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因闍皇西蒙的言语而欢呼光之子归来，在这片捉摸不透的呼声中素流光低下头，脑海突然想起西蒙那日说过的话，嘴角扯过一丝苦笑。

    苦境，当真已无她的容身之所了么？所谓的光之子，不过是力量缺失时的补给，如此大张旗鼓只是在宣告猎物的拥有权罢了，就比如说黑海森狱的天罗子。

    素流光手执西蒙递过来的高脚杯，摇漾的液体仿佛出卖了她内心的惊惧。从宴会一开始就有两道视线跟随着她，素流光先往左侧看去，闍城之后柳湘音微抚小腹，她看向她，眼里充满悲悯与哀伤。

    素流光猛然回头，却撞上了禔摩投来的眼神，那其中尽是无限的嫌弃与嘲讽。

    “你知道吗，宴会上所有的红酒，其实都是取自十六岁少女的新鲜血液，”在宴会前夕，那倨傲孤冷的闍城冰爵故意路过她身边，而后低头凑在她耳边道了一句话后放肆扬笑离去。“哈，那简直就是人间至味。”

    前辈……会杀我么？

    那你会杀人么？

    我会控制。

    哈，模棱两可的答案。

    前辈，我……

    恍然间，素流光蓦然手一松，高脚杯便直直坠到地上，殷红色的液体瞬间溅湿了鞋袜。流光猛然抬头，却见西蒙侧头看着她表情波澜不惊，优雅依旧。

    “维特，流光累了，你带她上楼休息。”

    “Yes，Master西蒙。”维特上前毕恭毕敬。“Miss流光，请随我来。”

    “嗯。”

    素流光随着维特步步远离大殿，但浸湿鞋袜黏腻的不适及飘忽的气味，令她胃里突然翻江倒海。

    这个气息，是新鲜血液渐渐干涸之时散发出来的味道。

    *

    嗜血者特有的爱憎之心，在禔摩身上展现得一览无余。因西蒙迎娶柳湘音禔摩本就心存不满，此次素流光回归闍城，可以说是很悲催地撞到了枪口上。

    即便西蒙对他有所容忍，但因宁暗血辩及邪之子之故，拿柳湘音发泄怒气这件事上禔摩并占不了多少便宜，只不过如此一来，的确苦了无辜躺枪的素流光。

    当然，素流光对这只傲娇脾气又差的吸血鬼向来没有太多好感，在闍城大部分的时间里，流光能躲则躲，反正井水不犯河水就行，每当看到这货争风吃醋的模样，素流光差点忍不住送他一打柠檬。

    这酸溜溜的味道，大老远都能闻到了。

    但很多时候有些事情总是不如人意，你不想见到他，偏偏对方就送上门来了，就如现在一样。

    禔摩强迫流光喝下血液不成打翻了杯子，虽是没再威逼但依旧面露挑衅，而这边的素流光深吸一口气拾起杯子，伸手一点一点抹去溅了满脸的血渍后，倏然双眼猩红杀意骤涌，利爪一抬砰然掀翻了桌子。

    “你妈的，单挑！”

    *

    古人言：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素流光不是个性温婉的柳湘音，而是自生以来内心便存有暴力因子的家伙，当然基因遗传也有部分关系，只要未踩着底线，她怎么怂都行，但若真惹怒她的话---二话不说，就是干。

    狗急了都会跳墙，更何况是人呢。

    素流光一把掀翻桌子之际，禔摩早瞬间跳离，再而就是两只血族的撕逼对峙---突然变脸。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半路血族而并非纯种的缘故，素流光不像禔摩突然如野兽般的变丑，只是双眼血红犬牙伸露利爪瘆人，然后一把操起任侠朝禔摩砍去。

    银杖剑与任侠交击碰撞尖锐刺耳，如野兽般最原始最野蛮的搏斗，丝毫没有武道精神可言。大殿因争斗的武息发出震荡，水晶摇坠尘土飞扬间，闍皇西蒙悄然出现在楼台口，居高临下注视着一言不合武力相向的两人。

    “Master西蒙，”维特立于西蒙身侧，看着楼下战况开口。“我们需要阻止禔摩大人和流光小姐吗？”

    “不用。”

    西蒙摆摆手示意维特安静，后者见状即刻领会。

    “Yes，Master西蒙。”

    随着时间点滴流逝，两人争斗已至白热化，嗜血族拥有不老不死之身的特性使得禔摩占尽优势，长时间压制自己未吸食任何血液的流光无法发挥最大极限，渐渐劣势尽显落于下风。

    精致的小礼帽在战斗中不知去向，散乱的长发划破的衣褶以及愈合极慢的伤口，让流光看上去异常狼狈，任俠脱手电光石火间，锋利的爪牙再度疾至跟前，而此时此刻楼上观望的西蒙终于不咸不淡地出了声。

    “禔摩，住手。”

    禔摩异常听话地停了手，但来不及收回的利爪仍旧在流光脸颊上划出一道血痕，后者吃痛一声，倏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了对方一耳光。

    “！”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平生没有被如此对待过的禔摩怒气暴涨。“贱人！”

    “禔摩！”西蒙语气冷了几分，侧头对着一旁的维特吩咐。“维特，带流光回房间。”

    “Yes，Master西蒙。”大抵是对禔摩发脾气司空见惯，维特见怪不怪地朝素流光微微行礼，做出请的手势。“Miss流光，请随我来。”

    “西、蒙、大、人！”

    禔摩大概快气疯了，就连喊着西蒙的名字也咬牙切齿，后者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禔摩终于噤声，但向流光投来视线依旧是仇恨满点。

    “哼。”

    素流光同样回瞪一眼捡起任俠蹬蹬蹬跑上楼，丝毫不理跟在身后的维特，当然也没有闲心去管那两只吸血鬼夫夫的后续，她回到房间后嘭地一把摔上门，恰好甩到了维特的鼻子。

    “Miss流光……”

    “啊抱歉，”素流光出声道歉，面上却没有任何悔意。“一时没控制住。”

    “……”

    素流光擦擦脸上血迹将脚上鞋子一甩丢开任俠扑到床上，满腔的委屈顿时倾泻而出。

    她想念烟雨画楼过去的时光，想念琉璃仙境的芙蕖飘香，想念素一哥神在在忽悠人的模样，想念一线生前辈拿手的小甜点，想念续缘小狐小鬼头。

    素流光将头埋在被子间，吸了吸鼻子。

    好吧，她也想念剑子前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