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体融合现象。又有新发现呢。”银秋一边拍着手，一边向拓真走来，“真是感人的亲情啊。可是——”

    他忽然拔出手里的刀，毫不犹豫地一刀斩下，拓真的头颅顺着地面滚到了中村翼脚下。

    他脸上的表情还保持着刚才的样子，甚至来不及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瞬间就像是无用的垃圾一样被舍弃。

    暗巷里，宗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不让它发出声音。用力握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那个考入医科大学的高材生，那个冷静睿智如同兄长一样照顾自己的人，方才明明还站着，这一刻却已经不在了。

    “作为一名合格的介错人，对于切腹后还活着的武士，可不能不管。”他甩了甩刀上的血珠，微笑着把刀刃插回到雕刻着莲花的刀鞘中，云淡风轻得像是随手帮忙完成一项微不足道的事一样。

    “银秋。”中村翼看着眼前这张无比熟悉的脸，喊出了那个时隔多年的名字，但却在话音落下时又摇了摇头。

    “不，神主系统的缔造者，十八岁接任creator组织的天才少年，浅井家家主，浅井司。”他直视眼前的男人，把心中的推测全部说了出来，“同时，你还是creator组织的创始人，将我放入时间胶囊的罪魁祸首。”

    全都是这个男人，一手缔造了一切。跨越数百年的时光，默不作声地在世界的角落里操控着每个时代的黑道。他存在过的地方都有他留下的痕迹，是开端，是主流，也有可能是一切的终结者。

    “不错啊，我埋藏四百年的极道之魂果然按照命运的指引再次出现在我面前。”银秋一边笑着，一边鼓掌，语气里甚至还带着像学生家长一样的欣慰感，仿佛眼前的人是自己培养多年最后考上了重点大学的儿子，“阿慎，你真的长大了。”

    “为什么？”中村翼拔出手里的刀，眼神里带着悲哀，“你救我，栽培我，最后又一手毁了我。”

    如今，在另一个不属于他们的世界里，再次相会，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可笑又可怜的小丑。

    无论是死亡和复苏，所有的过往，他本以为是自己逆流而上的抉择和勇气，实际上却是按照那个人的安排走完一切。如果说世界是一盘棋，自己只不过是他手里的其中一颗子。

    “可是，你还是太单纯了。”他却突然又自言自语地摇了摇头，低声说了什么。

    昏迷的沈璐忽然睁开眼睛，抽出随身的彼岸花刀簪，动作利落，准确无误地地切断了他的动脉。

    “唔……”

    中村翼挣扎着捂住伤口，但大量的鲜血依旧从脖子处喷射出来，这个暗杀手法，是银秋手把手教自己的。

    五年的训练，亦师亦友。

    这一刻，连脖子上的天魂也没有发动防御。

    也对，她自己的攻击，如何防御？

    但同时，沈璐的嘴角也渗出了鲜血。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正如她的灵体特质，结局就是两败俱伤。

    “睡吧，你的任务完成了。我会继续我的研究，直到打开时间裂缝回到那个时候。”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中村翼的视线因为失血过多而开始变得模糊，他挣扎地半跪在地上，看着一步一步逼近的银秋。这个场景和当时一模一样，接下来，他是会像那时一样把自己放入时间胶囊？还是像方才一样，一刀砍下自己的头？

    但他都想错了，银秋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对着沈璐伸出手，掌心里躺着一枚泛着白光的勾玉，光影重叠之间，是熟悉的灵体抽取画面。

    “别碰她！那是……我的东西！”

    中村翼咬着牙，握紧手里的刀，凝聚起自身灵体的所有力量，顾不得还在失血中的伤口，用尽全力挥刀砍向那个模糊的人影。

    这时，胸前的天魂随着他的动作迸发出耀眼的白光，甚至盖过了初升的太阳。

    银秋微微皱了皱眉头，侧身避开，神主系统又一次感受到了八尺琼勾玉的力量。

    但从一开始，明明勾玉一直在自己手上，一刻也不曾离开过。

    女人，灵体，木戒指……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计划里偏离了原来的轨迹，开始疯狂生长。

    中村翼没有砍中银秋，可缠绕在刀身之上的力量仿佛砍到了什么有形之物似的。

    突然，一道裂痕从虚空显现出来。

    银秋脸色一变，抓着沈璐的手顿时松开，伸向天空，想要去抓住那道裂缝。这时，身侧的中村翼看准时机一把抓起沈璐，用尽全力飞跃而起。

    光芒包裹着二人一起没入裂缝之中，随即，空间恢复原状，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唯有神器的气息才能驱动神器的力量，也唯有神器的力量才能打开时间裂缝……阿慎……难道你……”

    银秋凝视着方才裂缝的位置，喃喃道。

    千年之后，神主系统的权限分割上，勾玉失控，导致自己陷入时间洪流，辗转于各个时代。明明操控着所有的一切却依旧没能控制打开裂缝的力量。

    直到有一天，神主系统从那个被自己作为棋子的十七岁少年身上感受到了神器的气息。

    最直接的证明便是方才他一刀切下，时间裂缝就被打开了。而一切因果，本该作为棋手的他却无从知晓。

    银秋看了一眼手心的勾玉，有些失神地自言自语道：“所以从一开始，你才是被神选中的人吗？”

    “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神明！”然而下一秒，他握紧了手里的勾玉，脸色铁青，咬牙低吼道，“唯有我创造的神主系统，才是一切世间万物的主神！才是掌握因果律，促使人类进化的秘钥！”

    宗介沉默地看着发了疯似的组长，跟刚才云淡风轻地杀死拓真时简直判若两人。

    时间裂缝，灵体，神主系统……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词汇在脑海里不断翻涌组合。

    京都计划！

    一念及此，他突然想到了无意间听拓真提到过的信息。

    等到组长走了，宗介走向拓真的尸首旁，开始为曾经的兄弟收拾遗骸。

    彼岸花，你会回来吧？他抬头看着闭合如初的空间，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

    拜托，不要让一切的秘密都被埋葬，不要让拓真哥白死！他抱着那个眼睛还睁着的头颅，咬着牙，无声地为他哭泣着。

    几周后，琵琶湖，竹生岛。天空中挂着一轮冷冽的满月，等到下属们尽数离去后，夏夜里蝉鸣声便为这夜色更添了几分静谧。

    这座被称为圣地的小岛位于琵琶湖北部，传说有神明曾将于此地，岛上草木繁盛，白天生机盎然，而夜晚则被雾气包裹。

    此时，岛上只剩下银秋一人。他立在岛中心的那棵枝叶繁茂的神木旁，静静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月过中天。

    突然，枝叶之间忽然发出漱漱的响声，似乎有节律一般此起彼伏。渐渐地，已经听不到蝉鸣生，入耳尽是那奇异的树木之声。

    雾气开始消散。

    “友奈。”银秋看着手心的勾玉，“神主系统的影响已经被木灵降到了最低，出来吧。”

    斑驳的树影下，一个娇小的人影慢慢凝聚成型。她表情木然，一双眼睛直视着那棵树木，嘴唇微动，似乎在颂念着什么。

    树木之声停了下来。被称为友奈的少女缓缓转向银秋的方向，那一袭浅粉色的和服在月色下仿佛一朵盛开的樱花，脸颊光洁如玉，发间还别着一串金色的铃铛，显得娇俏可爱。

    “tsu……ka……”她缓缓张嘴，可发出的声音却像是石头摩擦，只是几个简单的音节却对她来说十分艰难。

    银秋摇摇头，耐心地纠正道：“是tsukasa。再来一次。”

    少女点点头，艰涩的喉咙里继续练习发声。

    “tsu……ka……sa……司（tsukasa），司。”她睁着眼睛，努力地对着他，重复着这三个音节。

    “发对了。”银秋露出一丝笑意，走上前去，把纯白色的勾玉带到她脖子上。

    霎时，面无表情的少女忽然腾空而起，眼睛里闪耀着纯金色的光芒，方才艰涩的声音变为了毫无感情的机械女声：“神主系统个人权限激活，使用人，浅井司。”

    每次动用个人权限都要如此，能短暂借用神器的力量也只有身为灵媒的友奈了。他一边查探着她的灵体状态，一边思索着如何下达命令。

    “正在读取彼岸花接入的神主系统历史记录。”未等他开口，机械女声却自动开始操作。

    银秋微微愣了一下，却见友奈抓起他的手，在他掌心写下几个字：“帮到你了吗？”脸上虽依旧是没有表情的样子，可金色的瞳孔里却在努力挣脱着神主系统的束缚。

    四周木灵的气息越发浓重，是它们的影响吗？他无从得知。脑海里突然回忆起昔日好友的那句话：那是神的造物啊……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神！”银秋反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把她一把拉入怀里，冷声命令道：“从最初开始回放。告诉我，阿慎和那个女人之间发生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