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公司的民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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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凝聚(下)

    “012”凝聚(下)>>>

    林卞竹不知从哪里搬出了一席大红大绿的绣花棉被,丢在了长沙发上,嘴里却还叨叨不休:

    “都这么久了,还能不信任我。假设我真有什么企图,早在你跟我到家里来,就把你就地正法了。”

    斐跃迁从卫生间里出来,穿着湿嗒嗒的拖鞋,浑身裹得紧紧的,言语里也仍然可见其警惕性之高:“我不信。你这人心机深重,鬼知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这又是什么卸下心防的诡计!”

    “你还真是顽固不化,见过坏人屁颠屁颠地给你搬棉被吗?”

    最终,斐跃迁忘记了,她是怎么在沙发上睡下的,好像是与林卞竹在言语上经过了漫长的拉锯战,筋疲力尽才睡着的。

    不过她即使睡得死死,腋下却紧夹着一管防狼喷雾剂。林卞竹在给她重新盖回被蹭掉的被子的时候,看到了她居然有这玩意,一番惊心动魄的脑补后,他条件反射性地缩回了手,退回到自己的房间,并且锁上门,反复确认门锁牢固。

    这样的话,彼此都会觉得安全些,有益无害。

    第二天。林卞竹起床,走出房间才发现,斐跃迁出门了,留下了一床略微杂乱的被褥。他刷了牙,打开电视,一如既往地一边看清晨的新闻报道,一边泡茶。茶还没喝到,门铃却响了,原来是斐跃迁又回来了。

    “你这么早去哪里了?”

    斐跃迁垂头丧气,瘫坐到沙发上才讲:“去找江经理,想和他一起去看望他妹妹的,结果被他轰回来了。你不知道他多可恶,他居然说:‘你这么殷勤,是想我撤诉吧?我告诉你,除非我妹妹能好了,否则,打死我也别想我能大发慈悲放过你们。’——害!他把他妹妹的事都算我们头上了?”

    林卞竹听了却笑了,斐跃迁还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的难堪,但林卞竹随即若有所思道:“那我们就让她的妹妹病好起来。”

    “她是心病,林医生。你打算怎么治好她,代替她死去的丈夫苏惊鸣,照顾她一生一世?”

    一两杯清茶下肚,林卞竹急匆匆地拖住斐跃迁的一只胳膊,往门口的方向拽,一面穿鞋,一面悠哉游哉地解释:“走,去明德的人资部递辞职信,顺便问问有谁知道他妹妹是谁,在哪家医院躺着。”

    “我还没吃早餐呢……”

    (怕剧情拖沓)快进到两人找到人资部的小廖同志,一起递交辞职信。小廖同志,真名叫廖慧蓉,耳朵机灵,眼睛也精明,是出了名的消息灵通。商场上上下下几百个员工的信息,她都是超纲掌握。眼见斐跃迁和林卞竹双双光临人资部,她当然能先知先觉——他们两之间肯定有什么料值得挖掘。

    接过两人递交的辞职信,廖慧蓉假不经意一问:“哟,干得好好的,怎么都想辞职了?”

    “我们打算合伙开店。”

    “不错,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我们不是……”斐跃迁解释了一半,就被林卞竹高声打断了。

    “听说……”林卞竹挠挠脑袋,表情真挚而充满迷惑让人难以拒绝作答,“江经理好像也辞职了?”

    “他是被革职。也不知道被谁给匿名举报了。”廖慧蓉眉毛上扬,脸上出现了一种优先获知信息以及分享了信息的成就感。

    林卞竹摇摇头:“唉。好惨。我听说他是为了他的妹妹,才冒险触犯公司规定的。”

    聊到共情之处,廖慧蓉顿时打开了话匣子:“是。他妹妹在中心医院,长期食欲不振导致营养不良、神经衰弱,没医院护士看着,她一天都吃不了几口饭。是挺惨的。也不知道哪个死心眼,把他举报了,唉,倒霉事一桩接一桩。”

    林卞竹表情凝重,点点头,又抬头发问:“他妹妹叫什么?我们这会尚且没事,想去看看她。毕竟他也曾是我们部门的经理,低价风暴那会,他还给我们收银部每位员工都发了红包,还发了两箱饮料在金融室。感觉他人还不错呀。”

    廖慧蓉见领导不在,周围这会人不多,越聊越起劲,都恨不得站起来了:“她叫江敏敏。具体在中心医院哪号病房我就不知道了。”

    斐跃迁暗暗腹诽林卞竹这才是当婊立牌的典范,一边是默默把江经理给举报了,一边还能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心机深重不可估计。

    走出商场,林卞竹便春光明媚地邀功求赏:“怎么样?有我在,是不是事半功倍?”

    换来了斐跃迁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还行吧。那我们现在去医院?”

    转眼间他们已经来到了车库,林卞竹解锁了他的“原谅绿”,慢悠悠回答:“注册工作那个烂摊子还没搞定,我们得去完成。”

    “做事有头有尾,也好。”

    中心医院,江敏敏坐在刚被医护人员整理整齐的白色床单上,她的脸色却比这床被子还要苍白。

    江一舜作为她唯一的直系亲属哥哥,不断劝她不要长期处在坏情绪中,容易酿成大病,还替自己交了大部分医药费、住院费、营养费。说实话,江敏敏也希望自己赶快振作起来,她不想拖累身边的人,但是心底有个不服气的声音一直在叫喊:她的丈夫苏惊鸣是不可能自杀的。他不可能会这么做。

    所有来探望的亲属都在劝服她接受丈夫跳崖自杀这个事实,这就反而激发了她源源不断的抵触情绪。每当有人过来对她说“你别自欺欺人了,接受这个事实吧。”诸如此类的话,她就会突然发疯,在床上大吵大闹,拿了什么东西都往地上抛。后来护士都学聪明了,都会顺着她的话去哄她,有人来看望她也会提前沟通,谨防踩雷。

    可江敏敏她能清楚地感知到,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不愿意接受丈夫自杀的现实,但她却是深信不疑:这根本不是自杀,而是谋杀。一切推断都建立在他丈夫深爱自己的基础上。

    晚上,结束了注册工作,拿到了一笔丰润的报酬,在侦探公司集合的四人,决定一起去看望看望江敏敏。这四人,提着水果篮子,礼盒装的补品,一踏入医院,尽管都戴着口罩,可实在是太过突出,走在医院走廊,却走出了T台秀的感觉,请允许我擅自为他们配上BGM:古惑仔的《乱世巨星》。

    斐跃迁扎了个高马尾,在马尾的基础上进化成略带俏皮的麻花辫,身穿天蓝色的轻薄羽绒棉,内搭几何图案的红色羊绒毛衣,一条紧身高腰黑裤,显得个性又深刻。而林卞竹着深灰色卫衣和休闲深黑长裤,有些随性一般的穿衣风格,但却因为他的高颜值撑起来了,倒也自成一格。向来会打扮的何芮,肩披彰显优雅的摩卡棕长微卷发,一身过膝的英伦风质感黑风衣,和卡其色的打底高领衫,竹竿般笔直的双腿裹黑色半透明丝袜,脚踩高跟长靴。方枫是最古板的,一如既往的棉麻商务西装,皮鞋领带,配上他沉稳的步伐,年轻有为的霸道总裁没跑了。(注:你问我这段意义何在?看下去就知道了)

    护士姐姐正坐在床沿,在给江敏敏削苹果,忽然病房外来了四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女,她还是没有停下削苹果的动作,但眼睛就不停地往他们身上瞟,并提问:

    “你们四个,是谁?”

    斐跃迁、林卞竹、何芮似乎都知道,该让谁开口回答这个问题最好,皆有意无意地看向了方枫。方枫感应到其他人的拥簇,便随之看向卧躺病床上的江敏敏,从容应道:“我们是侦探公司。听说你丈夫离奇自杀。我们是特地来帮你查明你的丈夫真正的死因。”

    江敏敏的反应有些疯狂,她直接把刚接过手的苹果,丢进了离自己不远的垃圾桶,正坐起来,眼睛里熠熠发光。

    护士姐姐很周到地递给他们一人一杯装着温白开的一次性水杯,似乎也预料到他们的谈话将很漫长,很费口水。

    “他是怎么自杀的?”方枫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我和他一起去新婚旅行,途经玻璃栈桥上,他提议上桥拍几张照片。栈桥上并不是很干净,有很多凋落的叶子,也不知道是风从哪儿刮来的。就在我们清扫叶子的时候,我意外被风刮来的叶子刮伤,我蹲伏原地,嚷嚷他过来看看,他却突然变了脸,对我不予理睬,我的话他好像也听不进去,整个人都紧张兮兮的。当时我们身上都系着简易取戴的安全带,他就这样突然自行解开了安全带,翻越半人高的栏杆边上跳了下去。”

    “你亲眼目睹他在你面前自己解开了安全带,跳了下去?!”何芮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如果你们不信的话,还有视频监控。”江敏敏从枕头下摸出了U盘,继续说:“这段视频是我要求警方,去景区机房帮我截出来给我的。你们有没有带笔记本电脑?”

    “有。”方枫拉开自己的皮包,取出了笔记本电脑。众人围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再次把苏惊鸣跳崖前后的过程都看了一遍。虽然因为影片分辨率较低,看不清一些细微动作,但可以看清并肯定的是,确实如江敏敏所言,苏惊鸣,切切实实是自己解开安全带跳下去的,当时江敏敏离他能有两米的距离。

    “你怎么会被叶子刮伤呢?”林卞竹提问道。

    “悬崖海拔高,风劲很大。叶子都是干瘪的,边缘本身挺锋利。”

    “你的刮伤的伤口还在吗?”

    “不在了,”江敏敏还是抬起了腿,露出光滑的肌肤,在脚踝处大概比划了一下,“一条整齐的长细缝,只是微乎其微的轻伤罢了。都过去了三个多月的事了,早就结痂自然脱落了,没留疤。”

    “那她还真是矫情。”林卞竹凑到斐跃迁耳边嘀咕道。

    斐跃迁一本正经地翻了他一个白眼,接着问:“那他突然这个样子,是否有什么前征,让你感觉不太对劲?”

    “他很爱我,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这么多年拍拖我都看在眼里。我每次小病小痛,他都会很体贴的关心我。唯独他自杀的那天,我的脚被刮伤,他却跟木头一样无动于衷。实在是不像他。

    我还对他说:‘苏惊鸣,这风好大,好吓人,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一般我都这么开口请求了,他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可他却板着脸,看着我,说:‘一定要这样吗?’

    他说的很小声,就像在自言自语,但还是被我听到了,我便瞪着他。谁知道他就没再看我一眼,解开了安全带,跳了。”

    方枫又问:

    “他的尸体找到了吗?”

    “还没有。那个栈桥是搭在悬崖上的。悬崖下的山脚,地势复杂,有灌木丛有峡谷,还常有野兽出没。”

    “你们那天为什么想去走这条安全设施不到位的玻璃栈道呢?”

    “是他的安排。他还说有惊喜要给我的。”

    “如果去玻璃栈道是他的安排,那么自杀,他也可以提早安排的。他还能给你买保险,贷款买房买车,像他这样做事计划得当的人,他总该提前留下封遗书,阐明自杀缘由什么的吧。”林卞竹话音刚落,何芮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没有遗书。这的确不像他会做的事,整件事太反常了!”何芮道。

    “那么,是不是可以这么说,他的自杀并不是他提早安排的?而是一种被触发的突发行为?”斐跃迁道。

    “我想你们的思路和我是一样的。”江敏敏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道。旁听的护士姐姐都讶异——这几个月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