本质,自言自语道:

    “内部结构紧密,肉质白润,沁色只是在表皮。”

    “可曾看清?”那道身影笑道。

    “不信,就切开试试。”此时的我无比确信。

    只见他手起掌落,一块完整的石头,就分成两半,顺手拿起分为两块的原石,吹掉粉末,看到肉质,心里最后一点不确定,顺风而散。

    转过头笑着问道:

    “如何?”

    这道身影只是微微摇头,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沾有泥块的原石,接过手,剥掉泥块,细细打量一番,自信的说道:

    “这绝对是玉龙KS河原籽原皮。”

    身前的身影点了点头,说道:

    “你可知其内沁色几分,肉质几何?”

    听到这,我细细端详起来,从表皮,到沁色的走向,属实看不出其内的结构。

    抬头看到他,我摇了摇头,

    “神仙难断寸玉,我不是神仙,更看不出所以然。”

    他笑道:

    “皮色沁入一毫,草沁入了三分,内有窜僵,窜僵以35度角斜窜半寸。”

    不信邪的我说道:

    “切开一看,便知究竟。”

    只见他手起掌落,这块原籽应声而开。

    果然如他所说,我沉默了,这有点颠覆我的认知了,我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这是如何确定的,皮色,草沁这可以根据经验,可这窜僵,你如何能确定它的走行与多少啊。”

    “以神观之,方可知心。”这有点超脱我的认知了。

    细思之后沉声道:

    “何意。”

    “抚之,听之,心观之。”说到这他又拿出一块黑皮原籽。

    闭眼,手放在这块石头之上,整个人好似被拉入了一个微观世界,本来只手可握的一块小石头,被无限放大,而我像是一只蝼蚁,趴伏在泰山之上。

    其上本是细小的毛孔此时都像洞穴,待我爬遍整个山峦,已经累到不能动弹。索性躺在这块似山的巨石之上,睡了过去,做了一个梦。

    我变成一颗石子,本是在一座巍峨的雪山之上,应风蚕食跌落。从一块棱角分明的顽石,滚落到山脚,再过数千年之久,随着河川的变动被冲入了河流,随波而动,本就不再鲜明的棱角,被现实蹂躏的圆滑,经过可能数万年,也可能数亿年,经过沉淀,洗刷,我变成了一块可任人把玩的物件,是否在我的身躯之上后天雕琢,就只在一念之间。

    那‘千刀万剐’最终还是落在我的身上,几个小时,或者是几天,我从一块石头,成了众人眼中的观赏之物,比我坚硬千百倍的刻刀,凿击在身躯,我的表皮应声而碎,除了初心没被篡改,我的一切都在为买主迎合。

    当我被摆在众人追捧的至高点,我以忘了身躯所受的一切折磨。

    当我的归属权被敲定,我从众星捧月变成了孤芳自赏的藏品,整日潜藏在黑暗之中,数十年之后,我重见天日,我被定义以为传家之宝,此时的我还是自视清高,以顽石之身,作那传世之用。

    又是数十年,外界不知作何变故,再睁眼我以沦为垫桌之物,初作之任,不觉桌椅之重,又是数十年,我以被沙土所侵食,虽微高于地表,但往日之荣耀已不为人知。

    又是数十年,本是高族的祠堂被夷为平地,我也被埋藏其中,辗转又是数十载,我就在地表下数厘之距,从此不再有可见之光。

    时过境迁,再到我重见光明,在那久不直视的耀眼光芒之下,我回过了神,我醒了,身前的人影消失,身边的一切都消失了,只有雾蒙蒙的一切,好在东山还屹立在原地。

    站起身,想向前走一步都成了奢望,转过僵硬的脖子,看向了东山,喉咙里发不出一个音节,就只能看着。

    可能是看了一瞬,也可能已过千年,忽有一道瓷碎声,雾气慢慢散去,眼前出现了一个更加辽阔的空间,数千道身影,数千道目光,似是烈日,照耀在我那僵硬的身躯,我能动了,东山也动了,可也只是动了一步,就好似被点了暂停。

    在这数千道目光的照耀下,我好似重见天日的蚊虫,使命让我清醒,这些目光成了我最后的食粮,贪婪,贪婪,毫无节制的吮吸,从耀眼变成了暗淡再到了黑暗,脑子里的疯狂得不到抑制,一道熟悉且陌生的声音传来:

    “够了,她还在等你。”

    清醒了一瞬,脑子就被疯狂替代,继续吮吸这已经变成黑暗的世界。

    “叶文龙,你再这样下去,这辈子都别想在见到张……”

    我瞬间从疯狂中惊醒,好似蚊虫一样直接折断了口器,疯癫道:

    “别说出她的名字,你会死的。”

    此时的我状若疯魔,在笑,在叫。

    缓过这种嗜血似的冲动,望向了身边还有微弱光芒的东山,眼神中满是嗜血般的杀意,沉声道:

    “你想死嘛。”

    “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罗耶……”一道梵音传入耳中,在我的脑海里似是一碗水倒入了油锅,我咬牙切齿道:

    “东山,你什么时候成了秃驴,这静心咒可救不了你的命。”

    “南无阿唎耶,婆嚧吉帝,烁皤罗夜,娑婆诃,唵,悉殿都,漫多罗,跋陀耶,娑婆诃。”

    直到这时,脑中的杀意才变得淡了些,梵音也停止,但触及逆鳞的撕痛,还没有被平复。

    “还有什么手段嘛,东山,若是没了,你就可以死了。”说道这个死字我提高了音节。

    眼前的东山正了正衣袍低声说道:

    “没想到你的执念有这么深,是我错了,不该早早让你进入这第二层。”

    “罢了,罢了,这都是命。”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盘腿坐定。

    压下心里的杀念,走到东山身边,朝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想啥呢,你的酒我都没喝够,怎么舍得杀你。”

    不等东山回话,我直接扣出了一个眼珠,顺手捏爆,整片空间,似是通了电,逐渐亮了起来,我的身体也随之跌坐在地。

    “何必呢,小子。”

    “别矫情了,看在大爷这么慷慨的份上,拿两壶定乾坤。”

    东山点了点头,拿出了两壶酒,都递给了我,拔掉塞子,一口饮完,身体上的痛楚消减了几分,神魂也迷离了几分,又拔掉了另一壶的塞子,牛饮一般喝完,我就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