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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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就是这么简单?

    就在隗烨与王明、王秀、卞壵在演武场挥洒青春与汗水,结束之后坐在一起,各抱着一小木桶“汤面包”,沾点酱菜吃,香着呢!

    说道“汤面包”,其实就是最早期的面食。一开始没有弄成条状,也没有馒头,就只有需要放在汤里煮得“面包”,所以俗称“汤面包”。当然,虽然没有后世的面条馒头深入人心,但这还是为小麦的推广加了加速。

    因为之前的小麦主流吃法“麦饭”,实在既难吃还容易伤到食道。这个麦饭可不是后世以野菜蔬菜为主的野菜饭,而是将未去壳的小麦直接煮熟或蒸熟,然后就开吃,连壳吃下去能好吃才有鬼了。于是甚至有了给父母吃麦饭是不孝行为的说法,但个人觉得说这句话的人,铁定没挨过饿。

    至于去壳,你说的简单,一开始的舂米,可是被当做一种对犯事女性的处罚手段,当然不是一种轻松活计。哪怕是后来发明了石碾粗除、木掀扬场这样相对简易的办法,但也只是减轻,其依旧是一项重体力活。且不说你是否具有对应的劳动工具,哪怕是你有,你又是否有充足的劳动力去干这件事。这也是为啥说古代劳动妇女能顶半边天,你瞧瞧光是做个饭就这么多工序,这承担了大部分家务的女性基本是一天从早忙到晚的,非常累的。哪像后世的妇女家务很多都是省去了繁琐的准备工作或者由机器代劳,个别还有二十四孝老公可以差使,相比之下,确实舒服太多。

    相比同时期北方另一主粮粟米(豆子相对播种面积小的多),粟米(黄米)的口感更好吃,而且煮起来也比小麦简单,最重要是比小麦更好养活。但是亩产低,前汉一亩(前汉1尺=1秦尺=23CM)产量在3石(1石=120汉斤=60斤),而后汉时节粟米一亩(1尺=25CM)可以达到450汉斤,即225斤左右不够吃。

    而小麦产量就高得多,一亩(240平方步,一步等于六尺)小麦可以达到4石半的产量,也就是540汉斤=270斤,多出45斤的救命粮,这才是两汉政府一直低烈度的推广小麦的原因。比起口感,还是先解决饿肚子的问题更实在。毕竟不能像藕梅那样为了点臭钱,将三亿多吨粮食当生物燃料烧掉,还美其名曰环保,顺带推高了全球粮价,四大粮商哪个不是赚的盆满钵满。这合理吗?简直岂有此理,要知道全球可还有几亿人在挨饿。

    而“汤面包”以及之后面条、馒头的出现,极大降低了吃货的抵触情绪,使小麦越来越备受认可,甚至有向南方蔓延的趋势。

    在吃完这顿早午饭之后,隗烨也迎来了新上任的青州牧高颎的请帖。

    说是请帖,但如今早期的宣纸都还未普及,用绢丝布帛太过奢侈,所以实际是个竹简,所以后汉的请柬相比后世本就简洁的基础上,更加惜字如金,否则写不下就尴尬了。

    “敬启:君素雅达,吾闻之久矣,愿与君于后日临淄小酌,可否?”

    隗烨从最右边一列开始,依照从上往下的顺序读完请柬,将其交给旁边的仆从,顺手接过小刀与一小节竹子,熟练刻下:“敬启:长者之邀,固所愿也。”(你长辈邀请,我作为小辈当然是愿意的。)

    看使者满头大汗,奔波劳累,此时正在讨水喝,隗烨并没有马上给他,那也太不通人情。隗烨看了看身边的仆人中最为机灵的三宝,吩咐道让三宝带使者先下去吃饭喝水,稍事休息后再把回帖给他,就先走了。

    这种事让手下去干就行了,亲自去反而显得过于殷勤,失之谄媚,让人非议,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这其实跟大臣一般不会跟宦官走太近,真要贿赂交结他们,肯定也是暗地里进行一样,不然不仅损伤名声,还徒惹皇帝猜忌。

    王彦章与王彦童都是粗鲁武夫,没想太多,而卞壵想到了些,却也没有说。

    隗烨在书房间坐着沉思了一会,又让现在管理隗氏一族粮仓的隗通叫了过来。

    隗康隗怀棠是隗烨的远房堂侄,现年只有十五岁,也是隗烨的学生,而且是最优秀的学生之一,与卞壵堪称一文一武的存在。

    隗康在路上显然就已经知道了州牧的使者来了,更是心中暗自有了计较。在面见了隗烨之后,见隗烨没有主动问询自己,显然存有考校的意味。

    藏拙归根到底是为了保全自身或者扮猪吃虎,但其终归是只适用于对你不了解的人,否则反而会引起不详的后果。而如果是在熟人面前,那就好比在众目睽睽之下耍了一场猴戏,大家只会想看你能演到啥时候。藏拙在这般境地就未免显得可笑与鲁钝,或者更准确的说,此时你已经不是在藏,而是实“拙”。

    隗康当然不是蠢人,所以他并未去莫名其妙的扮蠢,也不会故弄玄虚,面对老师的测试,他只是在有限的信息结合自己的参详,和盘托出。

    “使者前来,无非一是筹粮筹钱,二是询计问策,而所能拿出来者,无非也就是反叛二郡的土地以及今后几年的孝廉名额,如是而已。至于答应与否,无非看老师觉得值不值。至于家中物资丰盈,在刨除必须的预留以及来年的种子,再留下一定的以备不时之需,尚且可以拿出10斛油,5斛糖,2500斛小麦,可供叔父差使。”

    (16两为一斤,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汉代1石=120汉斤=60斤;十升为一斗,十斗为一石,1石=1斛)

    “宁为太平犬,莫做乱世人。能为父老换个安生日子,区区粮食又有甚可惜的。只是个人之力终归渺小,也不知那批守护豚犬肯出多少血?罢了,就去走这一遭。你派人先去整理一下,明天派人跟我一起运去临淄。既然要给,当然要先给,否则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也为我这个师叔当个表率帮腔。”

    再等了一个时辰之后,三宝回来拜见,也不多说什么,使个眼色,大家心知肚明即可。

    这你对别人照顾,别人不也得还你人情,可是规矩在那,不能直说,会落人话柄。但有时候你就是缺个确认而已,别人也只是给你个暗示,可这就够了。

    啥是造化,其实就看你能不能明白,明白了,就算半只脚踏进这个圈子,不明白,那可能就只会觉得碰到谜语人了,云山雾罩,稀里糊涂的。可别人帮你不能把自己也搭进去,没到那个情分上。所以有时候某些人被帮了,还不清楚,没个表示,甚至自以为自己是个天选之子,往往最终也就成无依的孤木,毕竟没人喜欢一把年纪还需要别人喂到嘴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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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天,隗烨一行,带着几百随从,大车小车,浩浩荡荡开进了临淄城大门,沿着最大也是直通府衙的主街道,颇为拉风的来到府衙门前,将请帖与礼物清单,一捆竹简交到阍者手中。

    没有被刁难的俗套情节,这阍者也不傻,知道今天来的都是各地的头面人物,他以后不要在当地混嘛。更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带了这么多礼,妥妥的贵客啊!

    这礼物一送,待遇就是不一样,这不刚走到大堂,高颎的三儿子高表仁就先迎出来了。(高颎这种封疆大吏都是要将嫡系子嗣放在竟是洛阳作为人质,高表仁两个哥哥都在洛阳当郎中,他则因为特殊原因才待在父亲身边。)

    高表仁这人是有些书生气的,比较较真,但也好相处的多。一路上免不了赞扬一番隗烨的急公好义,同时也对先到的一些獬豸的抠唆免不了吐槽鄙夷一番。

    而隗烨并没有被带到客房先休息,也没被领到一些先到者的聚会场所,而是被引到了靠近女眷居住的后院的一间书房。

    很明显,这里的人才是高颎真正重视的人。外面那些只能算是夜壶,既嫌弃又不得不用。

    “景焱,你可算来了,康成兄在信中可没少夸赞你这个高徒,如今一看,确实优胜一众凡俗,是个淳淳君子。”

    一位高大威猛的男子,隗烨还未踏进书房就听到他的话,走进的一瞬间更是被他直接拉住手臂,也算是变向的介绍给了书房间的众人。当然,类似这个人跟我是有关系的自己人这种潜台词,大家也不是三岁小孩,自然分辨得出。

    王雅也微微侧视,作为一位久经沙场的勇将,他敏锐的感到一股心悸,这是遭遇前所未见的强敌才会有的感觉,眼前的少年武艺竟然远在自己之上。

    出于对于其实力的认可,王雅试探性提问隗烨,对于接下来的大战有何想法。

    高颎也没有阻止,虽然隗烨这次主动大方的捐献物资,让高颎对其人品大加赞扬。但只有德行并重的贤才,才能获取他真正的尊重。对于有德无才之辈,他虽敬却不会用,因为如此之人用了大多时反而会有损社稷。这是他的原则,而隗烨接下去的言行将直接决定他是否举荐隗烨当茂才。虽然郑玄告诉他隗烨暂时还未下定决心进入官场(高颎不知道主角已经改变看法。),但如果真是大才,高颎从来不会吝惜为国家举材的机会,他有信心劝服他改变主意。

    隗烨却感到哑然失笑,这帮人一个个揣着明白当糊涂。义军虽然也有几个豪杰之士,但相比朝廷的人才济济,差得远,整体军事更不用说。而事到如今,更为棘手的反而是在解决义军之后,如何恢复北海和东莱两郡的民生,重塑朝廷的威信。就好比你光把火扑灭,却不管这一地易燃物,那岂不是随便一个火星就又烧起来,而且可能烧的比之前更旺。但这些是州牧郡守需要考虑的事,他这半个白丁也懒得凑这个热闹,也就只对军事出几个没新意的建议。

    “敌众现在有两股,一股以宋江为首,另一股则是王伦。宋江虽然之前只是一个县小吏,却继承了晁盖的部众,比起王伦,也更会聚拢人心。在之前的营啸之中,李登图虽然归顺了王伦,但这些从贼的官军却分裂了,不少人都被宋江的军师吴用蛊惑,使得之前核心力量被夏育重创的王伦如今明面上竟然跟宋江势力相差无几。而两者的理念上的冲突也在最近显露无疑,王伦是一心造反的,而宋江则是被拉下水的,还是有招安的心思在,只是晁盖毕竟死在汉军手上,他有所忌讳。”

    说到这,他朝上首的高颎拱手抱拳,问了一个问题,“现在就看高使君愿不愿意招安而已。如今的贼军早已今非昔比,他们现在主体已经变成曾经的汉军,这些人当初头脑一热,如今骑虎难下,恐怕不少人如今肠子都悔青了,甚至应该有人已经试探性跟官府联络了。如果采用招安之策,则不消多说,敌军内部立刻四分五裂,剩下的事,高使君与王太守都是通晓兵略的,自然比小子更清楚。”

    隗烨顿了一下,斜视众人,“若是不准备招安,也不妨先按下不表,偷偷放些消息出去,到时候本就之前是敌对关系的两拨人,真的能信任彼此嘛,怕不是一场火并就在眼前,到时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自然也就是应有之义。”

    高颎笑了笑,突然肃容问道:“就是如此简单?”

    隗烨目光平静,正视高州牧,微微侧腰,双手环抱向前,“世事最怕人自作聪明,将一些简单的东西弄复杂,最后自己还解不开。孙子有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知晓敌人的痛处,对症下药,这才是将帅之风,这难道还不足够吗!”

    高颎看他不是被人一吓唬,就方寸大乱的人,更加欣赏。

    “是啊,抓蛇打七寸就好了!”

    高颎没有说他最后采用哪种,但隗烨已然猜的七七八八。这招安,自然是要一边谈,一边打的。贼军越乱,实力缩减严重,那招安越真。贼军越是强大,反而要狠狠的打。只要来到自己可控阈值范围内,一切都好说。

    接下来,就是一场盛大的晚宴,与会的都是西边几郡的士绅名流。在高颎突然宣布今年的茂才人选为隗烨时,不少人拍手鼓掌,眼睛却显露懊悔之色。显然,这些人以为跟捐赠多寡以及顺序有关,而这正是高颎所刻意误导的。

    看着一个个突然转变口风,大力捐献的豪绅,高颎也忍不住嘴角上扬,只是心下却连连冷笑,以后在收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