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神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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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下山

    再醒来时已是在自己房间,不知湖底状况如何,正想起身去查看个究竟,一眼瞥见床头挂着的昆吾剑,剑身已不是早前的金光,通身却是青蓝,不同于最初的蓝黑色,这青蓝像是赋了一缕亮色有了生气。

    这时,门外传来声响,流风端着药正进来,一见他从床上坐起激动地唤门外众人进来。一时间周围站满了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问着,沈纪只觉得耳边吵闹,大喝一声打断几人言语。周围一下安静下来,见他也算恢复了,众人也松了口气。听他问道:“净心湖发生了何事?”

    几人一时都不言语,只看向周皓,周皓沉了沉气,说道:“灵脉打开,临渊结界被破。”

    见他沉着脸,沈纪知道事关重大,虽没听闻灵脉一事也知事情的严重性,这次他算闯了大祸。看着床头的剑,想着发生的一切问道:“是昆吾剑?”

    周皓点了点头,江源忙安慰道:“灵脉一事,五大长老已经去处理了,结界也恢复了,你别担心。”

    见几人面色凝重,沈纪放心不下提议将昆吾剑放回去看能否锁住灵脉,流风当下给他泼了盆冷水,“昆吾剑已出,封印已破,即便你想昆吾剑也不愿。”

    陈勺也安慰道:“掌门已经回来,想来是不会出大事的,你就好生休息吧。”

    对于临渊掌门,沈纪虽未曾见过也知晓他本事,毕竟是有望成仙第一人。可听说他外出云游已有五年,如今因为自己特意赶回来心中过意不去。

    承德看出他的心思,当下另寻了个话头,说:“我同你说过,凡修行者法器皆有灵,修为越高越是护主,好在白奇修为不深,不然你可就不是飞出去这么简单了。”

    沈纪摸着脑袋有些羞愧,既然他白奇修为不深自己也输得这么惨,真到了大会还指不定怎么丢人呢。不过一想到白奇那难缠的模样气不打一出来,抱怨道:“这也怪不得我,白奇也太难缠了,我素来看不惯他,狠心刺他一剑他却吃痛也不松手,把我惹恼了也没多想。”

    郑钧抚着胸口仍有余悸,“好在那把剑将你驮了上来,不然……”

    何升抢过话头,有些责备又有些后怕,“不然你小命休矣,你可是不知道当时灵脉大开湖底动荡,正担心你在水下是否遭遇不测,就见昆吾剑将你驮了上来。”

    听几人这么说,沈纪还真得好好感谢昆吾剑,不过既然这把剑如此有灵,自己收着也说不过去,况且这才闹出这么大动静。“那还真是多亏了它,不过既然它如此灵气,几位长老不把它供着放我房里也放心?”

    朱锐羡慕地说道:“算你的福气,掌门将此剑送你了。”

    “真的?”沈纪不敢相信,这么好的宝贝当真就给自己了?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

    糜渊大殿之上乐康正与五位长老商量着灵脉一事,灵脉大开灵气外露,不仅是魔族连妖族对临渊也是虎视眈眈,好在结界及时修复,不然临渊必成众矢之的。

    想想,几人还心有余悸。乾正一脸严肃,“好在掌门回来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不过话说回来,沈纪是如何拔得昆吾剑破了封印?”

    湘月也疑惑,“昆吾剑周围明明设有结界,凭他是打不开的才对。”

    此话一出,几人都向九江看去,毕竟在座除了乐康也就只有九江有能力破除结界,沈纪又在他门下。

    九江确实冤枉,一时有苦难言,毕竟这徒弟还是自家的。却也受不了这冤枉气,将折扇合上,“看我作甚?结界拦不住老九就是我师徒的错了?”

    秋山忙打圆场让他消消气,“结界打开之时掌门在外,放眼临渊也就只有师兄有这能力,这也只是怀疑……”

    听这话,九江愈加气恼,“怀疑?怀疑什么,怀疑我图谋不轨?勾结魔族?”

    湘月见他发怒,也是当仁不让说道:“我们也只是怀疑,你这么大火气作甚?”

    乐康示意二人静下来,“不只是我们,还有一人能打开结界破除封印。”

    狐笛听他如此说立刻明了,“掌门是指秦艽?”

    几人顿时安静下来,却都觉得难以置信,秦艽早在一万年前便已陨落,怎么可能破除封印?却听乐康解释道:“沈纪体内的那股真气便是战神所留。”

    “怎么可能?战神早已不在怎么会给老九灌输真气?”九江满脸不可置信,秦艽的元神还镇守着魔兽,怎么可能抽空在沈纪体内留一股真气?可见乐康说得笃定,若真是那样,沈纪可就必死无疑了,秦艽的真气如此霸道,不消几年就当真什么都不剩了。

    “五年前你就同我说过沈纪体内有一股真气,当时我不能确定,如今见他能破了结界收了昆吾剑,我才敢断定这股真气就是战神所留。”

    乾正见他说得在理,除了秦艽,千百年来再没人能驱动昆吾剑。却也想不通其中缘由,“既是战神的真气为何会留在他体内?”

    九江忽然想到沈纪说过曾服过草药,也不知是不是这道理。他这一说出来,在座自是不信,乐康却陷入沉思,片刻说道:“或许真是这样,历经一万年他的元神力量微弱,想借助临渊的灵气恢复元气,那附着的草药却正好被沈纪采去,破损的元神便留在沈纪体内。”

    九江听他讲述,心中更是担忧,“师兄可有法子救他一救?”

    乐康摇了摇头也是无能为力,“或许等他修为有所提升能够压制体内真气还有转机。”

    “那还不容易?且将我这半身修为渡给他……”

    乐康将他这想法打断,解释道:“你这无异于是害他,若真如此,你的修为却是渡给了那元神,于他无益。”见九江忧心忡忡,乐康安慰道:“不必太过担心,修为之事急不得。”

    九江只觉得烦躁,急不得,可再过几年沈纪可就要没命了,如今却连心脉都没打开,怎能不急?

    这事也算清楚了,可还有一件事,乾正出声问道:“眼下还有一事,昆吾剑一出,当真要交给一个孩子?”

    秋山也说道:“是啊掌门,那终究是件神器。”

    乐康摆了摆手示意无碍,“神器认主,即是他带出来的便由他带着吧。”

    几人没了言语,既然他要如此安排也必有他的用意。

    转眼已过了五日,新进弟子下山历练时日提前,一时之间众人还没准备妥当,便匆匆聚集在山门前。听着乾正站在众人面前高声道:“此次下山历练意在入世除恶,于道之中增进修行。大会在即,也无需记挂,只需记住道心惩恶扬善匡扶正义才是正道。”

    他向身旁的青衣道人示意一下,那道人便拿着名录上前说道:“此次分为两路,以西、南向天任而行,各路分别由承德和石胜负责,诸位可按照手中指示寻找。此次历练为期两月,请务必于六月初七到达天任以便大会比试。”

    待他说完,底下众人伸出手,一个白色的印记便出现在手中,众人连忙看向身旁人是否和自己的一样。沈纪也看着手掌心那若隐若现的壹字,忙转头看向承德,见他手心也是壹字顿时放宽了心,毕竟他同石胜可不熟。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着白奇也朝这边走来,脸色顿时耷拉下来。还在方志杨也是同路,一路上不至于受气闷死。

    谁知白奇一见沈纪二人,满脸嫌弃十分不愿,生怕二人拖了后腿。沈纪看出他的心思,碍着承德的面也不想同他废话,正好见桑落朝几人走来,上前便同她搭话:“正好我们同路,一路上我保护你。”

    桑落伸手将他推到一旁,直向承德走去,说道:“有承德师兄在,他自然会保护好我。”

    沈纪哼了一声,不过转念一想,说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万一你命在旦夕了,我还能拉你一把。”

    桑落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指着他笑道:“希望到时候不是本姑娘救你。”

    “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让你个姑娘救呢?”

    看着沈纪自信地拍着胸膛,桑落头一歪便不再理会他。这时,青衣道人开口说道:“诸位同门,结界已开,兀自珍重,平安归来!”

    众人向一旁看去,只见一巨大的白色光阵赫然凌于地面,那光阵比素日出入大许多。石胜领着一队弟子朝上行礼告别,礼毕,众人拿出所持法器掐诀驱动,载着人便向着光阵飞去,身影瞬间被其吞没其中。

    承德也领着几人辞别上方长老,正待飞行之时,将一金色执铃扔出在身前变作五尺长,一跃而上稳稳落于其上。低头检查了一眼执铃确认无碍后向沈纪伸出手欲将他拉上来,沈纪看着偌大的执铃有些犹豫,“师兄,这确定能带俩人?”金的重量加上人的体重也不轻,这飞起来断然吃力。

    承德示意无事,即便是五人也是可以的。方志杨一听连忙将算盘收回了衣袖,也求承德载他一段,以他如今的修为驱动法器还是可以的,不过走那么远就有些吃力了。

    二人借着执铃上的环扣勉强稳住了身形,由于执铃上站着不易平衡,二人只好稳坐着拉紧了环扣,生怕一个不注意掉落下去。

    白奇和桑落也抛出了各自的法器,要说白奇的红英剑并不稀奇,除了颜色赤红,与其他人的法器别无二般。不过桑落的法器就值得说道一二,一枝梧桐浮于地面,她一跃便落在一朵梧桐花之上,淡紫的梧桐花在空中也不失为一种美景。

    一行人穿过光阵,瞬间凌于云雾之上,拨开周遭云雾还清楚可见地面村镇,石龙村静静躺在河水环抱之中,不似平日的热闹。不过片刻,石龙村的景象便被抛在身后,入眼的集镇热闹非凡,星星点点的人影穿梭于街巷,长街上挂着红绸一派喜庆祥和。

    忽然之间前方乌云密布,天色也暗了下来,一场风雨即将来临。沈纪对承德说道:“师兄,就快下雨了,我们下去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白奇不以为然,“这点雨算什么,就算是打雷也能用避雷诀。”

    沈纪不禁白了一眼,“你了不起,我可不一样,我怕雷把我劈死。”

    承德看了眼前方的乌云也觉得不妥,便带着几人驱着法器向地面而去。在一片树林之中几人收了法器,看着天色又似乎明朗,一时雨势不至,几人便打算向城中而行,一来找间客栈投宿,二来方便打听城中异事。

    约莫一刻,几人便来到城门外,看着城门上的题字虽为“临水”,周边草树却无多生机,四月天气便已泛黄。

    待进了城中,见满城欢庆,想着近日没有节庆之类,这满城人民脸上却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一个个嘴角直咧耳后。沈纪站在一商贩铺前问道:“最近可是有什么喜事?我看你们很是高兴啊?”

    那商贩笑着回道:“临水城终于要下雨了!”

    “不就是下雨吗,有什么可高兴的?”沈纪不解,毕竟隔三差五就会下雨。

    商贩耐心地向他解释道:“小兄弟有所不知,这临水城已经月余不见雨水了,前阵子突然来了位大巫,本领高强有呼风唤雨的本事,我们终于不用到周围村子挑水了!”

    沈纪听得玄乎,心想着这大巫难道同自己是同道中人,也修了点术法?别也是个半吊子,弄了点小风小雨唬得满城百姓。

    当下问道:“大巫真有那么大本事?你们别被他骗了……”

    商贩一听立马翻了脸,“你这话什么意思?大巫可是从蜀地而来,专门解临水干旱之苦,我们亲眼见大巫呼风唤雨,大巫的本事岂是你我可以揣测的?”

    见他怒意上头,显然对那大巫已是顶礼膜拜,承德连忙上前向商贩配个不是,顺道将沈纪拉了回来。

    沈纪对商贩的行为显然有些不满,还未来得及抱怨一二便见周遭百姓丢下手头的事物汇集到街道两侧虔诚地望着长街尽头。

    在众人的注视中,一个队伍缓缓而来。队伍前三五个人戴着丑陋惊骇的面具,披散着头发,穿着奇异的衣裳手舞足蹈。鼓乐跟随其后,一个个吹奏得卖力。在他们身后有着七八人抬着一木架,一位妙龄少女跪坐于上,身穿五彩华服,垂着头看不清面色。队伍后又有着七八个壮汉,人人怀中抱着二十来斤酒坛。待他们走过,临水百姓也跟在队伍之后虔诚地拜着。

    沈纪看着这一行人像着了魔一般,他倒好奇那大巫是何等厉害角色。正想跟随人群前去探个究竟却被承德叫住,“快下雨了,还是找间客栈安顿下来吧。”

    方志杨看着天色抱怨道:“是啊,乌云都快压下来了,快找个客栈休息休息吧。”

    沈纪见此也不好再去,只抬脚向前走去。

    见打消了他的念头,承德回过头顺着长街看去,脸上多了一丝怜悯之色。

    长街两侧客栈虽多却是大门紧闭,想来是去祭祀求雨了,一行人走了好一会儿终于见着一家开门迎客。见此规格不错,几人才刚踏进门去,方志杨迫不及待地找了个位置坐下,他是走累了可不想再走下去了。

    几人也跟着坐下,将行李放好又倒了茶水喝了半天不见人招呼,看了看旁桌虽有两人在席百无聊赖地喝着酒水,一看桌上除了酒坛也就只有碟花生米搭着风干的羊肉。

    见这菜色实在难以入眼,沈纪起身正想找店小二问个清楚,却是左右寻不到人。正疑惑这难道也是求雨去了?就听窗边一白衣道人提醒道:“除了店小二都祈雨去了。”

    沈纪见他白袍在身,须发渐白垂垂老矣,举手投足之间却透出仙风道骨。客气地向他一拱手,问道:“这位前辈,敢问店小二在何处?”

    道人抬手示意柜台之下,沈纪还未来得及感谢便听他说道:“一场风雨就快来了。”

    “前辈也信那大巫?”沈纪见他看着窗外也在他对面坐下看向远处的天空。

    道人捋着胡子大笑着说道:“非是我信他乃是天信他,凭他蜀地之巫,天不得不信。”

    沈纪听得懵懂,替他倒了杯酒又问道:“蜀地当真有这么大颜面?”

    道人笑得更烈,想他竟连蜀地都不知,这便开口告知:“非是蜀地颜面……”这时,他在窗外似见到什么,当即拿上拂尘起身欲走。沈纪指着窗外提醒道:“就快下雨了,前辈要出去?”

    道人挥了挥手中拂尘,淡然笑道:“风吹雨打日晒雨淋乃修行之根本,小兄弟我们有缘日后再见。”

    沈纪目送他离开,只觉他是个怪人,无风无雨风平浪静时闲来喝酒,等到风雨之际反倒干起正事来了。待他走后,沈纪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这时正听柜台下传来动静,一人灰衣布衫从柜台底下伸着懒腰站起身来,满脸睡意未消,见他那样子分明就是店小二。

    沈纪支着柜台打量着他,说道:“有生意做不做?”

    小二揉了揉眼,全然没了往日的热情,也未抬眼便问道:“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沈纪摇了摇头,果然掌柜不再少了鞭策,这人也惫懒。“住店,五间房。”

    趁着小二登记的间隙,沈纪靠在柜台上问道:“小二哥,这附近可有游乐之地呀?”

    小二啧啧一声,面色些许鄙视,指着门外说着:“出门左拐步行一刻钟有家巷水楼,玩乐自然少不了。”

    见他神色,想他定是曲解了自己的意思,“我指的并非玩乐之地,我就是想问问附近有什么花会灯会之类,我也好游赏一番,要是有酒会也是好的。”

    “花会没有,不过庙会倒是有,明日人们会到庙里进香。”小二已在纸上登记完毕,又将房门牌号交给他。

    “什么庙?”沈纪接过,提起这庙会,虽说不上兴趣却也可以见见,毕竟临水不是石龙村也不是临渊,这城里的庙会自己也没见过。却听小二说是月老庙,玩竹牌的手一顿稍有些犹豫。

    小二不以为意,解释道:“如今雨也下了,最让人担心的就是儿女终身大事了,要是嫁的娶的不如人意那可就误了一生了,凡是儿女父母、公子姑娘都会到月老庙拜一拜,您还别说,临水的月老庙十分灵验,凡是求签的人都能婚姻和睦。”

    “当真有你说的灵验?”

    “客官明日见上一见就知道我说话是真是假了。”

    沈纪向来不信这些,不过听小二说的笃定,他倒真想去试试,万一将来娶着位貌美如花的婆娘也好。

    当下回了席间将门牌分给几人并将庙会之事一一相告,不过却没说是月老庙。对于几人态度,他也早有预料,方志杨是懒得动巴不得多躺上几天,至于白奇就更不用说,他是向来不愿与沈纪之类多有纠葛,何况是玩乐。因他的缘故,承德也只能同他一道勘察周边情况。余下也便只有桑落,对于玩乐之事她是定然不会错过的。不过既然是月老庙,他无论如何也是要拉上方志杨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