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女此刻的模样好不骇人。

    只见她浑身浴血，眼眸赤红，血丝密布，嘴里发出阵阵低沉的咆哮，仿若野兽磨牙。原本白皙平滑的胴体之上，血管交错纵横，状若蛛丝，密布全身，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诺冰寒纵横北地十数载，却从未见过如此异象。

    正当他惊疑不定时，雪妮已经连人带剑向着诺冰寒直冲过来。

    此时的蛮女状若癫狂，行动迅猛如虎豹，哪有半分重伤的模样？

    诺冰寒心头诧异，但他生性勇悍，当下不退反进，左手凝冰成棘，凭借着冰棘的长度优势，后发先至，直刺雪妮的前胸，正是攻敌所必救，雪妮若是不想胸前被开个大口子，便只能回剑阻格。

    孰料蛮女竟似疯了一般，对冰棘不闪不避，反而加速向冰妖冲来，完全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气势。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完全出乎了诺冰寒的预料。

    要是双方互不相让，他的冰棘固然能贯穿雪妮，但自己也免不了被巨剑所伤。

    诺冰寒自然不肯和雪妮以命换命，不得以侧身避过。

    雪妮顺势逼进，大剑开阖间，竟将冰妖逼得连连后撤，一时间颇为狼狈。

    诺冰寒心中连声叫苦。

    他之前刺穿蛮女胸口的那一击，换了寻常人即便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可为何她却能无视重创，挥剑劈砍间反而比先前更为迅猛？冰妖一生与诸多蛮族交过手，那些野蛮人纵然神力惊人，却也不可能承受得住这般伤势。

    更让冰妖头痛的是，这个女人已经完全疯魔了，她根本就不理会冰棘的威胁，招招都是以命搏命的打法。若要说真实实力，虽然雪妮有血裔之力的加持，但比起冰妖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但她此刻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将血循加速到了极致，那种不要命的打法让诺冰寒郁闷不已，有心要拉开距离以冰矢取胜，却被雪妮死死纠缠，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强者相争，如两军对垒，首重其势。

    诺冰寒不愿和雪妮同归于尽，只得率先避让，反而让雪妮得了势，自己越发则陷入被动。

    不过虽一时落于下风，诺冰寒却并不慌乱。

    虽然不知蛮女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秘法，竟能爆发出这般惊人的战力，不过任何力量的增幅都是有代价的。以雪妮的重伤之躯，绝无可能长时间地维持这样狂暴的状态，一旦力量消退，便是她的死期！

    果然，随着时间的延长，雪妮的动作开始变得滞涩，血眼中的红光亦逐渐黯淡。

    诺冰寒的经验何其老道，立刻便发现了雪妮后力不济，心中暗喜，继续耐着性子与其缠斗。

    又斗得片刻，雪妮一剑侧劈，斩向冰妖。

    这一剑看似气势凌人，好不生猛。但在诺冰寒眼中，却已是强弩之末，徒有其形，远不如之前的迅猛刚烈。冰妖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竟而迎着剑锋冲了上去，在长剑及身的一刹那，险之又险地避了开去，欺入了蛮女的剑圈之中。诺冰寒左手触地，冰雪之力猛然催动，冰棘枪林自雪妮身下如雨后春笋般拔尖而出，纷纷扎进了她的身体。

    蛮女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长剑对着冰妖猛劈过去，诺冰寒纵声长笑，飘然后撤。

    冰妖退至十米外站定，眼见雪妮连声咆哮，仿佛受伤的野兽，犹自想要冲上来厮杀。奈何她的双腿已被冰棘贯穿，急切间无法脱身，原本雪白晶莹的冰棘，已被她的血染成了妖艳的绯红。

    “一切都结束了……”诺冰寒凝视着雪妮，胸口微微起伏不定。

    这个蛮族女人的强悍，委实超出了他的想象。即便和那些成年的蛮族勇士相比，也是毫不逊色。何况这女人不过才十五、六岁，若是任凭她这么成长下去，十年之后，谁胜谁负还真未可知。想起雪妮方才如疯魔般的战力，即便是冰妖，也不由得感到一丝心悸。

    不过现在，她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那些冰棘不但刺穿了雪妮的双腿，更是深深地扎进了她的身体。

    就算是神祗亲临于此，也无法能救得她的性命。

    眼见雪妮依然在冰棘中拼死挣扎，即便是冰妖，也不由得有些不忍，叹道：“罢了，就让我来为你解脱吧。”说罢，诺冰寒随手折断一杆冰棘，在冰雪之力的催动下，寒冰化作无数冰矢，如箭雨般袭向雪妮，将她的周身要害都笼罩在其中。

    胜负已分，生死有命，有如尘埃，起落皆有定数。

    在尘埃落定前，一道身影在电光火石间直扑过来，挡在了雪妮身前，硬生生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将漫天冰矢都挡了下来。

    冰妖凤目圆瞪，难以置信地望着星岚。

    少年浑身上下都扎满了冰锥，身子在寒风中剧烈地抖动着。星岚颤巍巍地张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呛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就此瘫倒在地。

    诺冰寒心头狂颤，当下纵身扑上前去，跪在地上，将星岚抱入怀中。

    此时的少年，已成了一个血人。他的胸口和腹腔皆受到重创，一支尖锐的冰矢，深深地刺进了他的右眼，血夹杂着冰，在其面颊上蔓延流淌。

    “你这是干什么！我不是让你在一旁待着吗？”诺冰寒失态地咆哮起来，声音凄厉而悲愤，“为了一个野蛮人，你居然却搭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吗？”

    少年缓缓睁开左眼，吃力地道：“我，不知道……只是，我不能，看着她死……”

    父神在上，怎么会是这样？

    诺冰寒心头涌起无尽的悲伤，仿佛一瞬间衰老了十岁。他小心翼翼地将星岚平放在地上，一边查看他的伤口，一边祈盼神祗的赐福和奇迹。“神啊，他还只是个孩子啊！”冰妖向父神一遍又一遍地祷告着，却未曾发现一把长剑正悄无声息地刺来，自后背捅向前胸，贯穿了他的身体。

    诺冰寒不能置信地侧过头，只见雪妮左眼的红光已然散去，惨白的面颊上没有半分血色，右眼的眸子里却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你终于……还是死在了我的手里。”

    以冰妖的实力和警觉性，本无可能被雪妮刺中，可眼见星岚重伤濒死，诺冰寒心神大乱，以至于竟忘了蛮女就在其身畔。

    冰妖感到自己的生命正随着那把剑在飞速地流逝。

    他有心想要凝聚冰棘，却发现自己连抬动臂膀的力气都没有了，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大意了，没想到自己纵横半生，最后居然会死在一个女娃的手上。

    “是我疏忽了，不过，你还是……没能赢我……”诺冰寒昂起头，看着雪妮，嘴角费劲地露出一丝倔强的冷笑。

    即便是死，他也绝不会在敌人面前示弱。

    “是的，我没能赢你……”雪妮松开了剑柄，她的伤势比诺冰寒更重，已经没有力气再将长剑拔出来了：“但能杀了你，已经够了……”

    诺冰寒低头看着星岚，眼中充满了哀伤：“只可惜了这孩子……”

    “他不会死的，”雪妮的脸上洋溢着决然和高傲，“他是我的奴隶……没我允许，他不许死！”

    诺冰寒静静地凝望着少年，所有的冷漠和骄傲都在他脸上消逝，只剩下一抹恬静的笑容，凝固在他的嘴角：“看来……只有来生，才能收你为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