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社恐的一百种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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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罪与罚的交错

    夜风里带着夏天的燥热,沈璐在墙角吐了很久,口腔已经被灼烧感刺激得麻木了,生理性的泪水不断从眼眶里溢出,刺激得眼球又痒又疼。

    中村翼拿着一瓶矿泉水和纸巾站在她身侧,良久,他缓缓道:“对不起,没想到你竟然为了我做到这个程度。”

    “道歉?你?”沈璐像个醉汉一样抬起头,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大声道:“难道不是我太没用咎由自取?是不是我当时喝一杯就能解决,可我却不喝,结果……唔……”她一把推开中村翼,再次吐了起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中村翼冷冷道,“是我对你表露出太多关心。”

    沈璐没有理会他,只是扶着墙根,抢过他手里的矿泉水漱口。

    “可是,你认为这些真的是你或者我的错吗?”中村翼抽出纸巾递过去,突然叹了几口气,“我知道你习惯了。”

    他从身后抱住沈璐的双肩,喃喃道:“你自小就是这样,总是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

    他的声音如同催眠一样。

    奔流不息的记忆长河里,他立在岸边,看着她在里面挣扎翻滚。

    “小学的时候同桌的男生用笔尖戳你的手背,因为你从乡下来,不会说好听的话,学习不好,老师不待见,父母快要离婚……然后有一天,你不小心越过了课桌上的三八线……”他俯下身,冰冷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记忆中的她躺在在教室的地上,男生用脚踩过她的胸口,他们拿出弹簧刀,笑着切割着她身上的衣服,长指甲钉入那双白皙的手,直到皮肤被弄得得都是血痕他们才放手。

    为什么?

    因为自己就是废物啊。活该被欺负。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对。

    沈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有血,伤口是新鲜的,除去这些还有很多很细小的疤痕,其中一道很明显,是弹簧刀的刻痕。

    这些记忆,怎么可能会忘?

    父母解决不了,老师解决不了,自己更加解决不了,这就是所谓的小孩子的恶意。小学毕业照里,那些人的样子,狰狞如地狱的妖鬼。他们如影随形,几乎全班一起上了附近的同一个初中,同一个班。

    长大,离开,一切会变好吗?

    “你一点点地变得不敢说话也不敢和任何人有过多的交集。”他伸出手,看着河里快要溺死的女人,却只是伸出手而已。

    高中,大学,工作。人一生里再正常不过的必经之路。

    “高中涂什么带粉色的润唇膏,扔了。”

    好,扔了。连同两块钱的百雀羚一起,直到冬天脸裂开也没用过任何护肤品。

    “大学期间不准找男人。听到没?”

    是,他们都是恶鬼,是会伤害到自己的。别说找,看都不可能看他们一眼。

    “已经毕业了,这么大岁数了赶紧去相亲吧。等过几年就没有好男人了。”

    好,去吧。男人不男人无所谓,重要的是要给介绍人面子。

    “别人都能挺着大肚子在讲台上上课上到生孩子为止,你怎么就不行?”

    “别人到这个岁数了孩子房子票子老公应有尽有,你怎么一无所有?”

    “别人年年考编制,你怎么书都不看?”

    “打游戏!还在打游戏!这些让你认不清现实的东西就该全都毁了!”

    一年,两年,三年,四年……

    “这么多年,玩够了吧?”

    “玩?”

    沈璐抬起头,看着那个字。

    上面还有很多小字,什么幸福美满,什么夫妻同心,什么顺利上岸,什么母慈子孝。还有二胎三胎,子孙满堂,颐养天年……

    可她一个都不认得,只在字与字缝隙中看到两个熟悉的字——原罪。

    人的一生有很多阶段,社会伦理规定了什么阶段该做什么事。在读书的阶段该读书,在工作的阶段该工作,在结婚的年龄该结婚,在生孩子的年龄该生孩子……

    可没人告诉过她该什么时候跟别人不带利益地交往,该什么时候去谈一场有始无终的恋爱,该什么时候去做没意义却是自己想做的事……

    既然没说过的,就不是好事,不是好事就代表不能做。

    中村翼站在教室的角落,悲哀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她。那个眼神迷茫的孩子一步一步站起来,拿起地上满是灰尘的书包,往家里走去。

    “可是,这都是你的错吗?你真想一直承认下去?”他那熟悉又冰冷的气息再次萦绕在耳边,“曾经踩你胸口的男生,你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用石头砸烂他的脑袋,用匕首割下他全身的肉,听着他发出一阵又一阵绝望的呼喊却不让他死掉。”

    “那些相亲对象的面孔,他们发过来的每一条信息,无论好意恶意最后都化为你不珍惜的噩梦。”他握住她的手,把她从记忆洪流里往外拉。

    “你有什么不满啊,男人就要丑,这样才会疼老婆。喜欢好看的?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

    “连那个200斤的胖子都瞧不起你,不想想为什么,人家都是国家编制。”

    “废物!废物!废物!从小到大没做过一件能拿得出手的事。你有什么资格装清高看不上别人?”

    “不是啊……不是……只是纯粹地不想跟人接触……”

    已经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在说了,沈璐眼前是一堆撕碎的试卷,如同雪花一样散落在空空荡荡的教室里。讲台上还有很多完好的试卷,上面都是红色的叉,数学,英语,数学,英语,数学,英语……

    他们的声音在耳畔喋喋不休,吵得人耳朵发疼,可他们的话却一字不差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如同被下了魔咒一样,沈璐瞳孔放大,身体停止了颤抖。

    她一把推倒了那张讲台桌,上面的试卷散落到地面上,乱七八糟,在姓名那一栏里,她看到的是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那些踩过她胸口的男生,扇过她巴掌的女生,嘲笑过她的别班同学……还有那些老师,他们高高在上,永远不会解决实际问题,只会关注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优等生。

    是啊,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废物了啊,凭什么他们要为自己解决问题呢?

    她瞳孔无神,略微有些放大,不由自主地弯腰捡起那些试卷,开始不断地地撕扯着,踩踏着。好像这些试卷是一个个人一样,好像自己撕碎的是他们的身体,踩踏的是他们的头颅,飞舞的白纸就是四溅的脑浆。

    “可是,这却只能停留在想象中,现实中的你什么都做不到,你软弱,无能,只能任由他们欺凌侮辱,你甚至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如同惊弓之鸟,任何刺激都会让你惴惴不安。所以你讨厌任何人,包括自己。”中村翼继续低声说,“可现在,你有我在啊,不如我帮你杀了他们吧。”

    沈璐放大的瞳孔微微一收缩,似乎被杀这个字刺激了一下。

    “别怕,杀人可是我的专业领域。”他阴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近得连气息都一并拂在她脸上,仿佛是一条吐着血红色信子的毒蛇,“你看,现在这把刀,就在你手里,要不要拔出它?”

    他取出沈璐口袋里的彼岸花刀簪放到她手里,素银的簪头在夜色里散发着一抹森冷的光。

    “好啊。”沈璐的喉咙里发出一个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心脏随即一阵刺痛,好像瞬间被什么东西电击了一下似的,痛得她忍不住弯下腰捂住胸口。

    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感好像脑袋都要炸裂一样。

    中村翼将她拉入怀里,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感受到体温,她涣散的瞳孔终于又重新有了一丝焦距。

    自己依旧站在墙角,好像从来没有动过一样,然而手里的刀簪已经不知何时被拔出来,银色的刀刃在月色下印照出冷艳的亮光。她有些茫然地看着中村翼,眼神中无悲无喜,就像是木偶一样。

    嘴唇微微一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好了,总之合作愉快。”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拿过她手里的簪子,小心地收起刀刃后,再重新放回到她的口袋里。然后一把抱起她,放到了车子的副驾上,动作熟练地固定好安全带。

    “睡一会儿吧。”中村翼看着不知何时已经失去意识的沈璐。突然捂着心口痛苦地皱起眉头,用自己的灵体探查了她最痛苦的那些记忆,是共情反应吗?还是别的什么?

    “伤口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它早就开始腐烂,现在烂到了神经,甚至已经连疼痛的感觉都一并失去了,你却傻傻地以为过了这么多年已经愈合了,真可怜。”他看着她昏睡的样子,心中思绪万千。

    自言自语地说完后,他却又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自言自语:“虽然,我一样也是这种人。”

    腐烂了,就切除吧,连同血肉一起。

    引擎发出轰鸣,车子向远处飞驰而去。

    夜风里,一个人影安静地站在阴暗处。

    那人果然是他,阿慎,我曾经的朋友。他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子,喃喃道。

    神主系统已经清晰地感应到他身上带有神器的气息,在这个世界凭空出现彼岸花时自己就该猜到的。

    他变了,变得成熟,变得越来越会操控人心。对他接下来的发展,真有些期待呢。

    “拓真,柊夫人的委托先接了,但不要去暗杀大野枝子,反而要保护好她。另外,为彼岸花扫清一切障碍,让他顺利完成委托。”

    挂上电话,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