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霞光万道。

    刘家集镇西，晨雾在林间缭绕，露珠在草叶间打转。

    “那、那是老李家爷俩吧？”

    “我的天，他们身上血糊滴答的背的啥东西？”

    田野里，早出劳作的村民看着李拴住爷俩浑身上下都拴着黄色毛皮的小动物，皆是震惊不已。

    最让他们震惊的是，这父子二人好像是从大荒山走出来的！

    大荒山里多死鬼，这句话不知道流传了多少年。

    曾经镇上有四五个十七八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不信邪，带足食物、水和猎枪、柴刀等，进入大荒山狩猎，结果，再也没有走出来！

    “生仔不是过两天上学吗？差点学费凑不齐！”

    看着众人都围了上来，李拴住挠了挠头，笑着说道。

    “拴住，据我说知，这方圆数百里，敢在大荒山过夜，又打了这么多狐皮子的，也就你们爷俩了！”

    一位六十多岁，黝黑精瘦，满脸风霜的老者，看着这父子二人身上那几十只狐狸，差点惊掉了下巴。

    “你们老李家人命硬啊！”

    “我可是听老一辈说，大荒山里的动物碰不得啊……”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七嘴八舌，指指点点。

    “各位耶，你们忙活去吧，我要赶紧回去把这些皮子拔下来硝制一下！”

    李拴住对众人拱拱手，拉着儿子就冲出了人群。

    “爸，这些人一个个看上去笑呵呵的，心中对我们有善意的不多啊！”

    李长生皱了皱眉头，经过昨夜大荒山一场血战，小家伙的感知力似乎又增强不少。

    甚至能够感受到那些村民伪善的笑脸下隐藏的满满恶意。

    李拴住闻言，微微有些惊讶，他不明白这个年仅六岁的儿子，怎么会这么说？

    “长生，你可是说对喽！”

    李拴住看了看不远处的刘家集镇，苦笑道，“在这里，我们老李家是外来户，若非是当年你爷爷露了那么一手，我们在这刘家集镇很难安家落户。”

    “爷爷？那老家伙做啥了？”

    李长生好奇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李拴住脸上露出一丝傲然，轻飘飘的说，“那一年，你建刚叔跑货车出了一档子事，对方来了二三十个人去他家里，要抄他家！”

    “整个刘家集镇，没有一个人敢问！最后你爷爷一人一棍，将那些人打的满地找牙！”

    李拴住说到这里，揉了揉李长生的小脑袋，淡淡说道，“所以，在这刘家集镇只有刘建刚对还不错！”

    李长生撇了撇嘴，反驳道，“还有二狗，老肥，还有鼻涕虫他们几家吧？”

    “好小子，这你都看出来了？”

    李拴住闻言一怔，随后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你知道他们家为什么对我们好吗？”

    李长生摇了摇头，他只知道自己每次去这几个小伙伴家，他们的父母都会把家里好吃的，一股脑儿往自己口袋里装。

    至于原因，李长生自然不了解。

    李拴住说着，扭头看了一眼刘家集镇外，不远处的乱葬岗，轻笑道，“因为你爷爷帮他们家抓过鬼！”

    “抓、抓鬼？”

    李长生脑海中浮现出那只乳白色巨狐的画面和那数以万计的小狐狸，疑惑道，“和那些狐狸一样吗？”

    李拴住摇了摇头，眼角微微抽搐，苦笑道，“能够让你爷爷出手的鬼，至少都是摄青鬼级别！”

    “摄青鬼级别？那是什么东西？”

    李长生惊讶不已，莫非这鬼还分级别吗？

    “我也不知道，这个回头你自去问你爷爷吧，我们赶紧找地儿先把这些皮子拔下来！”

    李拴住神色有些慌乱，对于那些东西，作为一个普通人，他还是非常恐惧的！

    “拴住，你、你这是不要命了吗？”

    云兰看到李拴住浑身上下，那一个挨着一个，触目惊心的伤疤，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嘿嘿，这有啥？云兰，你可不知道，这些皮子硝制好了，至少能卖一千多，生仔这几年的学费总算有着落了。”

    李拴住替云兰擦掉眼泪，看着地上一堆狐狸尸体，得意说道。

    “还有你，小东西，胆子那么大？竟然敢一个人偷偷溜进大荒山，那是你小孩子能去的地方吗？”

    云兰说了两句，看李长生浑不在意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抄起扫把就要给他几下。

    “喂喂，使不得，使不得……”

    李拴住赶紧挡住了云兰，双手按着扫把，憨笑道，“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俺们爷俩这不是没啥事吗？”

    “就是，妈，昨晚我要是不去，我爸他……”

    李长生嚷嚷着正要邀功，嘴巴突然被李拴住捂住了，“熊孩子，还不赶紧找绳子，剪刀，把这些皮赶紧扒拉下来。”

    “好咧，好咧！”

    李长生看着老爸挤眉弄眼的模样，捂着嘴巴笑着跑了出去。

    “傻孩子，刀子不是那样用的，要这样，对对，别用那么大力气，不然把皮子割破就不值钱了！”

    旁边的杨树林里，李拴住看着李长生拿着一把牛角尖刀，冲着那狐狸肚皮划拉半天，也就划拉掉一撮毛，嘴角直抽抽。

    “阿弥陀佛！”

    突然，一声浑厚的佛号响起，让正在收拾狐狸皮的李拴住父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只见一位面黄肌瘦的老和尚，手持一把锈迹斑斑的权杖，穿着一件破烂的袈裟，赤着双脚，悄然而至。

    “奇怪，这老和尚好像在哪里见过！”

    李拴住打量了那老和尚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小檀越，二十年未见，不知是否还记得老衲？”

    那老和尚走到李拴住面前，仿佛没看到地上散乱的一堆血迹、内脏似的，目光落在李拴住脸上，淡淡笑道。

    “你、你是枯月老和尚？”

    当李拴住看到那老和尚袖口中，竟然挂了一个晶莹剔透，带着一丝殷红血迹，拳头大的骷髅头时，满脸震惊道。

    “小檀越，倒是好记性！”

    枯月老和尚点了点头，上下打量李拴住一番，“小檀越，你福泽深厚，寿运绵长，也不惘李天师一番苦心。”

    “多谢枯月大师，我这儿污浊不堪，就不留你了。”

    李拴住一手提血淋淋的狐狸皮，一手握着牛角交刀，脸上虽然堆满笑容，可是眼底中的恐惧，怎么也掩饰不住。

    只是枯月老和尚似乎没听到李拴住的话一样，目光转向了那个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剥着狐狸皮的少年身上。

    “小施主，可知这些灵狐在大荒山生活数十载，已经诞生了灵智，杀它们如杀人一般？”

    枯月和尚看着那个满手鲜血，正在撕扯狐狸皮的少年，打了个稽首，淡淡说道。

    李长生将那张血淋淋的狐狸皮，用夹子夹在绳子晾着，随手抓一把沙土搓了搓手上的血迹，这才看着枯月和尚，咧了咧嘴笑道，“老和尚，您这话不应该对我说！”

    “那老衲应该对谁说？”

    枯月和尚淡淡笑道。

    李长生拍了拍双手上的沙土，将那根雷击老桃木抄在手中，看了一眼上面一层黑褐色的血迹，瞟了一眼枯月和尚，嬉笑道，“老和尚，我有一个小伙伴叫老肥，就在我们镇北边住，他们家世代杀猪，有一次我去他家玩，刚好遇到他爹在杀猪，看到那肥猪可怜巴巴的眼神，我感觉他们也生出了灵智！”

    “所以呢，老和尚，您应该去和老肥他爹说！”

    李长生说完，双手紧紧握着那根雷击老桃木，满脸灿烂的笑容，浑身汗毛却支棱了起来，万般戒备地看着枯月和尚。

    在枯月和尚还没出现的时候，李长生就感觉到在那虚无之中好像隐藏着一头洪荒怪兽，瞪着两只金灿灿的水缸一般的眼睛盯着他。

    在枯月和尚出现的那一刻，李长生才明白，原来正是这个面黄肌瘦的老和尚。

    因此，李长生一直尽量低着头，心里念叨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没想到，这老和尚还是找上了自己。

    “那些低贱的俗物，怎配和这些灵狐相提并论？”

    枯月和尚闻言，神色未变，浑浊的双眼却爆发出一团凶光，言语之间也凌厉起来，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出家人的模样。

    “哦，你们佛门不是一直宣扬终生平等吗？”

    这时，一道浑厚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只见李观澜穿着一身青色长袍，手中拿着一根赶牛鞭，翩然而至。

    “李天师，你们李家，过界了！”

    看到李观澜手中那根漆黑的赶牛鞭，枯月和尚眼角微微抽搐，掩饰着那一抹强烈的贪婪光彩。

    “过界？”

    李观澜看着枯月和尚冷笑连连，傲然说道:“你有资格说这话吗？”

    枯月和尚闻言，脸色一阵狰狞，大袖一挥，凭空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