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之吾本云汉摘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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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话.宫灯夜明

    隐居江湖的日子说闲不闲,毕竟她也不知道哪天会再度尘寰,而在这些岁月静好的时光里,流光总会时不时前往秋之居看望她的义子洛平秋。然若要细究两人之间的关系,那可是说来话长了,而这其中更缺少不了一个人---侠儒无踪尹潇深。

    素流光和尹潇深的相识与江湖话本差不了多少,一个行侠仗义,一个偶见不平,在正确的时间里确认过眼神,没错,是对的人。

    当然不是终成眷属的那种,而是可以一起日天日地的那种。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看看流光的豪迈作风就知道,虽说尹潇深出身儒门,但倒也没有儒门的那些繁缛礼节。所以总的来说,一切都很好,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某天、尹潇深突然抱回一个婴儿后戛然而止。

    素流光惊得手中的茶杯差点掉了下来。

    “好友,你……孩子?”

    阔怕,你们苦境人都这么速度的吗?难怪苦境人口就算快灭绝了也能零点准时刷新。

    “……不是,”眼见素流光一脸的【卧槽好友你把谁家姑娘给睡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侠儒】,尹潇深百口莫辩,他苦恼地拍拍脑瓜全盘托出。“吾杀了他父亲。”

    “所以,”流光再度目瞪狗呆。“好友欲抚养仇人遗孤?”

    不是,你们苦境人怎么都喜欢这么玩,先抚养后相杀么?

    “好友,洛堂清虽死有余辜,但稚子何错之有。”

    好似有所感应尹潇深所说,那襁褓中的婴儿忽而放声大哭凄凄惨惨戚戚,登时便让还是万年单身狗的尹潇深手忙脚乱,素流光抿着茶盯着他半晌,最终还是看不下去了。

    “算了,给吾吧。”

    素流光带崽的经验并不多,且那时豁青云已是小少年一枚了,再加至这孩子本有青阳子的教导,事实上她也没帮到什么忙,大概帮到的只是偶尔充当少年成长期间可作为母亲的女性角色。不过豁青云生性乖巧,倒也讨得素流光的喜欢。

    “哦,好。”尹潇深犹似如获大赦般地将婴儿递给了流光,说也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因幼儿对母性更为敏感,在素流光颇为不大熟练的轻哄下,襁褓中的孩子倒也渐渐止住了哭声,他胡乱挥着小手眼巴巴地盯着流光,而后突然啪地拍到了流光的胸脯上。

    “你个傻小子,”流光眼角直抽搐,抬手拿开那只小咸猪手。“就算吾胸再大,那也不是你妈呐!”

    噗。

    好不容易坐下喝茶的尹潇深一口水喷了出来。

    *

    冬日暖阳漫过秋之居,穿过枝叶投下碎影斑驳,素流光托腮,眯着眼睛听着洛平秋述说近日之事。

    不过是关乎江湖大小事,既未入世,素流光也懒得去细思斟酌,但见少年很开心的模样,流光倒也没有拂他面子。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哈,年轻真好。

    洛平秋是自己从小带大的,倘若有天他知道一切真相,这些恩怨情仇,如何解开才能皆大欢喜呢?

    明明正值风华,却早有了老母亲般的意识。素流光忽而叹息,引来洛平秋侧目。

    “义母?”

    “无事。”素流光直起身子,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洛平秋的肩膀。“平秋啊,你哪时候才能带个女朋友回家给义母瞧瞧?”

    “……”洛平秋登时耳尖红得像番茄。“义母,平秋暂无此等想法。”

    “罢了,反正总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年轻人啊。”

    “……”

    *

    知水为命顺逆同,浩然莫测深浅中。无波沧海掩汹涌,渊渟不动现鱼龙。

    窗外枫红融入了晚霞,两者交错映作一幅人间瑰画。闲暇之时的流光又开始研究起身边人的诗号,这好似已经成为了她的一种习惯。

    人物的个性,皆可从其名诗号或言谈中略知一二。

    水自古以来便是智者自喻的对象,水貌无形,滴水石穿,既柔且利,或为善,可为恶。智者以水自喻,则行为准则亦如水般随机应变洞察事态发展,并能够破除愚困取得成功,即便未成,亦能随遇而安、待机而动。

    虽是多年好友,但流光对静涛君的了解似乎只停留在一些表象上,若说龙脑青阳子是智者、是枭雄,但对于静涛君,她还真是一时无法定论。

    沉思间笔落在纸上晕开了墨,啼鹃端着茶走进来不经意瞟到这些字眼时,不由惊奇。

    “咦小姐,这不是静涛君的诗号?”放下茶盏,啼鹃对着流光挤眉弄眼。“难道小姐~”

    “瞎说什么呢,”流光哑然失笑,“我们只是好友。”

    “是啦是啦,小姐说,我和静涛君只是好朋友~”

    “啼鹃!”

    流光佯装生气地怒瞪啼鹃,后者见好就收不再调侃自家小姐,好似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啼鹃继而开口。

    “对了小姐,明日可要回去?”

    自离开疏楼西风,小姐答应过主人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回去小住几天,但见小姐这段日子过得乐不思蜀,不知……

    “回。”听啼鹃突如其来的询问,流光收起笔墨,应了一声。“你去准备一下。”

    “是。”

    “啼鹃,”流光再度开口,惹得对方惊讶回头。“小姐?”

    “你说,”流光将眼神移往他处,“此番回去,吾会遇上剑子前辈么?”

    “这……”啼鹃闻言面色一僵,而后打着哈哈。“大抵会吧,小姐,我先去准备啦。”

    小姐啊小姐,你是不知道剑子先生就差点被主人拉入黑名单了吗,苦境并不缺如剑子先生这般的好男人,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你看看隔壁静涛君,再看看那个龙脑青阳子,他们就很不错啊!

    “嗯,”流光侧头看了啼鹃一眼。“你去忙吧。”

    “是。”

    枫叶忽而落进砚台染了一身的墨,玄赤两分,红非红,墨非墨。

    ---兄长,吾心悦剑子前辈。

    ---小妹,汝此非心悦,而是依赖。

    ---吾才不管,吾定会亲自证明。

    ---汝……罢了。

    兄长说,这并不是爱。若当真如此,那这满腔期盼,又代表着什么?

    流光抬眼,远山残阳已没。夜幕悄然降临时,她似又见到了疏楼西风宫灯华盏,明月相照间,清风入栊、弦歌悠扬,那人凤眉入鬓,羽扇轻摇,睥睨群伦,华艳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