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派对
事实上,周以生在面对诡异的时候,依旧缺乏有利的攻击手段,他脆弱不堪的肉体就像一张单薄的纸张一样触之即碎,倘若先前没有鬼婴的尖叫震慑,他很有可能已经是无头女的腹中肉食。
“我迫切于掌握特殊的能力。”他想,不止是灵魂的力量。
那么僵硬的人皮以及封页古老的书籍将会是不错的选择,如果用比较容易理解的话语阐述,它们也许记录了某些属于这个奇怪世界的独门秘籍又或者心法咒语。
但是打蜡的尖木头和录音机似乎也有不小的作用,恐怖惊悚标签的电影中经常出现它们的身影,周以生曾经幻想过拥有《地狱神探》里由黄金制成的神圣猎枪,它的枪管以及子弹都刻有耶稣的十字架。
“你有什么建议吗?”他转头问。
青蛙漫不经心地趴在肩膀上,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肚子不停地吞吐物品使它的大脑倦怠。
“我不太清楚。”
它关于旋涡状黑洞的记忆近乎于完全消失,周以生其实也不抱有太大的期望,他只是试探性地随口一问,倘若能够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那就属于预料之外的收获了。
至于滚烫的液体,周以生反复思考,认为现在还没有承担失败的资本,他必须将每一笔钱都花在刀刃上,否则下一次通过关卡还是离不开幸运女神的眷顾。
俗话说,饱暖思美人,倘若你还在饿肚子,又怎么会花钱走进青楼?
无头女的可怕让周以生的内心蒙上了一层无法驱散的阴影。
他的手从照片撕开的裂缝中收了回来,冰冷的目光落在拿出的两件鬼具上。
这是一个记忆中突然出现的称呼。
一块像是从后背生扯来下的人皮,苍白的血肉纹有一张五官错位的黑白鬼脸,嘴巴出现在了额头的位置,耳朵一上一下地长在了头顶与下巴,两条细长的手臂挡住了鼻子与太阳穴处的眼睛,仿佛它看见任何东西都会发生难以想象的事情。
一根与手指相差无几的尖木头,红褐色的周身刻满了晦涩扭曲的符文,那是一种现实世界无法找到的语言体系,由无数个断面构成的尖端像是用小刀一下接一下地削出来一样,一圈老旧有不少破洞的绷带缠绕在末尾。
周以生自然地知晓了关于它们的一切,包括了名字与认主仪式,污秽之脸要求他亲手割下后背的皮肉并取而代之,圣木则必须经过一名宗教神父的洗礼才能发挥真正的作用,好比玉器在寺庙开光。
“我又要自残?”他的神经发疼不已,干脆下一次弄个跳楼好了。
但耍嘴皮子功夫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终究还是要想出一个办法。
“如果有麻醉剂的话,也不算是一件难事。”
可街边的药店买不到处方药,周以生闭上了双眼,他的脑海浮现出一个女孩的背影。
戴有一顶沙滩帽的她站在波澜壮阔的大海面前,白色的碎花裙摆随风飘舞,橘黄色的太阳光打在她的身上,不停涨落的海水冲刷她的脚踝,细碎湿润的沙子沾在皮肤上,她像是下凡的天使。
“啪!”响亮的巴掌声。
“我都在想什么?”他自言自语说,“还是不要打扰别人。”
周以生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杂乱的房子,青蛙在吞下污秽之脸以及圣木之后沉沉入睡,他拎起两袋满满当当的垃圾走进了十三层的电梯,离开的路上碰巧有一辆环卫工人在清扫落叶。
他拦下一辆出租车,坐进了副驾驶,司机是一个发福的中年男人。
“师傅,我怎么感觉你有些眼熟?”
男人慈眉善目地回答,“我以前摆过煎饼地摊,可能你是我的熟客?”
“我确实很喜欢吃煎饼果子,每次都要加两个鸡蛋和一根火腿。”
周以生系上安全带,轮胎卷起了地面的灰尘,出租车义无反顾地往目的地进发,将近四十分钟过去,他疲惫地打开宿舍房门,却见到了仿佛动物园一样的画面。
正义穿了一身黑色的西服,他在脖子上打了一条波点领带,脑袋梳了一个成熟稳重的大背头,此时正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一样坐在镜子前不要命地臭美。
李想是一个没有世俗欲望的人,但他却不知从什么地方借来了一身花枝招展的行头,粉色的衬衫、棕色的直筒裤以及一双尖头皮鞋,给人一种基情四溢的感觉。
伟仁面带不屑地坐在椅子上,本以为他是唯一的正常人,可他从床底抽出了一箱玩偶装束的时候,一切似乎又变得那么合情合理,他眨眼间变成了一只有爪子的霸王龙。
“你们在干什么?!”周以生不可置信地问。
三人齐刷刷地投来鄙夷的目光,“你忘记了今晚的单身派对吗?”
他敲了一下后脑勺,“我糊涂了。”
“那你还楞在原地?”
“我没有准备!”
三人看向了他朴素的衣服,之前染血的那套已经褪去,“你可以本色出演。”
“我觉得爱打电动的宅男也蛮吸引人的。”李想补充说。
“只要你不接触一个叫杰哥的男人。”伟仁指的是一部很有意义的教育片。
“我们该走了!”张正义看向手表,脸上是急不可耐的表情。
日薄西山,一片广阔的草坪,铺上了红毯的桌子摆满了酒水与小吃,几盏白炽灯像林间的萤火虫一样发亮,奇装异服的人们发誓要在今晚创造出脱单的不朽神话。
妆容精致的女主持人站在台上说,“临近毕业季,稚嫩的我们即将踏入社会,来自另一半的支持弥足珍贵,它可以让人充满动力、不再疲惫,同样是仅次于父母给予的精神源泉,我们都渴望在大学校园寻找到真正的爱情,让我们在这最后的短暂中拼尽全力,也许你的天命之子就站在身边。”
伴随人群中响起的欢呼声,单身派对正式开始。
“我们走了。”三人像父亲一样语重心长地说,一只孔雀、一只霸王龙、一个非主流在周以生的视线逐渐远去,这真的能找到对象吗?他的内心表示十分怀疑。
肚子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咕噜声,他从早上到现在也只在1308喝了几杯果汁,见到不远处满桌的水果和食物,他不假思索地拿起了一个盘子走了过去,用夹子堆起一座小山似的东西站在角落。
周以生很满意他的杰作,他未来肯定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建筑工程师,可就在他像饿死鬼一样大快朵颐的时候,一个只披了几块布的小丑女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佯装羞涩地搭讪说。
“帅哥,你好啊!”
他嘴里刚好有几块还没咽下去的寿司,所以回答的时候有些模糊不清。
“你有...什么...事情...吗?”
前凸后翘的小丑女见到周以生是一个贪吃的家伙,直接露出嫌弃的表情走开了,甚至没有留下辩解的机会,月老给他牵的一条红线,就这么被作死地掰折了。
但即便内心再如何懊悔不已,也改变不了他饥肠辘辘的事实。
他继续吃东西。
“怎么周围的人一直在看我?”
周以生试探地放下了盘子,注视的目光也随即消失。
看来我要找个时机钻进摆放酒水和小吃的桌子下面,这样才能肆无忌惮地填饱肚子了...
趁无人察觉之际,他掀开了红毯,可已经有一个人躲藏在了底下。
是她?!
周以生的瞳孔紧缩。
“快进来!”漂亮的女孩面色紧张。
他俯下身子,两人一同呆在了一个狭窄的空间。
“你怎么在这里?”他小声地问。
“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她坐在地上,掐住了衣角。
“那你还来?”
“朋友让我一起。”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周以生很久没能说出一句话来,他总不能说,我其实暗恋了你很长时间,你可以当我的女朋友吗?他们之间到现在为止,用彼此认识的陌生人来形容也不为过。
“你好,我以前的高中同学。”还是她先开口。
“好久不见。”他此时像面对诡异一样局促不安。
“其实我们大学碰过三次面,但你都没有跟我打招呼。”她眨巴了几下大眼睛。
“是吗?”周以生尴尬一笑,实际上他当时看见了,只是做贼心虚而已。
“你是觉得我记错了?”她微笑地问,女孩看待问题的角度总是那么刁钻。
他连忙摆手否定,“没有!”
“所以你是故意无视我的?”她像兔子一样可爱却又狡黠。
“我那会没带眼镜!”周以生迫不得已找了一个借口。
“你近视了?”女孩露出极度困惑的表情,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情。
“大一的时候,不是在高中。”他解释。
“当作你蒙混过关了。”
为什么感觉回答这几个问题,比杀死无头女还要困难?
周以生的心脏怦怦直跳,生怕口误说了不好的东西,给女孩留下什么坏印象,而他下午拒绝妇人诱惑时的定力,此刻也荡然无存,他像极了一个害怕做错事的小孩。
“你为什么要躲起来呢?”她问。
他举起了盘子,“我今天没有吃多少东西,但是外面一直有人在看我。”
“你也有偶像包袱吗?”她捂住嘴巴,笑出了声音,很好听。
“是真的有人在盯住我!”周以生的脸憋成了猪肝色。
女孩喜欢上了逗弄他的感觉,“好了,我知道的,大明星!”
“不是啊...”
桌子底下萌动的是男女之间的情愫。
“你可以帮我拿一个小蛋糕吗?”女孩问。
周以生自信地点头,右手从红毯下面伸了出去,他抓住了某个东西,一个洒满了糖霜的茶杯蛋糕出现在收回的手上。
她惊喜地拍掌,“我还以为你会出去拿的,你是怎么看见的?”
他不好意思地挠头,“我瞎猜的。”
趴在肩膀上的青蛙打了个哈欠说,“又抢我的功劳!”
周以生本以为今天晚上,他会和喜欢的女孩一直呆在桌子底下说悄悄话,可意外总是来的那么突然,在广阔草坪上寻觅爱情的人们突然像见到了魔鬼一样发出了接连不断的尖叫声!
“救命啊!”
“他怎么了?”
“有人可以打一下120吗?”
“电话打不通!”
“他得了什么病吗?”
恐惧的情绪在空气中迅速弥漫,慌乱的人们四散奔逃,可他们无论从什么地方离开,最终都会回到这个单身派对上,这是鬼打墙。
“发生什么了?”女孩犹如受惊的兔子缩成一团。
“你在这等我一下。”她说过自己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周以生掀开红毯走了出去,真视之眼越过挡在面前的人墙,一只浑身抽搐的恐龙躺在地上,腰背整个顶了起来,牙齿和指甲只用了几秒钟不成人样,裸露在外的皮肤像中毒般变为灰青色。
“伟仁?!”
话音刚落,恐龙装束下的家伙仿佛失了智一样爬起来见人就咬。
周以生的耳边响起一声彻入骨髓的尖叫,“进入关卡”界面忽地多出了一张照片,同时它自动触发了开启条件,他的脑袋多出了一段奇怪至极的记忆。
隐藏关卡。
一片泥地被挖出来了一个深坑,一具残缺的尸体像垃圾一样被埋了进去,看不清模样的人拎起了铁锹离开,不知过去了多少个日夜,绿色的青草盖住了这片土壤,活过来的尸骸从地底爬了出来。
丧尸!
活死人!
这两个词语顿时间浮现在周以生的脑海。
“怨恨扎根于这片土壤,它无法逃脱,也不允许任何人离开,死亡是每个人的归宿,它要让你们明白什么才是痛苦,自相残杀与同类相食,它披了一副看不透的皮囊躲藏在你们之中,你在它的面前犹如蚂蚁般弱小,你能做的一切只有等待第二天的太阳出现。”
从这段话上可以判断,这次碰到的是怪诞,甚至邪崇,难以捉摸的必死规律!
也就是说,先前注视自己的目光其实不是人,而是暗中窥伺的鬼,它在挑选下手的对象...
“我真的要明哲保身吗?”周以生想。
他对付诡异尚且吃力,更何况是更高层次的存在,没有人会怪他的,毕竟螳臂当车是不现实的事情,他又不是小说里的主角,怎么可能每次都会有奇迹的诞生?笑话。
但是让自己的朋友在眼前死去,涉及的人们第二天又被抹去相关的记忆?
他会像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我怎么可能这样做呢?”他低下头说。
似乎是为了坚定决心,周以生让青蛙吐出污秽之脸。
他钻进了一张桌子底下,准备在没有麻药的作用下换皮。
“至少这样还有在它面前挣扎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