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漫卷绿窗凉，冷月斜伸倩影长。梦寄江南魂远去，夜寒霜月素流光。

    自搬到霜泠西风之后，素流光总是日复一日做着相同的梦。梦里有着她年幼的过往，亦有宛如神祇般的姑娘，那姑娘常常倚栏作画，墨渍悄然落水间，染了一池青花。

    流光缓缓睁眼，恰好残枫悄然落于手背，一叶知秋。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光阴在起落间消逝，不知谁家少年白了青丝，亦或名湮江湖。

    剑舞似游龙，盘啸上晴空。

    “好了青云，今日修习就到此为止吧，剑道之行，并非一夕能成。”

    “是，师尊，青云知晓。”

    “对了，人在江湖飘，不到万不得已，别说吾是你师尊。”

    “……是，师尊。”

    “哈，孺子可教也。”素流光起身，啼鹃自动递上一块手帕，她拿着那方帕巾，抬手给豁青云拭去额上微汗。“最近往师尊这边跑得勤，你三师伯知道吗？”

    “不知道。”豁青云摇摇头，但面上依旧疑惑。“青云还是不解，师尊为何不让道主知晓青云拜你为师？”

    “哈，为师习惯逍遥自在的日子，可不想沾染红尘之事。”

    “啊？师尊，可不知为何，青云总觉你的话哪里怪怪的……”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总是把话想得太多，”素流光伸指戳了戳豁青云的额头，恨铁不成钢。“你家道主墙头可以绕苦境一圈，可轮不到为师沾光。”

    没错，听闻你家道主墙头多得很，而且每组CP墙头都要死一死……好好活着不好吗，非要和暴力Tank组队，惹不起，溜了溜了。

    “师尊，道主才不是这种人……”

    “哦，谁知道呢。”

    “师尊……”

    “好了，天色不早，你也早点回圣龙口吧。”

    “是，师尊。”

    残阳余晖落尽，豁青云早辞行离去，流光靠着藤椅微微阖眼，思绪又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平日活泼的啼鹃为她披上裘衣后不发一语，只因她知流光陷入沉思之时，最为厌恶他人打扰。

    苦境这地方很奇怪，只要占据了一座山头，自此后便是自己的地盘了，根本不需要什么地契。于是流光也学着苦境人的做法，将距定涛居不远的山头盘下来全种上枫树，然后在入口晶莹透亮的青石上刻着几个大字。

    霜泠西风。

    古书有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盘下这座山头后的第七天，流光与同是宅男的隔壁老静成了邻居，偶尔串串门喝喝茶，一来二去，倒也相处得融洽。

    溪山晓来深，片光万物新，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

    她老早就知晓苦境这地方没有情缘是小事，但没有基友就是大事了。

    所以一路而来半生风雪，好友卡也发了不少，毕竟有的时候，基友比情缘更来得实在。

    不过嘛……流光睁眼，日暮下似乎又见那仙风道骨的身影。

    *

    苦境的隐世者绝大部分都是宅男，他们身居幽谷里，尽知天下事。

    六合之内，龙潜于渊。

    素流光枕着手斜卧树干，阳光透过树丛投下碎影斑驳。她从枝叶间隙看去，凌波御剑的少女又跌进了渟渊中，虽是如此，那孩子仍旧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再度爬起，看得流光不由唏嘘。

    “好友啊好友，女孩儿可是用来疼的。”

    “哦？”静涛君立于树下静观渊水波动，飞溅水花沾湿飘然衣袂。闻言，他抬眼瞥了素流光，而后又移开视线。“若非如此，如何行于这纷乱江湖？”

    “罢了，你说得都对。”素流光叼着一片叶子漫不经心。“哪时候把月影借给吾玩玩呀。”

    “……”

    渟渊中积聚之水漫过沉石直往下游奔流不复，静涛君回过头凝视着专心习剑的昔月影，忽闻流光的话时嘴角抑制不住抽了抽。

    *

    梦境日复一日，秋去冬来之时，昔月影的剑境渐有进步，但不知是不是因女性的敏感，流光总觉得这孩子有心事。

    唉，大抵是少女怀春罢了。不过怀春对象又是谁，这倒是值得八卦了。

    冬寒料峭，渊水不息。那日静涛君并不在定涛居，闲来串门的流光应昔月影之请，以任侠验收其之成果。渟浪翻涌，月影清辉，招招往来间，却见少女攻势愈发凌厉，流光心绪莫名，一念倏定。

    “寒光碎影.星雪凄！”

    剑意漫卷袭天，登时苍穹失色、昊阳云隐，凄凄雪刃铺天盖地而来，触及之处，万里冰封。渊水涌起巨浪顿化冰晶，将执剑少女封印其中。

    “前辈……”

    “抱歉。”见少女眼神恢复如初，流光化去任侠拂手解开冰封扶住昔月影，身后皑雪渐渐消融。“月影，可有心事？”

    “……并无。”昔月影缓过劲站好，摇了摇头移开视线。

    “如此便好。”流光捕捉到了昔月影的小动作，不过当事人不说，她自然也不会强求。“吾先回去了，待有空闲，月影可前来西风一叙。”

    “是。”昔月影抬起头，恰好见到女子转身时的衣袂飘飞，云裳生旖旎。她看着，突然开口叫住对方。“前辈。”

    “嗯？”蓦地一声，流光不明所以回过身。“怎么了？”

    “月影冒昧一问……前辈，有喜欢的人么？”

    “哈？”昔月影低着头，流光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亦不知何来的恶趣味，流光颇为认真地回答。“有呐。比如说，你师尊。”

    “啊……”好似对流光的话语大为震惊，昔月影猛然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前辈喜欢师尊？！”

    “当然，你师尊风华绝代智勇双全，敢问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呢？”少女的表情似乎逗乐了素流光，她勾了勾嘴角。

    “……”

    身后不远响起几声轻咳，流光后退几步，少女落荒而逃。流光回身，静涛君无奈轻叹。

    “好友，你吓到吾家月影了。”

    “耶？有吗？”素流光耸耸肩，漫不经心瞥了静涛君一眼。“吾心悦的果然是好友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