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伏在板田身上的卫兵曹长井上，侧耳听着炮击。

    八路的炮击只打了一轮。这会儿除了远远传来的伤员的惨叫之外，周围没有其他声音。

    井上立刻起身，对板田说道：

    “联队长阁下！请立即撤离这里！”

    板田安静地坐起身，右手抹了一抹脸上沾染的土，左手伸出让井上搀扶自己。

    井上上来托着板田左臂搀扶起板田的时候，听到板田对着眼前的空气，大骂一声：

    “八嘎牙路！”

    井上手一抖，心里却马上告诉自己不要慌张。

    贵族要处理他这样的“下人”，根本不会花力气骂他。人家只会在他意识到自己要被干掉之前，就已经把他给干掉了！

    井上这个经验来自他的一个前同事。他的前同事也是他的同乡，俩人在成为板田的卫兵后相互认识。后来同事关系好了，双方走动的就比较勤了。战前井上经常去同事家作客，依照招待好友的家乡习俗，他是曹长，所以与同事的妹妹有过一番亲密的交流，这很让他流连忘返。

    结果上次联队跟晋绥军358团交战，一颗炮弹莫名其妙地飞了过来，在联队部附近爆炸。前同事刚好站在流弹爆炸这一侧，当时反应慢了一点，在以身体掩护联队长的过程中，漏了一块小碎石，打在了联队长的胳膊上青紫了一块。当时联队长什么反应都没有，起来该干啥干啥。战后卫兵队一堆人还都恭维那前同事在流弹面前反应如此迅速，真如大神附体！结果某一天，这个前同事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卫兵队一堆人只知道他被紧急调令调走，不知道去了哪儿。有人还羡慕地猜测是不是被调回家给板田贵族家守大门去了呢！

    卫兵队大概只有他井上知道真相。因为他给前同事的妹妹去信的时候顺嘴问了一声。结果她在回信中说，她哥哥收到的紧急调令，是去端岛当井下监工！

    井上默默撕掉了前同事妹妹的信，决定从此不再联系她了。

    此后井上做事，一直小心谨慎，生怕犯错。他知道犯错恐怕就是永世不得翻身。

    板田就着卫兵曹长井上的手站起，然后两只胳膊自然伸开。卫兵绕着他的身体转了一圈，检查他是不是什么地方有损伤，并轻轻拍掉板田身上军装沾染的土。旁边的勤务员则急步走了上来，从挎包里拿出一条毛巾，用水壶里的水打湿了毛巾，递到板田手上。

    板田简单擦了下手脸，毛巾递回给勤务兵。

    收拾了下的板田立在原地没有动。他在等去了解情况的参谋长回来汇报。

    一会儿，参谋长急匆匆地来到板田面前，立正说道：

    “联队长阁下！

    炮兵前观被八路十多枚榴弹火力首轮覆盖。5人玉碎！3人重伤，其余撤退了下来！”

    板田冷冷地开口道：

    “汇报敌情分析！”

    参谋长一点头：

    “哈依！”

    然后进前一步，站在板田面前，轻声道：

    “怀疑是昨晚发现的八路军新式武器打击！

    炮兵前观观察到榴弹发射位置是在山腰八路军战壕内。按炮兵前观已经记录的测距数据推断，八路军新式武器的射程折算应该达到了1700米以上！发射硝烟显示，应该是3门这种武器进行了曲射或跨射！

    这款武器肯定不是中国军队常用的民31式60mm迫击炮，民31式60mm迫击炮最大射程只有1444米，打不到这个位置！也不是民20式82mm迫击炮，民20式82mm迫击炮的爆炸威力要大得多。

    八路首轮就打得这么准，炮兵参谋认为炮兵观察班选定的观察阵地，应该刚好在八路军射击标定物附近，所以首轮便被覆盖。”

    板田点了点头，下令道：

    “令第二大队炮小队前出建立炮兵阵地，注意控制距离。立即对刚才八路发射位置进行火力打击，并炸毁山腰最大的那个地堡！其他炮兵等联队统一部署后再行动！”

    打仗当然首先是对轰了。轰了我，当然是用更大威力的轰回去。

    参谋长点头：

    “哈依！”

    “命令工兵中队和第五大队加快战备道路修筑！以保障联队炮弹顺利前送！”

    “哈依！”

    下完令，板田这才继续向后撤退离去。

    --------

    天光四亮之后，李云龙先到深沟一侧去看了下敌人昨晚渗透的战场。

    李云龙到的时候，二营一连已经隐蔽完成了对敌渗透战场的搜索。二营长向李云龙汇报，并没有发现敌人的尸体，只有十多片血迹，以及零散在战场的弹壳、子弹和鬼子军装破布头等零碎物件。那些破布头大多都有刺刀切割的痕迹，应该是鬼子救治伤员的时候用刺刀切下来的。

    李云龙命令二营长密切关注深沟渗透场，严防鬼子的二次渗透。

    看完渗透场情况，李云龙赶到了山顶防御工事第一道防线的中心大地堡。鬼子昨晚半夜到达前线，今天肯定会在查勘地形后，调整部署。他站在苍云岭上，当然要看它个清清楚楚。

    结果过了一个多小时，敌人也没什么动静。

    旁边张大彪开始骂骂咧咧了：

    “TM的！鬼子这也太墨迹了吧？！搞个部署调整，这么长时间都没动静！”

    李云龙横了张大彪一眼，说道：

    “你小子还替鬼子着急上了！我们打的是阻击，争取的就是时间！鬼子越晚行动越好。结果鬼子不着急，你张大彪先扭捏上了！”

    张大彪嘿嘿笑着，说道：

    “团长！那不能怪我，主要是我手上的榴弹枪它饥渴难耐啊！”

    李云龙看了一眼张大彪说道：

    “底牌不能暴露得太早了。

    我们阻击战虽然争取的就是时间，但不能上来就把鬼子打急了。鬼子逼急了，会狗急跳墙，扔毒气弹，甚至是我们一直担心的那种更猛烈的特种弹。那我们不但要吃亏，争取时间的战斗目标也保不住了！”

    张大彪点点头，回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

    战斗初期我准备一个连最多只许三挺榴弹枪开火，不到紧急关头不爆发火力。给鬼子持续造成我们是一支加强了掷弹筒火力的部队的印象。等到我们阻击战时间打得差不多了，敌人也肯定是攻得最急的时候，我们就突然爆发出3倍火力，狠狠咬鬼子一口，然后转头撤走，让他想打特种弹也没地儿打去。”

    李云龙先淡淡地“嗯”了一声，对张大彪的话不置可否。然后说道：

    “先按你这个想法，省着打。不要着急爆发火力。正好让下面的兔崽子们练练战场射术！”

    张大彪嘎嘎嘎地怪笑起来，说道：

    “一会儿我可得去亲手撸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