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干，凛冽的风。我往火葬场走，像是有些习惯的。提前到，不扫地，擦桌子泡茶而已。

    不久，师傅迈着步子晃悠进来。坐椅子上也不说话，几口茶后：去炼化间，找找我的手表，把它拿过来，我忘记放在哪里了。

    我害怕，没敢说，跺着步子出了办公室，快到地方的时候，不禁就一个寒蝉。推开第一道门，后背冷汗就往外冒，这可是冬季没有剧烈运动，想流一滴汗都难，可我却在门前冒着汗。

    就这样进了第二道门，四下张望了一圈没见到能放东西的。唯独铁炉子旁操作台的抽屉里面。想也没想直奔着拉开抽屉，一阵铁皮交织的“咯吱”传来，万幸，手表真就在里面放着，拿起来转身就跑。

    进了办公室，我喘着气，看到师傅正襟危坐着，强压着缓下来，看到师傅就感觉很安全，

    把表递给师傅。在那个时候，有块表，有台车子，在十里八乡那可算是个狗大户了，老牛逼了。

    “你知道这表是哪里来的么”?

    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还用跟您老屁股后，您老玩我呢。我呆呆晃着脑袋。

    “死人的，就是逝者的。”在我们那场子里，称呼都只能叫逝者。

    我冷不丁颤了一下，师傅坐直身体，伸手拉开办公桌抽屉，把我喊到跟前，我眼睛不禁发直。里面什么东西都有，手表特别多，金戒指，耳环什么的都快有小半层高了。

    “挑一样，送你的见面礼。”我直摆头。

    “我不要。”

    “嫌弃？嫌它们是死人的东西，不待见？”

    我能想得到，但是不想承认，师傅捅破了窗户纸，我头手连摆，那东西我可不敢要，也不能要。

    “让你拿你就拿着，这是规矩。”我当时就懵了，不知道怎么的，就伸手拿了一块表。

    “戴着吧。”

    戴在手上。“你可以下班了”我愣是没反应过来，总是刚上班就下班。刚到家，我父亲就看到我手上的手表，我发现他嘴角多了一道弧度。

    “儿子，虽然那地方不怎么样，但是你现在就有一块手表了，这表怎么也值点钱。那个时候如果拿着表，换个老婆好像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这件事情对我来说，给我一种间接性的安慰，让我对于火葬场的恐惧似乎也少了很多，人本身就是物质的。

    我再去场里的时候，师傅问我。

    “还紧张么？”

    我摇头，师傅说：在这里，说话要大声，不要乱动。

    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敢问，左师傅看着也不想让我乱问问题，好似有什么什么禁忌一般，我不懂，就像办公室的地不能扫一样。

    所以啊，在这里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为什么那样。

    我到场子里快一周了，还没有看到烧尸体，这对我来说，并不是好事情，让我感觉这并不安全或者说有很多的禁忌，我是新人，所以师傅一直不敢让我进去烧人。

    我知道，烧人那绝对是需要极大的心理承受力的。

    左秋师傅在火葬场里是很有地位的，每个人看到都是十分客气，连场长都这样。也没见师傅跟她们很亲近，反正就是每天板着个脸，看不到他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或许因为他是场子里的老人吧！

    转眼间第三周，师傅中午请我吃饭，我肯定不会让师傅花钱的，虽然我刚来还没发工资。

    中午，师傅洗完澡，换上衣服，我们一起出去，去了城区，那是一家装修富丽的饭店，我从来没进过这种饭店，当时看一眼都觉得人家不会欢迎我。

    师傅要了几个菜，全是荤菜，在家里过年也没有这么丰盛，还要来了几瓶酒，我想着，师傅可真能喝，不曾想，师傅递了一瓶给我。

    “我不会喝。”

    “不会喝也要喝，男人得学会喝。”

    师傅几句话忽悠的我胆子打大了起来，喝了一口，一下就呛住了，我感觉这是世界上最难喝的东西了。

    那次，我没付钱，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去的，虽然只有十几块钱。隐约间，我像是被抗在肩上带回家的。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

    “我睡了多久。”我转头望向父亲。

    “快一天了。”

    你师傅说，让你休息两天，好了在上班，还说你过了第一道坎。

    父亲明显很高兴，不知道师傅跟他说了些什么。那天我喝了几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