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还朝天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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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夢白仙

    紹興二十三年臘月二十三,辰時,靜月峰東峰頂。

    靜月峰東望天地幫的斷風崖,自聳於群山之中,靜月峰事實上是由三座峰巒天然的併連在一起,東峰長跨數里,西北西南各有兩個較矮的山峰,比較特別的是這三座緊臨的山巒依地勢自然而然地圍著一個不小的湖泊,從三峰高處望下,湖的形狀極似彎月,所謂《峰高拱彎月,湖靜映双潔》,是為靜月湖,峰以湖為名,遂稱靜月峰。靜月湖四周環山,湖畔緊臨高峦峻嶺,因地形崎嶇,罕有人跡。湖常年水豐而少涷,無波無蕩,最多也只有少許風捎漣漪,可沒人知道靜月湖的水是從何而來。

    靜月東峰頂,站著一個人,著深藍勁裝,遠聎著靜月湖,此人左持一把長劍,右握一只鐵物,原來是趙小石。自從斷了天地幫斷風崖競天頂的靖曦橋,趙小石已在靜月東峰頂待了近三日。此時繽雪紛紛,趙小石望著靜月湖北方,似是若有所思,青色湖面綴著點點雪花,四旁伴著覆蓋著白雪的林鑾衫柏,自成一幅幽景。趙小石見著雪花片片,似是上天用白色的筆隨意的撒在青綠的畫板上,只是一點白雪由遠而近,漸漸向趙小石所在而來,趙小石初不以為意,只見那白點越來越快,越來越近,趙小石好奇,定神一看,不像是雪花,也不像是白鳥,是人嗎?不可能!就算再有高深內力和輕功,人不可能有如此與風雪同飛,與天地同遊,天人合一的意境。趙小石也不多想,再坐下來,運功修息。

    趙小石前日闖昊天閣耗了不少內力,特別挑了此處待了三日靜心調養,內息運行已有五千多周天,內力漸復。此時趙小石運息再入化境,氣循迴輪百餘周天,過了近一個時辰,趙小石忽然回頭,看到了一個白髮白鬚白袍老翁,在身後十尺,不知他已站在那兒多久,他若要取己性命,卻是易如反掌。

    趙小石知此人武功極高,但似無敵意,也不心驚,道:“原來那白點是你。”

    那白老翁笑道:“是我。”

    趙小石站了起來,轉身面對著那老翁,兩人對看了一會,那老翁道:“好小子,這天下能在一刻鐘內察覺我站在十尺之內的大概只有兩個人,一個是你。”

    趙小石奇道:“另外一個人是誰?”

    那老翁不待回答,左腳忽往地上磴起數堆大小雪塊,右掌一揮,這些雪塊,大的變飛刀,小的變暗器,迅疾的飛向趙小石。

    趙小石自從發覺此人後,即全身戒備,真氣早運及全身,見大小雪塊急速迎面而來,不慌不亂,一聲冷笑,右掌在胸前一轉,反掌揮向雪塊,七八塊雪盡數失速而落,顯是趙小石用相當的力道將雪塊擊落,應變之快,估力之準,已登峰造極。這時趙小石驚覺一束無形的氣道如飛刀般隨雪塊之後侵襲而來,其勢尚比雪塊還疾還厚,趙小石只好退,再退,又退,退到退無所退,在峰頂邊緣之際,雙掌用全力劈向這無形的氣道,終將這氣道化於無形。趙小石捏了把冷汗,他從來沒遇過這種武功,也從未如此狼狽過,他知道遇到了極世高人。

    那老翁笑道:“不錯,不錯,這世上大概只有你能全身而退。”

    趙小石收收神,道:“前輩說的另外一個人也不行嗎?”

    那老翁道:“完顏破?他不行,他大概要麽撲地,要麽遁行,不會硬接這氣刀。”

    趙小石道:“氣刀?”

    那老翁不答,奔向趙小石,不知右手何時多了一段長約二尺的樹枝,刺了過來,趙小石不敢大意,拔出昊天劍,一式反擋,一式反挑,轉守為攻,那老翁說了聲好,左手點向昊天劍,右手低勢平砍,趙小石見來人左右各使不同招式,右劍左掌,應用自如,知道遇到絕世高手,不敢小覦,使出落雨劍法的劍雨如雲,濛出一片雲雨罩住那老翁的劍掌攻式,那老翁嘿的一聲,單枝獨刺,此一刺簡簡單單,毫無招式可言,卻如閃電般直擊,趙小石咦了一聲,卻無法抵擋,一片雲又如何擋的住閃電?趙小石只有退了,再退,又退,這次老翁沒有進逼,停住了劍枝,枝尖遙指趙小石全身穴道。趙小石知道又敗了,而且敗的很慘,兩三式就被逼入絕境,頓感灰心。那老翁似是看出趙小石心思,放下樹枝,緩言道:“你知道你敗在那裏?”

    趙小石心有不甘,回頂道:“不要說連完顏破也抵不過你三招。”

    那老翁知趙小石在說賭氣話,大笑三聲,回道,“就算岳飛也不敢如此跟我說話。”

    趙小石見那老翁似是與岳飛相識,氣轉緩道:“前輩認識岳將軍?”

    老翁第三次不接答,棄了右手樹枝,雙掌平推,再攻向趙小石,趙小石見那老翁履次挑釁,又屢次手下留情,大概知道那老翁沒什麼惡意,此舉顯是要較量內力,趙小石用了五成頂了上去,那老翁卻大聲道:“用你十成內力。”

    趙小石只稍稍催了催,加了兩成力,心想自己身上有這十二年來日日修習的內力,再加上義父強輸給自己五十年功力,雖看不出那老翁年紀,也覺他武功蓋世,但也不想用力過猛,傷了對方,七成內力出去,卻見老翁雙掌將反將扭,竟將自己內力化於無形,趙小石心驚:“這又是什麼武功?”

    老翁道:“好,很好。武功好,你的心性更好。”

    趙小石不懂老翁為何如此說,呆立原處,不知要如何回應。

    老翁道:“叫你用十成,你卻用了七成,不到三十歲,你已有上乘武功,卻屢遭挫敗,必是心中不滿,最後一擊你卻心存仁性,雖知老夫武功極高,也不忍出全力,怕傷於老夫,難得,難得。若是完顏破,他必全力截擊,恐怕會連出三掌也說不定。”

    趙小石道:“前輩繆讚了,你我非萬世仇敵,即使前輩蓋世武功,在下只是不想誤傷前輩而已。”

    老翁大笑三聲,道:“好狂的口吻,不過也是事實,我出掌時用了八成力,但我不知你內力卻如此雄厚,若你出了十成力量,老夫恐要受點傷,哈哈哈,我好久都不知道受傷是什麼嗞味了。若在三年前,你即使有十二成功力,也傷不了我。我已老了,內力漸漸流失,這也是我找上你的原因。”

    趙小石道:“晚輩不解。”

    老翁道:“老夫已將油盡燈枯,這個武林需要有個人能對付完顏破。”

    趙小石道:“晚輩還是不解。”

    老翁道:“你知道完顏破是誰吧!”

    趙小石道:“完顏破三十餘年前篡起,殺遍天下無敵手,號稱武林第一人,兇狠殘暴,最主要的是他以一己之力,兩年內滅了武林大小三十七個門派,而且是雞犬不留,每五年舉行的靈山武林盟主選拔還因他而停止。後來聽說二十年前中原武林七大高手圍功完顏破,聶霸天,季子幽,當時的唐門準掌門唐風,古承天,皇甫臨波,權克峰,少林掌門平遠大師聯手,與完顏破大戰三天三夜,最後終於重傷完顏破,完顏破被迫逃回金境。”

    老翁道:“應該是八個人。若不是我太晚趕到,唐風也不會內傷過重而死,皇甫臨波也不會斷了左臂,此戰之後不再見其蹤影,少林平遠大師也不會後來三個月後圓寂,古承天和你的兩個師父也不會內力自損十年功力,給予權克峰篡起的機會。”

    趙小石好奇問道:“我的兩個師父?”

    那老翁道:“事實上你有四個師父,聶霸天教你內功,拳法,季子幽教你飛刀,奇門,聶小詩教你劍術,創意,還有詩詞吧。”

    趙小石這時驚駭不已,此老翁竟然一眼道破自己來歷,但也按住心中震盪,勉強應道:“那第四個師父是誰?”

    老翁道:“第四個師父是你自己。”

    趙小石至此見老翁毫無敵意,稍寬了心,問道:“我怎麼會是我自己的師父?”

    那老翁道:“前日的你是昨日的你的師父,昨日的你是今日的你的師父。你一直在學習,進步,很好。”

    趙小石見老翁誇讚自己,有點不好意思,語氣放緩,回道:“不知前輩何出此言?”

    那老翁道:“九還一,你的劍術還很粗糙,不過對付馬霖倒是綽綽有餘。九還二,你的反飛刀,反暗器法,與內力併用,自成一宗,將子母連環鏢禦為己用,尚可。九還三,四十八燕雲鐵衛毫無招架之力,你又用不同手法因地借物借力行之,不錯。九還四,在半個時辰之內不只破了北斗七星陣,還用你自己的方式殺了你應該殺的人,可許。九還五我不便到場,但你過得了第八層,孺子可教也。”

    趙小石心中哭笑不得,此人居然從一開始便掌握自己的所做所為,還對自己每個《事績》品頭論足,到最後還一副是自己的師父一般,褒獎一番,頓起對這老翁有了親切感。趙小石回道:“前輩如此注意在下,實令在下受寵若驚。前輩又如何知道在下的行蹤和所作所爲?”

    老翁道:“花飄留英,樂止留情,人言留名,仙影留蹤。你不是看出那白點是我嗎?哈哈,哈哈。”那老翁大笑數聲,內力顯是充沛有餘。

    那老翁續道:“其實那時候我坐在金筷子最裏邊的桌子,沒人多加注意。看你灑出那七個半截的筷子,就知道你師從季子幽,且飛刀的功力已在季子幽之上。是的,七截筷子。一般人會以為是六截筷子,但你早看出耶律平英武功不凡,要一刀致命恐有點困難,於是你先甩出六截筷子,留著最後一截全力射出。耶律平英乍見六只《飛刀》來勢犀利,無暇顧及他五個兄弟,只能全神應付那畢生首見,又急又狠的《飛刀》,待他拿捏應對之法,不料刀後有刀,那迎面而來的正是季子幽獨有的,刀引刀,刀追刀,刀催刀,二刀成一刀的手法,諒那耶律平英武功再高,反應再快,也逃不了被兩小截筷子連成一刀刺喉身亡的命運。”

    那老翁頓了頓,滿臉笑容,趙小石則是一臉驚訝,這老翁居然是那日坐在後桌打盹的老人,且一語道破自己頗以爲傲的七筷之作。

    那老翁續道:“在金筷子,聽那幾個金兵談閻羅六煞的死狀更是令我好奇,我後來到安西驛看了那六具屍首,又到五秋原探個究竟,後來又到汴京燕王府饒了一圈,無意聽到凌博風和完顏旭探子討論朝天闕先前三件案子的對話,知道馬霖,唐彪的死法,也只有聶霸天的內力融上季子幽的反飛刀手法,才能如此破唐彪的子母連環鏢。後來我又去探那燕王府內室十個燕雲鐵騎的傷,知道那是死於落雨劍法。這幾件案子湊起來,就知道你的師父們是誰了。哈哈哈,我很欣慰聶霸天,季子幽和聶小詩尚在人間,而且還培養成了你這個百年難見的奇才。”

    趙小石道:“前輩認識他們?”

    老翁道:“呵呵呵,聶霸天是我唯一收的弟子,他們都應叫我師父,師祖。你手上的昊天劍和朝午令我都曾握過。”

    趙小石心裡一働,驚道:“北無痕?北無痕若在世應有近百歲,前輩真是天地幫創幫幫主北無痕?”

    老翁一時神情淡幽了起來,嘆道:“老夫許久未聽人說這三個字了。”

    趙小石隨即跪下,道:“趙小石拜見前輩。”

    那老翁竟是北無痕。

    北無痕道:“起來,起來,好小子,好名字。我等你出現,已等了好久了。”

    趙小石疑道:“前輩在等我?您見過義父?”

    北無痕反問道:“你義父是誰?”

    趙小石道:“晚輩義父是聶霸天,十二年前五秋原被完顏旭和權克峰設計,被挑了手脈腳筋,困在汴京安西驛的一個秘密地牢。”

    北無痕道:“原來如此。以你武功之高,要救他也不難,他不出來,想必有他的原由。”

    趙小石道:“正是,等我事情辦完,一切塵埃落定,定會接義父與季師叔和聶姑姑團聚。”

    北無痕道:“如此甚好。老夫等你好久了。老夫原以為季子幽是我要等的人,可惜十二年前五秋原之戰後再沒有他的消息。所幸老天爺有眼,讓你繃了出來。呵呵呵。你拿到了朝午令,想必闖了昊天閣。告訴我你是怎樣過了第八層?”

    趙小石道:“是。我上了第八層,見到一堆亂石,入陣後起初不知如何著手,後想起季師叔提及當初他破八卦生死門的方法,只是此時的八卦陣和當時季師叔破的八卦陣不盡相同,我靈機一動,逆走死門,跳過傷休門,直搗景逃驚杜開各門,就是不碰生門,把握此原則,九九八十一關自然迎刃而解。”

    北無痕道:“哈哈哈,好,這也是另一種破法。”

    這時北無痕話頭一轉,問道:“你知不知道之前的天地一劍你為什麼躲不過?”

    趙小石道:“天地一劍?那躲無所躲,避無所避的一刺嗎?小石不知。”

    北無痕道:“你看到天地一劍,第一個念頭是什麼?”

    趙小石道:“閃電,應該說是疾電。”

    北無痕道:“然後呢?”

    趙小石道:“我在找如何破解的方法。”

    北無痕道:“然後呢?”

    趙小石道:“我找不到,所以只有退,再退,又退。”

    北無痕道:“天地無意,萬物皆興,天地無依,萬物皆槁,五行之道,相生相剋,一人之力又如何與天地萬物相爭?又何必拘於招式形物,何不融於其中,予起予用?”

    趙小石聽著,點點頭,似乎若有所感。

    北無痕續道:“試試天地一訣,氣運中庭,再轉三穴,華蓋,百會,至陽,如此行運六周天。”

    趙小石這時坐了下來,閉上眼睛,照著這心法氣行六周天,浸濡於一陣沉思,忽道:“天地是天地,人是人。”

    北無痕道:“再想想。”

    趙小石再行六周天,又陷入一陣沉思,後再道:“天地是天地,人卻不是人。”

    北無痕道:“再想想。”

    趙小石再行六周天,再陷入一段沉思,又道:“天地不是天地,人也不是人。”

    北無痕道:“嗯,再想想。”

    趙小石這次行了十二周天,卻又陷入一段長思,過了許久,最後道:“天地還是天地,人還是人。”

    北無痕道:“為何?”

    趙小石道:“天地仍是天地,人也是天地,萬物皆是天地。”

    北無痕道:“很好,那你怎麼破天地一劍?”

    趙小石道:“不用破,自己也變成天地一劍。”

    北無痕道:“很好,非常好。”

    這時北無痕忽然再刺出天地一劍,趙小石退了一步。北無痕咦了一聲,卻見趙小石忽然反迎向天地一劍,趙小石右手直伸,自己變成了天地一劍刺向北無痕,北無痕居然退了,不止退,再退,又退,還是退,又退,再退,也只能退,再退,又退,如此退了十數回,最後雙掌震向地上,身子又往後退了十幾步,趙小石停了下來,呆在原地,北無痕卻仰天長嘯。

    許久,北無痕道:“很好,很好,假以時日,你也可以成為白點,呵呵呵,我可以放心離開這塵世了。不過走之前我還是要教你氣刀。”

    趙小石道:“前輩內力仍渾厚雄沛,猶壽年常青,前輩何出此言讓小石不安?”

    北無痕道:“好孩子,我沒事,我只是累了,人有天命,我時侯到了,只是想找個人,接下這個武林重擔。”

    趙小石道:“可是?”

    北無痕道:“不用說了。讓我搭量你的氣脈。”

    趙小石無奈,伸出右臂。北無痕二指搭上了趙小石的脈,循量許久,咦了一聲,問道:“你何時習武?”

    趙小石道:“小石自幼輾轉於健康汴京街頭,後蒙恩人收留,當了燕王府小廝,從不懂武功。直到十二年前小石十六歲時輾轉變成安西驛地牢獄卒,偶遇義父,自此便跟著義父習武,修習義父所授心法,日日運習內功八年之久,後找到聶姑姑和季師叔,他們待我如親子,傾䉴相授劍術,飛刀和季師叔新領悟的反飛刀心法...”

    北無痕不待趙小石說完,忽然扯下趙小石前襟,趙小石的前胸露出一個十字疤,

    北無痕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你我真是有緣,郭家馬舖的小子,你竟沒死,哈哈哈,哈哈哈!”

    趙小石皺著眉頭,不知北無痕如何知道自己待過郭家馬舖。

    只聽北無痕續道:“你的穴道經脈異於常人,自幼體弱氣虛,本非適於習武。一般人習武越早越好,你若早習武藝,恐早已走火入魔。你十餘年前在郭家馬舖受的箭傷恰好將你的任督二脈連在一起。聶霸天的內功心法恰巧又適合你的體質,八年中你又只修內力,循序漸進,別無旁鶩,八年的修習,轉變了你的體質,你異於常人的穴道經脈反成你突飛猛進的階引,聶霸天又強輸入他的數十年功力,此舉甚為冒進,內力傳輸少有人為,一在人本私己,二在兩人內功心法必需相容,三在受內力的人體質和氣海能接受外在內力,聶霸天此棋走的險,更顯示他的焦慮和期望。天意如此,你的經脈穴道陰錯陽差的走位,箭傷意外的將你的任督連在一起,八年專修內力心法,加上你義父輸入的內力,造就了現在的你,真是天意如此啊!我本以為你學氣刀至少要費上三年,如今以你的體質,內力和悟性,不出三月即有小成,不到半年應可應用自如了。你所學的反飛刀法事實上已稍有唯物所用的味道,季子幽也悟出其中道理,才能有反飛刀的修為,不容易,不容易。對了,你內息行一周天要多久?”

    趙小石道:“一刻鐘約二十周天。”

    北無痕訝道:“如此之快。我知你已打通任督二脈,即使如此,一刻鐘十周天已是非常人所及,一般武林頂尖高手,一刻鐘也只有五周天,我顛峰之時也不過十五周天,這也許跟你與眾人不同的穴道經脈有關。你的三十五脈,數十個對應的陰陽穴道不只有新的絡脈相通,甚至是一穴陰陽二用,這我還是第一次碰到,讓我大開眼界,呵呵呵。來,來,讓我們試試氣刀。”

    北無痕停了停,比一比道:“凝氣海,起丹田,定䐺中,分中府,回璇璣,會中庭,轉三穴,行周天,息生氣,氣迴周,周起意,意生刀。”

    趙小石照著北無痕口訣自運內息,覺得這口訣跟剛剛的天地一訣極其相似,但要唯其所用,恐需多加領悟修習。趙小石才剛稍稍悟出天地一訣,這氣刀訣還不大熟悉,行了個周天,只覺一股強大的內息無處分發,只得雙掌向前方一劈,只見前方十尺外一個碩大柏樹晃了一晃,趙小石訏了一口,稍稍緩解了內息,只聽北無痕大笑三聲,歡愉之色儘顯。

    趙小石不知北無痕為何如此心悅,心道:“我也只不過送出了一掌,沒什麼大不了,他人用一般心法運起內力一送,也不過如此。”

    思慮未停,一陣稀疏零落,那十尺外高約二十尺的柏樹所有的枝葉儘數脫落,只留下一根碩大的樹幹。

    趙小石驚道:“這?這?”

    北無痕笑道:“你出掌時想到什麼?”

    趙小石道:“小石沒想到什麼,只覺一股內息搔動不已,只是找個穴道隨便送出去而已。”

    北無痕笑道:“這股內息跟平常你所導引的內力有何不同?”

    趙小石道:“沒什...,不,平常內力送出去就送出去了,內力有多淳厚,送出去的就有多少,只是看用幾成罷了,這股內息不一樣。”

    北無痕續笑道:“怎麼不一樣?”

    趙小石道:“這內息好像是自己意念的延伸,你要它是什麼,它就是什麼。”

    北無痕笑道:“好,那你覺得打在那十尺外的樹是什麼?”

    趙小石道:“我的掌...”

    “不,我的氣...”

    “不,是...是...我的意......”

    趙小石續道:“那時我想的只是一股陰深的內息。但是普通的內習打在那樹上,頂多幹折樹斷,我這一掌為何有如此威力,讓一柱葉茂枝榮的樹一瞬間竟成枯槁?”

    北無痕笑道:“哈哈哈,沒錯,那是你意念的延伸,你要它是掌風,它便是掌風,你要它是子幽飛刀,它便是子幽飛刀,你要它是落雨劍,它便是落雨劍,你年紀輕輕居然能悟出我五十歲悟出的道理,不容易。一般人要打通任督二脈,求之而不可得,百年也不過寥寥幾人,而要悟出天地一劍,天地一訣,也要任督二脈打通才能有此境界,我本以為你能稍懂天地一劍的要意,勤加練習,也許不出數月或可體為己用,不想你在一個時辰之內,不儘悟出天地一訣,使出天地一劍,更有甚者,你竟然在短短數刻鐘領會了天地訣,呵呵呵,你的特異體質,加上你的聰敏悟性,後生可畏,後生可畏。”

    趙小石道:“天地訣?”

    北無痕道:“天地訣有三層境界、天地萬物皆為我所破,這是天地訣的第一層,你的這一掌正是這第一層的體現。天地萬物皆為我所用,這是天地訣的第二層,氣刀只是這天地訣第二層的衍生。天地萬物皆為我,這是天地訣的第三層,我即萬物,萬物即我。你要到達這第三層才有可能與完顏破一拼高下。”

    趙小石似乎有所感受,道:“原來如此。”

    北無痕道:“好了,你好好修練,幾年之後,完顏破要將你打敗,不是那麽容易。不過有件有關完顏破的事你必須小心。”

    趙小石道:“前輩請說。”

    北無痕道:“你聽過白遼雪芝丹嗎?”

    趙小石道:“小石不知。”

    北無痕道:“白遼雪芝丹煉自於生在北遼深山的千年白雪靈芝,據說服一顆白遼雪芝丹可抵二十年功力,不過三年只能服一顆,且需閉關七七四十九天,將其功力融於己用。當年完顏阿骨打偶然取得二十五顆,全部給了完顏破,三十餘年前完顏破篡起,當時他已有一百餘年的功力,雖然後來二十幾年前他敗走上京,功力至少損了八成,可不知他是否會再服白遼雪芝丹,東山再起。你以後如果碰到他,不可以內力硬拚,以天地訣智取。天地訣以萬物為紐,以天地為軸,只要應用得當,任何人武功再高也抵不過天地萬物。”

    趙小石道:“小石知道。”

    北無痕道:“好了,我知道你還有事要辦,武林天下的平衡在你身上,你好自為之。”

    趙小石道:“晚輩...”

    北無痕道:“老夫知道你的疑慮,但既然天意教你有一副百年難見,異於常人的經脈穴道,天意教你偶遇到你的義父,打通任督二脈,天意教你悟性極高,讓我找到你,教了你天地一劍和天地訣,這是天意,捨你其誰?況且你還有四件事要辦,我相信其中必與完顏破有關,你難保不會碰上他。當年要不是他,你的義父和季子幽的功力也不會大減數成,也不會在五秋原敗的那麽慘。可惜當時我不在啊!天運輪迴,輪到你身上,躲也躲不了,推也推不掉。”

    趙小石道:“是,前輩。”

    北無痕道:“好,好孩兒,若有緣,我們會再碰面。好自為之。”

    說著北無痕竟跳下靜月東峰山崖,一個白點,自大而小,由近而遠,漸漸消失於細雪紛繽之中。趙小石呆了半响,一兩個時辰之差,覺得自己的武功竟能達至自己未曾想像的境界,一年前決定要辦的事,原以為能完成六七件已是幸運,如今卻是,夢羨山高欲登遠,頂怯山寒已非寒,趙小石只覺一切罔如在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