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者想知道，嗜化你者何人？”虽有推论，但依需确认。

    “阇皇西蒙。”素流光托托腮，如是道。“如果我没记错。”

    “阇城可有何特殊之处？”素还真起身于莲池边而立，素流光侧头看他，语带揣测。“你们想一探阇城？”

    “哈，有些事情，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呀。”素还真回身，拢起扇子。“如何？”

    “唔，”素流光拍拍额头，回应了素还真的话。“其实阇城所处地段难以确定，我只知道阇城位于绝壁面临深渊，若要出城，城门可放下吊桥，而且通过之时需要乘坐卜魄游魂车。”

    “那你当日是如何出的城？”剑子仙迹适时开口。回想相遇种种，应是有人将她送回苦境，否则如她所言，根本无法逃离阇城。

    “阇皇身边那位……”素流光使劲想了想，恍然顿悟。“哦，那位叫维特的管家。”

    维特是阇皇西蒙身边的随身总管，虽是血族，但算得是这群族类中比较谦虚有礼之人，如果前提不是他亲手将她送到西蒙银棺前的话，流光对此人还存有一丝好感。

    不过这是血族特有的绝对忠诚之心，所以并没有什么值得争论的。

    “嗯，其实劣者更想知道西蒙为何放你离开。”素还真扇面再展，言语存疑。“可允劣者冒昧一问，将你血祭者谁？”

    素还真此言一出，剑子仙迹顿感不妙，但也来不及阻止。他猛然侧头，却见少女已低下头，渐浓的夜色扑在她面上仿佛笼罩一层阴霾。

    她一字一顿开了口，语气生冷得如同冬夜里的寒冰。

    “我母亲。”

    *

    苦境不知道何时开始流传起“光之子”一说，更有甚者言明其与“邪之子”有莫大联系。光之子并非真正的圣子，而是不惧日光可混迹常人之中的血族，从中挑拨离间中原正道相互残杀。因其之故，终引起了部分正道人士的声讨，誓在斩草除根而后快。

    此子有旋涡眉之征，不畏日光照射，现被清香白莲收留于琉璃仙境，许不定更与素还真有关系。

    素流光听到些许风声之时，正值午后阳光微醺。她背执任侠面对莲池而立，从远方拂过芙蕖的清风迎面吹起额角发丝。

    流光，据素贤人所言，你身体里暗藏两股力量，一者乃微稀圣气，二者则黑暗之源。倘若闇源吞噬圣光，你……

    我会如何？

    流光，你信吾么？

    我……信你。

    流光侧头看着任俠，剑锋锐利泛着寒芒。曾记剑子仙迹在场时素还真说，如果她能完全融合并掌控这股力量，即便是对上纯种嗜血族依旧绰绰有余。

    若是对上西蒙呢？

    那日她收剑看向剑子仙迹的时候问出这句话，然对方却只留给她一个背影，许久之后才做出回答。

    吾会护你无恙。

    日光下的少女眼神一寒，她倏然起剑，青锋剑影摧毁一方芙蕖。

    素流光不需要任何人保护，更不想拖累任何人。

    流光，此剑名任俠，你带在身上，必要时会用上。

    前辈。

    嗯？

    前辈素来以两袖清风自居，这把剑该不会是……顺来的吧？

    麦胡说。

    哈，开玩笑的，前辈若以后想坑我那无缘的兄长，流光乐意提供任何帮助。

    耶，如此就好说了。

    琉璃仙境的每一个人对她都很好，即便她很久以前曾对身为一哥的素还真有过偏见，直到自己踏入了江湖，才发现许多事情身不由己。

    月上树梢，信笺已经封了口，流光将它们压在了枕头下边。一封留给素还真，一封留给剑子仙迹，其中内容，皆是她依稀记得的剧本残章，说不定会给他们些许帮助。

    阇城路观图尚未完成，只因在那片森森浓雾中，她捕捉不到太多东西。

    窗外月色皎皎，流光看不出它与画楼的月光有何不同。琉璃仙境终究不是她的归处，趁着素还真和屈世途都不在，她想回到生养她的地方，烟雨画楼。

    而就在她步至窗台之时，忽来血云遮月，席地卷起阴冷的风吹熄屋里的明灭烛火，黑夜中一抹银月倏闪至身后。

    “别靠太近，我会自己走。”

    素流光冷冷出声，身后传来的言语带着厌恶的意味，同时间抵在项上的利爪收了回去。

    “哼，算你识相。”

    “……”

    素流光盯着如同拎小鸡般将她劫持离开的禔摩，内心恨恨地记下一笔。

    *

    哥特式风，一种从历史脉络墓穴中挖掘而出的阴暗情调。金色的细链将头颅绕了一圈，然后再次回到别在左侧的黑色小礼帽上，鲜红的缎带打了个蝴蝶结，自帽沿循着披落的长发垂下。

    十字架，蕾丝边，泡泡袖，蓬蓬裙。一身层叠繁琐的服饰以大面积的黑色作为主色调，再加上赤金之色作为点缀。烛光摇曳昏暗的视线里，流光看到镜子倒影的自己，犹如诡谲森林走出的暗夜女王---阴沉高贵却又桀骜不驯。

    她错了，她不该在那时盯着西蒙披风后那只大蝴蝶和层层叠叠繁沉的衣饰造型研究半晌，现在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和他有点像父女装，就如一个现场版的养成游戏。

    “Miss流光，宴会即将开始，”房间外突然响起三声叩门，正在背手与束腰系带作斗争的流光侧头，维特恭敬不失礼貌地适时开口。“请问你准备好了吗？”

    “请稍等。”素流光深吸一口气，后而坦诚回答。“维特，你可以帮我把束腰松一下么？我要被勒死了。”

    “……”门外的维特似乎沉默了几秒。不知是不是因恪尽职守，维特最终还是出了声。“Yes，Miss流光。”

    曾经空寂的大殿此刻乐音悠扬，阴郁诡谲之中，披上人皮的野兽道貌岸然，水晶杯晃荡殷红液体，夜之一族的狂欢再度拉开序幕。

    维特将她带至西蒙身边便退了下去，素流光放眼，殿下的嗜血者皆抬起头，目光中掩饰不去惊讶、厌恶、渴求、贪欲。

    古墓得不到满足，天堂容不下真相；地狱管不住狂傲，人间止不了卑微。西蒙自信有一天你终将归来，黑暗世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