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还朝天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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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大理寺

    紹興二十五年八月十二,臨安,大理寺

    大理寺,在宋朝,尤其是南宋,光聽名字,就有著令人不寒而慄的感覺,不只是因為它主管刑獄審摹,不只是因爲它背後有著不為人所知的神秘組織,更是因爲它有著至高無限的權力,有著《有進無出》的歷史。除非是公務,或是聖上御赦,所有進去的《外人》,皆是有進無出。這有進無出不單是指一般被帶進去的《罪犯》,更是指來闖的武林人士。

    自有臨安大理寺以來,共有一百一十七人闖入大理寺,沒有一個人能活著出來。在臨安城北五里有個大理坡,上面專門葬著這些大理寺有進無出的可憐孤魂。

    大理寺有個眾所皆知的暱稱,《九殿閻羅》。大理寺確是有九個司:審,刑,劾,法,緝,獄,推,殺,和大理寺卿主領的總司。總司統領其他八司,各有其殿,各司其務,各行其職,各專其權。怪就怪在這各《專》其權,換句話說,就是各行其是,只要能達成任務,手段不計。只要進了任何一個司,那是猶如進了閻羅殿,各種不同的刑具酷刑等著招呼,那是生不如死,猶若人間閻羅,故名《九殿閻羅》。

    大理寺據說有數百人至千餘人,詳細人數只有總司的人知道。職稱,從寺卿,左右少卿,八個各領其司的司都尉,再來就是左右少都尉,還有數百個副都尉,廷尉,副廷尉。要說大理寺臥虎藏龍盡是高手也不為過。除了寺卿邢忠武功名列莫問榜第六,其他左右少卿,八個司都尉武功據說都是深不可測,即使是小小的副廷尉,在武林上算是高手中的高手。這也是為什麼至今所有闖大理寺的武林人士最後都在大理坡上。

    大理寺還有一個只有大理寺人知道的秘密。大理寺是一個整體密封的建築,正門進去,一個高約二丈的大石牆映入眼帘,石牆上四個大字《大中至理》無情無義冷冷的瞪著,不知道是字太大,還是因爲大理寺的《威名》,這石牆看起來總令人有著毛骨悚然的感覺。繞過石牆,會碰上九個鐵門,每個鐵門進去,兩邊便是高約十二丈的黑色鐵牆,形成一個通往各司的通道,鐵牆極厚,平滑黑亮,輕功,寶刀,利劍都是無用武之地。闖到這鐵牆內的武林高手,猶如進了迷宮,鐵牆又無法著力,即便輕功再高,也逃不出這大理寺的層層鐵牆,就算沒被大理寺的高手截殺,最後不是累死,就是餓死。

    只是每月初五,到每個司的鐵門會重新安排,這個月第三個門到審司,下個月有可能變成從第八門進去。更讓大理寺人感到詭異的是每個鐵門後的鐵牆通道每天都會變,同樣的門今天跟明天的通道完全不一樣,就好像使了戲法一般,讓大理寺的人摸不清到底是奇妙的幻術還是複雜高明的機關。這是邢忠鬼斧神工的手筆,他將大理寺設計成一個謎一樣的迷宮,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辦到的。除了大理寺卿,左右少卿,八司都尉,左右少都尉外,大理寺的其他人只知道自己所司這個月的出入通道,司與司之間不能直接溝通,但每司都有自己直通總司的通道,所以所有事務往來,只要是涉及其他司務,一切皆透過總司,在總司大殿商議。

    此時正值亥初,大理寺除值班的人都已紛紛下值,緝司辦右少都尉王重仁還在辦公,他的桌案堆滿了奏摺,案件,書本,簿記。王重仁是大理寺當紅之人,不是因為他武功超穎,或是有關係可通達高官權貴,而是因為他的辦案能力,這也是王重仁一進入大理寺,分發到緝司,短短一年之內便升到緝司右少都尉,他是大理寺建寺以來不到三十歲就升到司少都尉。不過也就是因為他沒什麼關係,也不想阿諛奉承,所以王重仁至今四十八歲還是個少都尉。王重仁也不以為意,因為緝,推,是他最喜歡做的事。王重仁二十餘年共破了七百八十五個案件,只有一件未破,前年在大理寺門前發生的朝天闕馬霖被弒案。就這件案子變成了王重仁的唯一的遺憾。

    燈燭幽晚,王重仁坐在案前,限入沉思,正在推敲一個棘手的案件。忽然眼前一個黑影,王重仁大驚,喝一聲:“誰?”

    一個著藍黑勁裝的年輕男子現在眼前。王重仁道:“你是誰?你不是大理寺的人!”

    那人道:“我不是大理寺的人。”

    王重仁見來人毫無敵意,稍放寬心,問道:“你怎麼進來的?大理寺門禁森嚴,機關重重,莫非是有人帶你進來?”

    那人回道:“我自己進來的。”

    王重仁道:“我不信!”

    那人回道:“要不,我帶你出去,再回來一趟。”

    王重仁道:“大理寺即使過了亥時也有近百人留守,即使我跟你出去,你不怕驚動其他留守之人?”

    那人回道:“王少都尉,前年我來過這裡幾次,在審司那兒查一些資料,所以鐵門鐵牆的事我都知情。況且只要我點住你穴道,你也玩不出什麼花樣。”

    王重仁道:“我還是不相信大理寺會被外人混入。你那時是怎麼進來的?”

    那人道:“這簡單,找個審司廷尉,讓他《休息》幾日,弄個人面皮,用他的大理令牌出入,若碰到任何質問,找個得了柳病的理由,大部分人看到長了瘡的臉,都會敬而遠之,懶都懶的理。”

    王重人道:“沒想到大理寺門禁如此懈怠。你今夜來訪,又所為何事?”

    那人道:“我幫你破一個案子,你幫我救一個人。”

    王重仁笑道:“我還沒有不破的案子。”

    那人回笑道:“除了前年我在大理寺大門外面做的那件案子。”

    王重仁驚道:“是你?你是朝天闕?最近才傳言朝天闕去年在五秋崖與塞外三魔同歸於盡,上個月我還親自到了五秋崖的洞穴去看,的確看到了塞外三魔的屍骨,江山圖,和散在地上的迷魂箭,可沒見完顏旭和朝天闕的遺體。既然你自稱是朝天闕,你怎麼證明?”

    那人回道:“最近的傳言只說在五秋崖的洞穴,沒提到要用輕功越過兩個石突才會到,另外那洞穴另一邊是萬丈瀑布。還有塞外三魔的屍骨,在璇璣穴的位置應該都插著自己的迷魂箭。另外那《五秋原,少保仇,朝天闕,九還六》十二個字是在江山圖汴京五秋原的位置。再說馬霖身上中的七個槍末點,是坎在馬霖任脈上的璇璣,中庭,天突,華蓋,巨闕,劍突和石門穴。”

    王重仁驚道:“真的是你!”

    那人道:“是我。即然要讓你破案子,我的名字你應該知道。我叫趙小石。”

    王重仁道:“趙小石?趙小石?等等,你要我救什麼人?這大理寺關的要嘛就是重案要犯,要嘛就是在朝廷失勢的官員,我不一定能幫你。”

    趙小石道:“放心吧!你一定會幫我的。”

    王重仁道:“話先說在頭,我不保證能幫你。先說說你是怎麼扯上這案子。”

    趙小石笑道:“好吧!其實你的頭兒邢忠都知情。這要從十四年前五秋原說起。”

    王重仁道:“我聽說過十四年前五秋原的事,不知為何,天地幫高手盡出,在五秋原大戰完顏旭的燕雲四十八騎,塞外三魔,和數萬金兵,可惜寡不敵眾,雖然盡殲燕雲四十八騎和大半金兵,天地幫主聶霸天,季子幽,聶小詩,林...”這時王重仁頓了一下,心似有所往,後來接著道:“林佐飛,還有大部分天地幫精英也犧牲了性命。只有權克峰和十幾個幫眾僥倖逃了出來。”

    趙小石笑了笑道:“沒想到官方消息竟是如此離譜。事實上,大理寺邢忠,馬霖,和數十名都尉副都尉也在場。完顏旭,完顏永昭,燕雲四十八騎,塞外三魔也在,倒是沒有什麼數萬金兵。當年邢忠和三色狐設了個局,聯合完顏旭,權克峰,放出岳少保將在汴京外五秋原被南宋大理寺轉交給金燕王完顏旭的假消息,引誘天地幫近百精英至五秋原,要將天地幫一舉殲滅。你若不信,查一查紹興十一年十二月數十個大理寺的人是否有務出的記錄和他們的下落。我猜邢忠大概是編了什麼理由,讓他們都《消失》了。”

    王重仁道:“這我自會查。後來發生了什麼事?這與你殺馬霖又有何關係?”

    趙小石道:“你的義兄林佐飛,他跟我此刻能站在這裏跟你說話也有關係。”

    王重仁驚道:“你怎知林佐飛是我義兄?”

    趙小石道:“我是聽我師父說的。”

    王重仁道:“你師父又是誰?”

    趙小石道:“季子幽,你義兄的結拜兄弟。”

    王重仁聽了不敢相信,道:“季子幽沒死?”

    趙小石道:“他老人家很好。當年在五秋原,完顏旭用燕雲四十八騎鐵盾陣困住我師父,我義父為救困在囚車由馬霖假裝的岳少保,被權克峰,邢忠和馬霖暗算受了重傷,天地幫擎風使,五個柱令和閻羅七斗叛變,和塞外三魔,唐彪聯手,相繼殺了左右護法,擎雲使,三個柱令和其他天地幫眾,我師父情急之下,逆行經脈,用雪刀破了鐵盾陣,一手殺了燕雲四十八騎,但也內力耗盡,無法挽回劣勢,後來在林佐飛掩護下,我的師父季子幽和聶小詩跳下五秋崖,逃出邢忠,權克峰等人的圍殺,就此隱居,是林佐飛犧牲了他的性命,保住了我的兩個師父,才有今日的我從師習武,替師父和死去的林佐飛前輩和天地幫兄弟報仇。殺馬霖是理所當然的,但也只是復仇的第一步。”

    王重仁聽了不敢置信,沉寂了一會,問道:“唐彪也在場?難怪他是九還二。你義父又是誰?”

    趙小石道:“聶霸天,也就是我要救的人。”

    王重仁疑道:“聶霸天不是當年在五秋原就已喪命了嗎?”

    趙小石道:“義父沒死,他老人家一直被關在安西驛的秘牢,去年才被移送到這裡。”

    王重仁道:“你怎知聶霸天在此?”

    趙小石道:“邢忠透過三色狐放出的消息。去年五秋崖之後,邢忠和權克峰以為我已死去,想利用聶霸天引我師父重出江湖。”

    王重仁道:“三色狐?他也跟這件事情有關?”

    趙小石道:“我懷疑三色狐是整個事件策畫之人。自始是他串通完顏旭,邢忠和權克峰,設下這五秋原的局,搞不好他現下就在大理寺。”

    王重仁道:“我這邊幾件大案子可能都跟三色狐有關,像最近兵部右少丞孫暠涉嫌將樞密院淮河防務透露給金廷,我懷疑是被人誣陷,查到最後到了三色狐的線就斷了。十餘年前郭京靖康瀆職案,牽連甚廣,背後有人官商勾結,媾陷一些無辜的商家富賈,將其產業強制充公,而後私相授受,三色狐扮演著重要角色,可惜我找不到什麼證據,三色狐仍是逍遙法外。”

    趙小石道:“就像建康首富郭家舖。”

    王重仁道:“你也知道此事?”

    趙小石頓了頓,想起了郭瑩,收了神道:“如果三色狐今日真的在大理寺,過了今晚,你以後再也不用再擔心這個人了。”

    王重仁道:“你知道三色狐是誰?”

    趙小石道:“八九不離十。”

    王重仁道:“好,我怎麼幫你?”

    趙小石笑道:“你只要引我到總司就夠了。”

    王重仁道:“總司機關密布,不知有多少人守著,就算你武功再高,有邢忠和大理寺高手守株待兔,你要脫身已是困難,更何況要救你義父聶霸天。”

    趙小石道:“這你不用擔心。你送我進總司後再幫我做一件事。”

    王重仁想著趙小石此去兇多吉少,不由答應道:“好,你說。”

    趙小石道:“在九月初八派人幫我傳出大理寺九還七的事。一定要在重陽當天午時前快馬將消息傳到天地幫競天頂。到時會有英雄會,另外你再派三四個人在九月初九將九還七傳開即可。”

    王重仁道:“九還七?你!你好狂妄!好,不管待會在總司發生什麼事,我都會躲在暗處,事後會傳出發生的事情。如果你不幸命喪當場,我會親自將你葬在大理坡。只要你能活著出去,我會親自將話帶到。”

    趙小石道:“好,到時候天地幫見。”

    王重仁一臉疑惑,但也沒細想,便從右旁的書櫃一挪,露出一個通道。王重仁道:“從這裡進去,會碰到一個鐵門,門一開就是總司八個旁殿之一。旁殿應該有四個人駐守。我想如果邢忠要設陷阱引人入局,一定是在總司刑殿。刑殿就在出去的旁殿左手門進去。我只去過一次,你要小心重重的機關。你先走,我會在你走後一刻鐘跟著到。”

    說著趙小石便縱入書櫃後的通道。就如王重仁所言,通道盡頭就是一個鐵門。門一開,可見一個約二丈見方的石殿,只聽一人喝道:“通令!”王重仁告訴了趙小石通令,但趙小石不想事後連累到王重仁,此時便出聲回道:“朝天闕。”說著便往左邊的門闖去。就在快到左門五尺左右,三把劍各刺向趙小石左右後三個大穴,趙小石不進反退,臉也不回,射出一把飛刀,速度之快,後面的人不及閃躲,被擊中了紫宮穴,當場昏厥。原來那是一把鈍刀,趙小石不想濫殺無辜,顯是備了鈍刀應敵。

    這時左右兩人愣了一下,劍勢再起,趙小石再退,退到牆邊,終於看到第四人的蹤影,原來那人竟掩在右方石牆,身上著和石牆ㄧ樣顏色的衣服,此刻四壁燭影重重,不易看出那第四人所在,那人功夫極高,趙小石在闖入旁殿之時只聽出三人的氣息,幸好王重仁告知旁殿有四人守護,讓趙小石有了警戒。這時趙小石兩把飛刀再起,左右兩人應聲而倒。趙小石同時以天地訣風巡式閃到那第四人面前,那人一驚,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趙小石點了昏穴,倒地不起。

    趙小石進了左門,眼前七尺寬,十尺高的通道現在眼前,地上是一塊塊不同形狀的石板,兩邊不像是鐵牆,一樣是黝黑,但看的出來其後大有文章。這時趙小石,慢慢拔出昊天劍,細聽周圍動靜。趙小石往右跨了一小步,左腳再跨出一步,忽然地上一塊石板翹起,射出三支黑鏢,鏢頭淬藍,顯是抹了劇毒,趙小石左手一揮,三支黑鏢反射入通道盡頭,叮叮叮三響,掉落在地上,眨眼之間,左右兩邊的牆各伸出十二個槍弩,刺向趙小石,趙小石進,用風巡式快速疾進。趙小石疾進之際,上頭再刺出數條槍弩,同時左右兩邊牆和地下石板再射出無數支黑鏢,趙小石無路可走,瞬間使出落雨劍法的《滿天細雨》,急速往前,也不知打下多少黑鏢,忽然腳下石板掉落一大塊,趙小石急運起天地訣雲揚式,飛躍過腳底落空的地洞,之後又往前進了十幾步,最後來到盡頭,另一個鐵門擋在前方。趙小石用手往前推了一下,不料門上忽然射出十數個極短的細針,趙小石驚訝之餘,雲揚式本能的讓趙小石飛身而起,平貼在上面的牆,驚險的躲過了這些要命的細針。趙小石不敢再以身試險,用昊天劍將鐵門撥開,鐵門倒是又射了不少細針,不過沒有一支是往上頭射的。

    趙小石落下身來,出了鐵門,一個碩大的殿堂現在眼前。裏面有十九個人,邢忠果然在內,另有一個穿著三色袍的蒙面人,十六個黑衣人圍著一個鐵架,似是大理寺高手。鐵架上正是聶霸天。邢忠看到趙小石,頗為驚訝,那個著三色袍的人也顯出動容之色。那十六個黑衣人見到趙小石,馬上亮出武器,擺出陣勢,似是有所準備。

    這時邢忠收了收震驚的心情,假裝若無其事的樣子,道:“我還以爲季子幽寶刀未老,能闖到總司的刑殿,沒想到竟是你,趙小石,你沒死!”

    趙小石回道:“我還有三件事未了,暫時還死不了。這位想必是三色狐了!”

    那著三色袍的人回道:“是我。想不到你真長命。”

    趙小石回道:“托你的福,五秋原的閻羅七星陣,建康太豐鎮唐門的五重天,五秋崖洞穴塞外三魔的天花亂墜,百花教刁媽媽的千手連環掌,大理寺的刑堂機關,都沒能要了我的命。”趙小石倒是刻意漏掉他受郭盈盈暗算,掉落瀑布深崖一事。

    沒想到三色狐卻用挖苦的口吻道:“真可惜,沒想到你的紅粉知己的髮釵,和萬丈深崖也沒要了你的命。”

    趙小石回道:“你的萬般設計,終是未能如你所願,就像是十四年前五秋原你和邢忠,權克峰的計謀一樣,人算不如天算,百密一疏,我的兩個師父活了下來,我也活了下來,真讓你失望了,尚王爺。”

    三色狐愣了一會,接著大笑三聲,脫下了面罩,正是尚今高。

    尚今高回道:“你是怎麼知道是我?”

    趙小石道:“義父早就懷疑天地幫的內賊不是你,就是權克峰。從二十五年前有人洩露我師父在建康詳細所在,讓塞外三魔擄走我師父剛出生的女兒,當初只有寥寥幾人知道我師父在建康待產。十四年前你又勾結邢忠,假報岳少保要在五秋原由大理寺轉交給完顏旭,近百天地幫兄弟盡歿,你卻又恰巧不在場。直到年前在汴京露芯園我故意透露我會在太豐鎮逗留。不久唐門不暇以待的在太豐鎮佈出五重天,對我伏擊。只有三色狐在短時間內能連繫到唐婆婆,說服唐婆婆傾唐門第三代精英而出,在太豐鎮設伏。後來你又運用關係請了百花教刁主事參與五秋崖探寶之舉,傳言三色狐與百花教教主完顏敏熟識,你透過完顏敏派出刁主事以保護百花教副教主為藉口,視機行事,利用百花教副教主來對付我。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你在太豐鎮客棧與邢忠的談話,我聽出是你尚王爺的聲音。自此我就知道你就是三色狐。”

    尚今高大笑,回道:“原來那日在太豐鎮客棧你是清醒的。你好狗運,逃過我的種種算謀,不過今日你既然來到大理寺總司刑殿,你就別想活著出去。你說你義父懷疑我們?你義父又是誰?”

    說著後方居然傳出更大的笑聲:“是我!”那出聲的人正是《掛》在鐵架上的聶霸天。

    尚今高驚道:“原來是你。難怪今天出現此地的會是這小子,不是季子幽。”

    邢忠道:“趙小石,不管你跟聶霸天和季子幽有何干係,你說出季子幽所在,我會留聶霸天一條狗命。”

    聶霸天笑道:“邢忠,你還妄想岳武密的寶藏。林佐飛生前早已懷疑權克峰和尚今高,那些寶藏早在五秋原之前處理掉,連我都不知道在何處,更何況季子幽。”

    邢忠被識穿意圖,怒氣沖天,一個箭步,一掌劈向聶霸天。趙小石見狀,右手先射出一個飛刀,像一個弧飛向邢忠右掌,接著兩手各拋出三支飛刀,射向擋在中間的十六個黑衣人。趙小石以爲至少可解決這六個人,殺出一條路,衝向鐵架,救下聶霸天。不料那十六個黑衣人左手忽然各多出一個長約四尺的鐵盾,六支飛刀竟也《黏》在這些鐵盾上。這時邢忠左手一伸,那射向邢忠的飛刀也貼在邢忠左小臂上,邢忠左臂竟也圍著鐵套。即使如此,飛刀勢力甚強,邢忠被震退了幾步,劈向聶霸天的那掌便被化解。

    這時尚今高喝道:“圍上!”十六個黑衣人拿著鐵盾,將趙小石圍在中間。尚今高笑道:“本來我以爲季子幽會來,所以才準備了這小鐵盾陣。沒想到你沒死,竟來自投羅網。這樣也好,省了以後應付你的麻煩,有了你和聶霸天,不怕季子幽不現身。別小看這十六人鐵盾陣,這十六人是邢兄精挑細選的皇宮侍衛,每一個人的武功可不比我差。為了應付季子幽的飛刀,他們在這大理寺總司刑殿已演練了近兩個月,在這刑殿之內,這十六人鐵盾陣的威力可不小於當年在五秋原燕雲四十八騎鐵盾陣。這裡沒有當時的雪可用,沒有雪刀,我倒要看看你怎麼破得了此陣。”

    邢忠接著道:“這鐵盾陣是專門伺候你和季子幽的,每一個鐵盾都是花了一個月加重了磁性,用純生鐵精心打造,不管什麼《無憂》《無慮》,《無懼》《有悔》,都是無用。沒有了飛刀雪刀,我看你能變出什麼花樣。”

    趙小石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回道:“可惜今天對陣的是我,不是我師父。”

    那十六個黑衣人占了乾坤坎離四位,每邊四人兩前兩後錯開,左手都掛著專門設計的鐵盾,乾坤位八人右手各持二尺長的短劍,坎離位八人右手卻都持著三尺彎刀,顯然這十六人鐵盾陣是針對飛刀高手而來,鐵盾磁力以吸飛刀,短刀短劍適合刑殿有限空間的搏鬥,這十六人鐵盾陣前後左右都有不同的兵器陣式,佔了天時地利人和。

    趙小石眼巡四周,所在的刑殿中堂高約三丈,但是在高一丈處卻布滿鐵網,顯在防止來犯之人使用輕功。而這鐵盾陣與季子幽描述當年五秋原的燕雲四十八鐵盾陣有些相似,更是取長補短,精心調整,用以在刑殿專門對付像季子幽的飛刀高手。

    十六人的圍勢漸漸逼近,趙小石不敢大意,運起天地訣內息,忽然往左ㄧ縱,離方的四人高舉鐵盾,以為趙小石向這邊攻來,不料此舉是趙小石虛晃一步,在一瞬間左右手向坎位各甩了三次,第一甩,兩隻《無懼》射向坎位的前方兩人,兩人的鐵盾雖擋住了《無懼》,但《無懼》所帶的內力太大,兩人雖有雄厚內力撐住,但也被震退了幾步,等到兩人意會到自己的身體退到與後面兩人齊步時,趙小石的第二甩第三甩已相繼而至,但不見飛刀,沒有《無憂》,沒有《無慮》,也沒有《無懼》,更不見《有悔》,那原先站在坎位前面,後來被兩隻《無懼》震退幾步的兩人的眼角看到原本站在後面的兩人輕呃一聲,便倒了下來,兩人一回神,只覺額頭一刺,便從此再無知覺。

    趙小石這短短三甩,在其他十五人看來,一甩兩支《無懼》將兩人逼退了幾步,二甩三甩,無形無影之際,四人卻相繼倒地不起。眾人還在捉摸驚訝之間,趙小石已突破了坎位缺口,繞向坤位四人右側,坤位四人轉身二前二後四支短劍刺向趙小石,趙小石不接招,迴繞坤位,直攻離位四人右側,離位四人也是訝於趙小石瞬刻之間便殺了四人,但畢竟每人都深具高深武功,經驗歷練不淺,也不慌張,直保陣式不亂,轉身二前二後四把短刀左右劈向趙小石,趙小石也不接招,再繞到乾位四人之側,乾位四人早有準備,也轉身四把短劍刺向趙小石,趙小石也不理采,使出天地訣風巡式,就這樣快速繞著十二個人的鐵盾陣,一直游走,倒像是趙小石圍了這十二人鐵盾陣,將十六人鐵盾方陣變成了一個十二人圓形陣,趙小石邊游繞邊找機會射出一兩把飛刀,有時候是鈍刀,有時候是《無憂》《無慮》,由於趙小石奔走發刀的速度實在是太快,讓十二人摸不清趙小石的攻勢,鐵盾陣越變越小。這十二個人見識到趙小石的厲害,只採守勢,不敢罔動,邢忠和尚今高看趙小石不知使用了什麼飛刀,一瞬之間便殺了四人,完全在計畫之外,頓時也失了主意,全身戒備,怕趙小石不知什麼時候什麼樣的飛刀會射了過來,只有觀戰。

    忽然間趙小石往坤位地上射出一把鈍刀,眾人以為趙小石情急之間射偏了,占坤位數人也不去理采,不料那鈍刀從地上反彈,點住了坤位其中一人的足三里穴,那人頓時失力跌了一跤,十二鐵盾圓陣漏了一個缺口,趙小石立刻衝入陣中,之前十二人被趙小石用天地訣風巡式圍住,肩與肩並,盾與盾連,此時趙小石闖到鐵盾陣中間,十二人一時反應不及,等到要反身,卻因鐵盾在手,轉身之際數人被彼此鐵盾擋住,就在此時趙小石連射七八個無憂無慮,瞬間只聽十幾個咚咚之聲,八個鐵盾連同持盾之人紛紛倒地,趙小石再發四又發四,八只無懼,四只直射剩下的鐵盾,震掉了鐵盾,四只直射持盾之人的印堂穴,十六鐵盾陣的最後四人也就此沒了。

    邢忠和尚今高大驚,雙雙退到鐵架旁,邢忠拔出短劍,架在聶霸天脖子上,喝道:“趙小石,你再動一步看看,你的義父馬上血濺當場。”

    尚今高補充道:“趙小石,你連手也不能動。”

    趙小石笑道:“想不到堂堂大理寺卿竟然會持械相脅一介平民。那我呼吸可不可以?”

    尚今高回道:“你最好也不要運氣。否則輕舉罔動的結果你是知道的。”

    邢忠問道:“你是怎麼破這鐵盾陣的?那先死的四個人我只看見兩支飛刀被鐵盾黏去,也沒見其他飛刀,四個人就莫名的死了。難道你是用細針或是暗器?”

    趙小石笑道:“你要不要試試?”

    尚今高阻道:“且慢,你不要搞鬼,什麼都不要動。”

    趙小石大笑道:“沒想到八面玲瓏,足智多謀,武林聞之色變的三色狐,竟是這麼膽小。”

    邢忠不理三色狐,心想要解決現今逆轉的情勢,必需知道趙小石是如何破的鐵盾陣,才能有所對策,邢忠繼續問道:“不對,就算是細針或是暗器,一定會被鐵盾吸走,除非你是用非鐵的暗器?究竟是什麼暗器能躲過這磁性極強的鐵盾?”

    趙小石嘆道:“今天九還七就算了。這樣吧!我告訴你怎麼破,你放了我義父。”

    邢忠跟尚今高低頭交談了幾句,邢忠道:“好,我們一言為定。”

    趙小石看著尚今高,尚今高無奈,只好不情願的回道:“好,我答應你。你先說吧,你怎麼破的?”

    趙小石道:“還記得我的第一次攻擊,我出手三次?”

    邢忠回道:“是,第一擊兩支飛刀擊向兩人的鐵盾,將那兩人震退好幾步。”

    趙小石道:“第二擊和第三擊是四個氣刀。就在那前面兩人被震退,那後面兩人還不及反應,第二擊兩個氣刀接踵而至,射中後兩人的印堂,接著第三擊兩個氣刀射中其他兩人的喉嚨。”

    邢忠疑道:“什麼氣刀?你信口開河!”

    邢忠和尚今高兩人對視,不敢相信。接著尚今高道:“你!你會天地訣?”

    邢忠問道:“天地訣?那是什麼武功能練成氣刀?”

    尚今高回道:“刁媽媽曾在那五秋崖洞穴提過,當年北無痕和完顏敏共創一套武功心法乾坤訣,只有任督二脈已通的人能習練。後來北無痕以其為本,新創了天地訣武功心法,聽完顏敏說另有天地訣七式,至於是那七式沒有人見識過。”

    趙小石回道:“沒錯,氣刀是由天地訣內功心法而來,但你們剛剛也見識過天地訣的其中一式,那將鐵盾方陣圍成鐵盾小圓陣的輕功就是天地訣風巡式。”

    邢忠尚今高兩人聽了大為嫉妒,這時邢忠氣餒道:“難怪。我們敗的無話可說,只能說天不與我。罷了。尚兄,算了,我們敵不過他,我們退吧!”

    尚今高氣憤難平,但最終還是和邢忠退到左右兩旁。趙小石立刻奔向聶霸天,看了兩人一眼,便解開綁著聶霸天四肢的鐵鏈,就在最後一個鐵鏈從鐵架卸下之時,轟然一響,一個碩大圓頂鐵牢從天而降,罩住聶霸天和趙小石。

    這時邢忠大笑道:“趙小石,你沒想到這鐵鏈上了機關,策動了這數千斤重的鐵牢,將你們罩住,就算你有天地訣神功,昊天寶劍,也無法從這玄鐵鑄的鐵牢逃出來。我就將你困在這鐵牢,讓你不吃不喝,看你能撐到何時。”

    這時聶霸天喝道:“邢忠,你言而無信。”

    邢忠大笑道:“聶霸天,成大事者是不拘這種小信小節的。當年楚漢相爭,劉邦背鴻溝之約而得天下,我今效劉帝又有何惡?哈哈,哈哈!”

    趙小石笑道:“想不到邢大人有此鴻鵠之志,若讓秦相知道了,恐是會對你不利。”

    邢忠回道:“那秦賊不用你操心,你還是準備餓死吧!”

    聶霸天嘆道:“石兒,是我累了你。”

    趙小石回道:“義父,不用擔心,我自有對策。”

    尚今高對著邢忠道:“邢兄,此廝武功甚高,幸邢兄高策,將他們困住。但夜長夢多,倒不如我們就此將此廝解決掉。”

    邢忠道:“尚兄,不用多慮。這鐵牢是我請專人用特造的模具以上等玄鐵鑄造而成,雖有欄距,但是整個鐵牢一模成形,就算是千古寶劍,蓋世神功,也破不了這鐵牢。他們現在是砧板上的魚肉,由我們宰割。”

    這時邢忠道:“趙小石,事到如今你是無法脫困的。倒不如你說出季子幽的下落,我可保你們不死。”

    聶霸天氣道:“你和尚今高狼狽為奸,狡滑多謀,言而無信,我們就算死了也不會讓你如意。”

    這時轟然一響,卻見趙小石往地上劈了一掌。尚今高嘲諷道:“趙小石,你還想在地上挖個坑出來嗎?看你這一掌,天地訣也不果爾爾。”

    邢忠看趙小石這一掌,非全力而為,倒像是在試探地下乾坤,臉上現出一絲不安,欲言又止。

    這時趙小石道:“邢寺卿,這刑殿地底下好像別有洞天,是秘室還是地下刑獄?”

    邢忠跨出一步,卻僅擠出了一個字:“你!”

    趙小石猛然運起雙掌往地下一劈,整個一丈見方的地連鐵牢一起轟隆陷落,聶霸天和趙小石連鐵架也一起掉了下去,鐵牢卻是下陷了一半,半截鐵牢就這樣掛著。原來趙小石這雙掌居然將整個鐵牢罩住的石地打出了二尺見方的地塊破洞,由於下方並非實地,這破洞卻導致下面空室的上方石板失了撐力,扛不起鐵牢千斤之重,垮了下來。邢忠和尚今高大驚,神還沒回過來,趙小石竟從掛著的半截猶在搖晃的鐵牢旁的縫隙縱了上來,兩人心想不妙,眼神一會,尚今高雙掌邢忠獨劍二分左右攻向趙小石,邢忠使出拿手殺手鐧《絕情絕義》,但尚今高卻是虛拍一招,轉身往外而逃,邢忠大罵一聲,刺出的劍卻是一空,原來趙小石已失了蹤影,只聽一聲嗚嚎,邢忠轉頭一看,趙小石正站在尚今高七尺之前,尚今高摀著喉嚨,上面插著一只有悔,身子顫了幾下,便倒在地上。縱橫江湖數十載,謀略無雙的三色狐就此歿了。

    邢忠這時苦笑:“趙小石,有你的。看來今日是我走不出這大理寺了。在我見閻王之前,告訴我那是什麼武功,能將鐵牢地下厚約兩尺的石板打穿?”

    趙小石回道:“天地訣地蕩式。”

    邢忠道:“好個地蕩式。可惜我是無緣見到其他五訣了。罷了,天意如此。這世上大概也只有北無痕和完顏破武功能在你之上,但你真正危險之處是你的機智,你好幾次化險為夷,化危機為轉機,像這十六人鐵盾陣,這千斤鐵牢都困不住你,我栽了。我服了。最後一個問題。”

    趙小石回道:“問吧!”

    邢忠問道:“算一算,今天是九還七。九還八應是天地幫權克峰,對吧!”

    趙小石回道:“沒錯!”

    邢忠續問道:“當年跟五秋原有關的就只剩我和權克峰,九還九是誰?”

    趙小石回道:“你自絕經脈,剩最後一口氣,我就告訴你。”

    邢忠大笑道:“好,乾脆。”

    邢忠說著便自斷體內七經六脈,七孔流了血出來。趙小石一個箭步,湊近邢忠耳旁,說了幾個字。邢忠睜大眼睛,用最後一口氣蹦出一句話:“你絕對過不了我的羅漢...”,話還沒說完就當場吐血而亡。

    趙小石從鐵牢旁的縫隙跳入下面的石室,將聶霸天扶了上來,對著刑殿的其中一個柱子,用昊天劍刻下:“五秋原,少保仇,朝天闕,九還七。”接著道:“出來吧!”

    往緝司的鐵門打了開來,出來了一個人,是王重仁。王重仁看了看地上躺著的鐵盾十六人,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尚今高和邢忠,看了看掉了一半的鐵牢,不敢置信。

    趙小石道:“王兄,別忘了你的承諾,九月九,午時,競天頂。”說著便扶著聶霸天進了王重仁出來的鐵門,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