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贾母。

    包括邢夫人、王夫人等长辈，瞧见贾蓉说话这么冲，丝毫没有尊敬她们的姿态，全都心里恼怒。

    “便是珍哥儿在的时候，他也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而贾蓉却不管，只对贾政说话。

    他千辛万苦搞死贾珍，就是为了夺取宁国府的最高权力，获得在宁荣贾府的最高话语权。

    若是当了族长还伏低做小，委曲求全，他这个族长不是白当了吗？

    平常的时候，做个表面功夫，当个谦逊小辈没问题。

    但如果什么事都服软，那就不是他贾蓉了。

    （亲爹）都敢杀，怕你个老登？！

    “我整顿族学的时候，曾经放话说，贾族诸子弟，有义务和责任进学。凡是想要在族里担任职务的哥儿，必须在族学里完成结业考试。”

    听到贾母哄着贾宝玉，说不去就不去之类的话，贾蓉负手而立，语气深沉的淡淡说着。

    “宝叔，也不会有例外！”

    “除非你们把他关在后宅里一辈子，让他这样混吃等死……”

    话音落下，贾母、王夫人脸色一变。

    王夫人忍不住啐骂道，“好你个蓉小子，拿着鸡毛当令箭，居然管到宝玉身上来了！他是我荣国府的主子，还轮不到你宁国府来管！”

    贾蓉笑了，“二太太怎么说疯话了？我现在是贾族族长，怎么管不了宝二叔？别说宝二叔，便是您老人家，如果有一天，做了损害贾族的事儿，我也有权力处置您的。”

    瞧见贾母、王夫人，厅里的大小媳妇丫头全都脸色一变，贾蓉补充说：

    “至少，建议二老爷把您休掉的权力，我是有的。”

    话音落下，厅里死寂无声。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望着贾蓉，没想到他这么大胆，居然跟王夫人这么说话，针锋相对，丝毫不留情面。

    要知道，王夫人可是足足大了他两辈，贾蓉要喊一声“从祖母”的。

    “蓉哥儿——”

    就在这时，贾政皱了皱眉头，觉得贾蓉说话过了，便忍不住提醒一句，表示自己的不满。

    说话归说话，怎么还顶撞长辈了呢。

    “好好好。”贾母满脸怒容，胸膛起伏不定，啐骂贾蓉道，“没长毛的鸡崽子扑腾翅膀装老鹰呢。你才吃了几天饭，就敢猪鼻子插大葱装象，教训起长辈来了！我倒要问问敬哥儿，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个大不孝的孽障！”

    说罢，贾母猛地从美人榻上站起身，厉声道，“走，去宁府问问敬哥儿，他怎么管教的孙子！”

    贾母祭起了大杀器——贾敬！

    霎时间，贾蓉眉头一皱，暗暗捏紧拳头，却没多少害怕。

    为啥？

    宁国府现在就贾蓉一根独苗了。

    就算贾蓉犯了再大过错，贾敬也不可能把他怎么样。

    但即使如此，如果贾敬逼着他给贾母道歉，乃至磕头赔罪，也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情。

    贾蓉作为贾族族长的威信，也会大大降低，被人议论纷纷。

    在族人们的心里，贾母这个“老佛爷”，还是会高高在上，压了他这个族长一头。

    “妈的，贾敬怎么还不死啊！”贾蓉面色阴沉，暗暗捏紧拳头，心底里不由自主的爆了句粗口。

    第一次对贾敬产生了强烈的杀意！

    老毕登不升天，影响他在贾族里的话语权了啊。

    如果贾敬不在，贾母能拿他如何？便是最终撕破脸，贾母祭起“忤逆长辈和大不孝”的礼法杀器，贾蓉也不怕！

    为啥？

    因为贾蓉是嫡长嫡孙，宁国府只有他这么一根独苗了。

    有宗法制度的保护，贾蓉的族长和宁国府之主地位稳如泰山，即便是贾母都拿他没办法。

    现在多出一个贾敬，事情就糟糕了。

    因为贾敬，是有“生育能力”的，即使没有贾蓉，贾敬也完全可以再生育一个孩子，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当然，那都是撕破脸，不死不休，最后的极致手段。

    但凡长脑子的，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境遇。

    但至少有一点可以承认：贾敬的存在，无论从礼法制度还是宗法制度上，都对贾蓉产生了“压制”。影响了他在族里行使“族长”权力。

    “母亲，何至于此！”幸好，贾政开口了，上前拦住盛怒的贾母，然后扭头对贾蓉呵斥说，“蓉哥儿，还不给老祖宗赔罪！”

    贾蓉是不想惊动贾敬的。

    如果去了宁国府，惊动了贾敬，逼着他给贾母、王夫人等磕头赔罪，甚至做出更过分的事情，那就难堪了。

    宁国府的“暴力教育”制度，是完全有可能发生这种事的。

    所以，贾蓉脸色一变，突然流露出温和的笑容，走上前柔声说：“老祖宗，您这是何意？重孙不过仗义执言几句，如何就这般怒气冲冲的？让旁人看了，还以为我这个族长没威严，您老太太在府里一手遮天，要插手族里的事儿呢。”

    贾蓉话音落下，贾母和众人脸色一变。

    谁也没想到，在贾母如此盛怒，连贾政都“倒戈”的情况下，贾蓉还敢这么说话，与贾母“针锋相对”。

    不过，贾蓉的话确实提醒了贾母。

    因为贾蓉是贾族族长，管束族中诸子弟，是他的责任和义务。而贾母为此闹得不堪，甚至闹到贾敬那里。即便能让贾蓉暂时低头，却也得承担一个后果。

    那就是：族人非议，说她牝鸡司晨，只手遮天，端坐后宅不安分，要插手宗族大事。

    毕竟贾母就算是贾代善的老婆，她也只是个媳妇，身体里流着的是史家的血脉，而不是贾家的血脉。

    这是最要紧的。

    一旦族里非议，那么她的处境就危险了。多年来维持的“仁慈老太太”的形象就会毁于一旦。她活着的时候还好，如果死了呢？贾族会怎么安排她？她几乎不敢想象。

    尤其是，贾蓉是族长，一旦存了报复心，让她不能与夫君合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