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社恐的一百种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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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千年之局

    宗介已经连续好几个晚上没有合眼休息,他在拓真的房间里只能发现一点点信息,但都是些物资调动,琐碎得不值一提。

    结果到头来,自己根本连组长到底有什么意图都摸不清楚。焦虑彻底把他包围。

    “宗介哥,有人找,说是你叔叔。”这时,门外小弟的声音响起。

    “又是那个好吃懒做的赌徒吗?竟然跑到这几开,真是连命都不要了!”宗介骂骂咧咧地一脚踹开门,正准备劈头盖脸开骂,却发现眼前的人一身整洁的休闲服,头上带着帽子,露出几分略有些斑白的两鬓,正气定神闲地喝着茶。

    “你……”宗介看着眼前陌生的中年男人,正欲开口,男人却示意他先屏退左右。

    “你到底是谁?”小弟们散去后,宗介戒备地看着他。自从被沈璐刺瞎一只眼睛后,他有些时候会有点过于警戒,即使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看上去并无敌意,但作为黑道,他能感受到对方的气场并不是普通中年人能比的。

    “黑川组,幸田直人。”男人率先自我介绍道。

    宗介的右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匕首,一个人旁若无人地来到敌方的据点,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便是来送死。

    “吉川组,长泽宗介。”

    对方并没有动,依旧端着茶杯。

    “如果说吉川组是明面上关东地区的黑道之主,那么把关西地区的黑道暗地里连成一条绳的便是黑川组。”他缓缓开口,明明是现在的局面,却在他口中说出时语气像是叙述一段历史一样。

    “京都之局……”宗介喃喃道。

    “不对,是天下之局。”直人放下茶杯,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储存盘,“你自己看吧。”

    宗介沉默地看着电脑中显示的内容,每一条清清楚楚,自己查不到的,掩盖在组长设下的圈套中的,以及拓真的事。这时候来找自己,对方的目的不言而喻。

    这份诱饵已经抛出,无论对方是真心合作还是假意引诱,如果自己一旦准备接受,必然会成为全日本黑道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良久,宗介放下鼠标缓缓抬起头。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想去见见彼岸花。”

    局势如何,他已经不想管了,拓真哥,不能白死。既然自己做不到,那便找个合作伙伴携手破局,仅此而已。

    可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刻的决定,将会影响未来近五六十年的黑道势力。

    长泽家,后世将会成为最大的黑道世家,而他长泽宗介,这一生都将作为黑道的维稳者而活着。

    西历3022年春,灵体研究所的所长看着助理送来的那封信,煎茶冒出的氤氲的雾气早已经模糊了眼镜的镜片,他却半分未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信上的地址。

    “东京都千叶县八千代市三町目白桦之里。”

    这个地名早在四百多年前便已经废止,如今那个地方渺无人烟,早就不叫白桦之里了。

    “是creator组织里长泽家的人开始行动了吗?”助理忍不住出声打断。

    所长摘下眼镜,慢慢擦拭着,重新戴好后,抽出一张便签纸,提笔写了一串数字后交给了助理:“把那东西取出来吧。”

    助理接过纸条,小心地收好后,迅速离开了办公室。

    “要开战了啊。”

    初春的阳光里还带着冬天的寒意,从窗口向外看去,依旧是草木萧条一片肃杀。

    四百多年前creator组织内部,激进派和保守派在暗流涌动的世界局势之下终于分裂,各为其主。保守派成为了灵体研究所,光明正大却也畏首畏尾碌碌无能地作为世界上首屈一指的灵体研究机构存在。

    激进派则继续潜伏在世界的阴暗处继续履行自己作为一个黑道组织的存在而延续着。百无禁忌,肆意妄为。

    阴阳共生,互为表里。

    可四百年的时光里,唯有一点无法分裂的,那却是被世人认为最愚蠢可笑的——血缘。

    长泽哲也,同历代本家的继承人一样,作为灵体研究所和creator组织的纽带而存在,无论世间沧海桑田变迁,他们用整个家族守护着一代又一代灵体研究者的心血。

    以及,唯有长泽家的人才知道的,千年之前的秘密。

    “彼岸花已经出现了。”

    那封信像小孩子恶作剧似的信里,只传达了这么一个意思。

    所长端起桌上已经冷透了的煎茶小口啜饮着。镜片之下的眼神深邃如寒潭。一千年了,他果然守约来取回他的东西。

    西历2022年,初秋。

    中村翼听着直人的汇报,目光却一直看着依旧沉睡的沈璐,从时间裂缝里回来已经有两个月了,她却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他用八咫镜维系着她的生命,却感受不到她的灵体,甚至连灵魂都似乎不存在了。

    她迷失在时间裂缝中了吗?

    “大人……”

    直人的声音打断了他思绪。

    “我知道了,三日后安排见面。”中村翼握紧胸前的木戒指,“在此之前,我要先带她回来。”

    无论她在哪里。

    直人沉默地退了出去,缓缓地关上了纸拉门。

    大小姐不在了,找了这么多年的小少爷也死了,筱原组已经覆灭多年,作为家臣,自己早已经毫无价值。他也不知道自己继续留下意义何在,只是潜意识地想留下。

    “希望,能幸福吧。”

    直人听见纸拉门后中村翼痛苦的呻吟声,不由得喃喃道。

    意识,渐渐地被神器切碎,再切碎,直到变成一颗颗沙尘。他把木戒指放在她的心口,脑海里神主系统不断传来危险的提示音,他却仿佛没有听见。八咫镜柔和的白光将他笼罩着,他却仿佛拥抱着寒冰一样不停地发抖。

    终于,他又触及到了时间裂缝的大门,他看到门里,她在虚空里彷徨无助地行走,眼神空洞。

    化为沙尘的意识重新凝聚起来,他用尽全力向着她的所在之处飞奔而去。

    即使跨越一个又一个世界,即使跨越千百年。

    只要能找到她。

    沈璐一个人在黑暗的空间里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宇宙初始,五行混沌,这里是时间裂缝,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她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一个个泛着光芒的世界从周身飞过。

    里面放映的是自己的过去,现在,还有光怪陆离的各种未来。密密麻麻的片段如同夏天的蚊子一样围着自己。

    她像看短视频一样随手点开几个。

    落日余晖下,居民楼的厨房里,家庭主妇面无表情地握着菜刀,一下又一下,单调重复,仿佛切的不是菜。而是空气,或者可以说是岁月。看不到开始,也看不到尽头。

    陌生的小女孩背着书包走进来喊她妈妈,陌生的男人把公文包扔到沙发上。她端着锅里的饭菜一步步走到桌前,机械地摆好。拿着筷子看着他们聊着天,像是个局外人。

    分明是温馨和谐的场景,却十分死寂。

    像是一潭死水。

    没有波澜。

    像是个没有心的木偶。

    手背明明被油锅里的油烫到了,却没有知觉,钝感已经放大到木然。

    场景一转。

    破旧的病房里,女人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脸颊凹陷。窗户上有铁栅栏,早晨的太阳光打在她身上,明明很刺眼,她却和看不见一样。

    “打针了。”护士推着车子进来,不耐烦的抓起她枯瘦的手,也不消毒,直接扎了进去。她胆怯的锁到床边,用尽全力地颤抖着,此时沈璐才发现,被子下那个女人的小腿已经没有了。

    最后一个场景依旧是病房,发黄的旧床单上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太太。

    涂着暗红色口红的中年妇女一边拿着手机一边嘴里不停地咒骂着:“老东西怎么还不咽气,你知不知道我丧假明天就到期了!”

    这时,电话接通,她按下通话按钮继续骂道:“喂……死鬼你又出去喝酒了!儿子在学校打架了,老师刚打电话叫家长。我怎么不去?我在医院啊,我妈还没死!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她怎么不早点死!”

    老太太好像听到了女儿的话,她努力地伸出手,一点点地用尽全力伸向呼吸机的插头。

    “那不是我……不是我!”她咬着下唇,抑制着脑子里像洪水决堤似的记忆。

    三十岁那年被家里逼着嫁给了一个迫切要结婚的,家底殷实的陌生男人。

    记忆里第一次感受到痛,是孩子出生,第二次,是从三楼一跃而下,最后一次,是现在,心脏被重击一般,这个世界结束了。

    自己这一生,到死为止,都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

    可是,自己的存在,就是个麻烦。

    沈璐脸色发白地打开下一个,是歇斯底里的争吵,盘子饭菜摔落满地,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在桌下哭泣。

    这场景似曾相识,对啊,小时候经常这样,自己果然活成了最厌恶的样子。

    后面却是换了一个陌生男人拿着凳子一下一下往自己身上砸。嘴里不知咒骂着些什么。

    “还手啊!杀了这狗东西!”虚空里有一个声音传入意识,里面的女人突然抓起桌上的水果刀一把刺入了男人的胸膛。

    画面随之熄灭。

    她不甘心地点开下一个,再下一个,继续下一个。

    他在哪里?为什么无论哪一个都没有他?

    家暴,出轨,离婚,疾病,孤独死……似乎人世间所有的苦恼都一一集合在这些片段里。

    沈璐一次又一次看着里面的自己挣扎着或是麻木地死去,灵魂脱离躯体,无声地飞往一个地方——忘川。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捂着红肿的眼睛,踉跄地跟着这些面无表情的“自己”向忘川走去。

    恍恍惚惚,意识重新开始模糊起来。

    新的记忆却呈现在眼前。

    学院里温和的少年,落日余晖,大雪初霁,星河璀璨,隔绝了尘世喧嚣。

    唯有少年灿烂如暖阳的微笑,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