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国士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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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北亭街叹(说客)

    甄玠单手托着下巴,蹲在地上,手肘撑着膝盖,像一个真正的思想者。

    九儿收拾好了桌子,眼睛亮晶晶地瞧着他,反正屋里是真正的家徒四壁,也没其他事情可做。

    临近正午,忽有一人晃荡着进了屋子,开口便是句调侃:“啧啧,总听说修行之人命犯五弊三缺,今儿算是开了眼了。”

    咋舌后又补了一句:“穷成这样实属不易。”

    甄玠抬头一看,原来是早上贾府那个胆壮的小厮,一时也不在意他说了什么。

    转眼瞧瞧九儿,同样是面色平静。

    这份坦荡的心性,着实让人喜欢得紧。

    “我去买米。”

    大概是不太喜欢这人,九儿简单地知会了一声,得甄玠点头后,便揣了小荷包出了房门。

    荷包里装着她早就数好的,筹谋好用途的百十来个铜板。

    “离了贾府,你连句人话都不会说了?”

    后进来的姚恩之像是怕他惹恼了甄玠,连忙开口斥责,等把屋里的情形看了个满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向那人说道:“你去买些床柜回来,等事情了结,我同你一并结算。”

    “妥。”

    那小厮嬉笑着向甄玠躬身抱拳,“得罪了。”

    随即转身出了房门。

    “请了。”

    甄玠指着身边空地,向姚恩之客气道。

    坐是没地儿坐了,但待客之道一定要有。

    姚恩之也没嫌弃,大咧咧往那一蹲,笑道:“甄兄,别来无恙。”

    “说事儿。”

    甄玠对他实在是难有好脸。

    姚恩之斟酌道:“昨夜昏迷之后……”

    甄玠斜眼瞧着他。

    你还好意思说。

    姚恩之讪讪一笑,转言道:“晌午筹备祭奠之物的时候,在下仔细想了想,昨夜的事情,八成是另有玄机。”

    甄玠点了点头。

    “你看,就说梁上那影子,如果是个身手敏捷的活人,蹲在那处接了我扔的铜盆,后来又往下洒些不知什么牲畜的血,全然是说得通的。”

    姚恩之瞟了一眼甄玠脸上的表情,“后来那小鬼……嗐,也就是我之前没准备,被纸娃娃吓了一跳,当时要是直接拦下来,兜屁股来两巴掌,管是谁家的孩子也得让他哭个痛快。”

    “精彩,精彩。”

    甄玠面无表情地捧道。

    精彩的马后炮。

    “那孩子真是手欠,之前就一直躲在供桌底下,扒拉贾氏先祖的牌位吓唬人玩儿,挨几巴掌也不冤枉。”

    姚恩之兴奋地点头,“等咱们晚上去了,直接就给他拽出来!”

    “那道一丈高的白影又作何解释?”

    甄玠信口问道。

    “什么白影?”

    姚恩之愣了片刻,却并不纠结此事,“一丈高……大概齐,是踩着高跷的。我和赖何,就是刚才出去那个贾府的小厮,和他商量好了,今晚上给咱们留着门,见势不妙要溜也来得及,有哪处照顾不到的地方,都有他帮衬。”

    “那之前失踪的人,怎么解释。”

    甄玠问道。

    这是他最费解的事情,也是关心的事情,他不认为自己二人与之前所谓的高僧高道有哪样的区别。

    “这个……”

    姚恩之沉吟少许,忽地一笑,“甄兄,你不是怕了吧。”

    对于这堪称简陋的激将法,甄玠不置一词。

    姚恩之见状,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再度诱他以利:“咱们兄弟两个,现在是过命的交情,我心里如何想的,昨天已经当成遗言尽数和甄兄说了。事成之后,银子好商量,我这儿,只要能结清了赖何的账就行。”

    “之前说好的事,就不必再谈了。”

    甄玠摆了摆手,“既然你已经想得通透,为何还来找我?”

    “你我这样的交情,居然拿这话问我?”

    姚恩之仿佛蒙受了天大的冤屈。

    “问问也无妨。”

    甄玠不为所动。

    姚恩之犹豫半晌,终于说了实话:“那不是,只有八成的把握?这样那样地猜,猜得再准也是假的,现在唯一能确定的事情,就是咱们两个没有出事……没出大事。”

    又道:“无论祠堂里是人是鬼,又或者他们在顾忌什么,都是因为你我二人,同在一处。”

    甄玠缓缓点头。

    他心知这些都是实情,但不太确定这说法是否过于荒唐,只是现今文武皆不能就,眼下这机会,总要试上一试。

    “有甄兄这一点头,八成也变了十成!”

    姚恩之畅快说道。

    从他与那赖何暗地里定下交易,甄玠看得出来,他显然是在这事情上押了重宝。

    “哥哥做什么去?”

    说话间,九儿拎着几个小小的布袋瓶罐进了屋子,听语气甚是开心。

    “昨儿找了个夜里杀猪的活计。”

    甄玠从容答说,“人家把定钱提前给了,今天晚上还要去的。”

    “难怪衣服上沾着血点儿。”

    九儿打量着自家哥哥那副瘦弱的身板,也不知信了没信,过来与姚恩之见了面,又把手里的东西找地方一一摆好,“我去做饭啦。”

    等她乐滋滋地拎着米和肉出了门,姚恩之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当下,更有一件喜事!”

    “喜事?”

    甄玠起身抻了抻蹲麻的双腿,“说来听听。”

    “今儿去置办用物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去年曾在金陵见过老方丈一面,从他老人家那里得了个锦囊,只说日后用得上,等回来疲于生计,往来奔波,一时竟给忘了。”

    姚恩之满脸神秘,“这一瞧……”

    锦囊妙计?

    庙都让火烧了,这老方丈大概也就是个老年版的姚恩之罢了。

    不知道是不是起得猛了,甄玠只觉心底发虚。

    “居然就是个扶乩请仙的灵符!”

    姚恩之挑了挑眉毛,“当时才花了我二两香火银子!”

    老和尚化缘化到小和尚头上了?

    甄玠心说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山更比一山高。

    转念一想,这符要是假的还成,万一,灵验那么一下,真请来了再送不回去,是你作陪还是我作陪?

    姚恩之自是没这个觉悟,先是缅怀了一番他那授业恩师,而后便带着满脸的唏嘘感慨,把来龙去脉详细讲了一遍。

    甄玠听着,总觉得不很靠谱,正要劝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屋外忽然一阵嘈杂。

    起身出门看时,这一会儿的功夫,置办用具的赖何已经领着几个伙计,搬了床椅等物等在院子里了。

    甄玠眼瞧着姚恩之上前指挥众人把东西往屋里送,高兴劲儿仿佛是他自己乔迁了一般,又见高挽着两只袖子的九儿听见动静过来,躲在他身后不住探头好奇地瞧,他到底是没再说些其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