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凰纪:浊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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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众生苦

    “娘,这些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们?我好害怕。”

    “娘,为什么我们不能能另谋出路。”

    “娘,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换个地方,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好不好。”

    “娘!”一声惊呼后,风无烟突然坐了起来,回想着刚刚梦里的场景,只觉魂魄一阵悸动,久久不能平复。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才堪堪恢复过来,看着周围的景象,土黄的墙壁,不禁有些陌生。忽然门口帘布被掀了起来,走进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她肤成小麦,体态丰腴,面若满月,在此等偏远之处,倒也有几分姿色。

    女人走到风无烟身边,轻轻坐下,风无烟不自觉地向旁边挪了挪,女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随后轻声说道:“孩子,别怕,我是这个部落的族母,娥瑶,昨日夜里,部落的几个小伙子在巡逻的时候发现你晕倒在大漠里,便把你救了回来。”

    “娘,那位姐姐醒了没有。”只见帘布忽地一下被掀了开来,随即跑进来一个皮肤黝黑的孩子,差不多有十一二岁的年纪。年龄虽然不大,然而神采硬朗,眼冒精光,看起来不是个普通的孩子。

    “炎,大呼小叫地做什么,别吓着人家姑娘。”

    炎吐了吐舌头,对着风无烟道:“姐姐,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害,这孩子打小就毛毛躁躁的,自我有了身孕,体内就如同火烧一般,灼热难忍,他出生的那天,正值烈日当空,骄阳似火,所以取名做炎。”

    风无烟看着这个孩子,总觉得似曾相识,上下打量了一会,看得炎也有些不好意思,风无烟抿嘴轻笑了下,说道:“没事,小孩子,调皮一些很正常。”

    “姐姐,你身体好些了吗,要不要我带你出去四处转转,我们部落虽然不大,但风景却是美得很。”

    “你这孩子真是的,人家姑娘刚醒,你就带她出去,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贪玩。”

    “没事的,正好我也有些闷了,就让炎带一下路吧。”

    风无烟随即站起身来,任由眼前的这个小孩子拉着手,像外面走去,娥瑶在后面则是无奈地看着他们,转过身开始打扫屋子。

    刚出了屋,炎就指向远处,只见一处青绿的山脉,蜿蜒曲折,坐落此处。这座山脉虽不高大,却是郁郁葱葱,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风姐姐,这可是我们部落心目中的神山,我们部落出现时间不长,但是背靠着此山,生活却是十分富足,山上木石可做建筑,有鸟兽可以捕食,相比于其他部落,我们的条件不知道好了多少。不过就是时常遭遇马贼的劫掠,幸亏以前山上有位大哥哥,时常下来帮助我们,不久前我还见到了他,不过他似乎有急事,急匆匆地就离开了。大哥哥修为好高的,不过似乎是嫌我太笨了,所以总是不愿意教我,只是我每次给我一本拳谱……”

    炎在那唧唧喳喳说个不停,风无烟凝望着眼前的山脉,那激射而来的长枪仿佛扎在她的心头,“是啊,就是这里,想不到我都要离开了,又回到了这里。”

    “咦,风姐姐,你怎么了。”

    风无烟这才回过神来,转身说道:“没事,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炎疑惑地点了点头,随后带着风无烟走向了别处。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深不见底的深渊,简陋的木屋内,凤清盈正端起一碗水朝天明嘴里喂去。怎料天明忽然剧烈咳嗽了一阵,将水全部打翻在地,艰难的睁开双眼,发现风无烟正坐在他的边上,肩膀上立着的是缩小了体积的元贞。

    “你醒啦,我再去给你端碗水。”

    龙天明点了点头,随后开始慢慢的打量起屋内,只感觉昏昏沉沉,周围不见光亮,唯有不知什么物质散发出的淡淡幽光,看起来甚是吓人。

    “水来了,喝吧。”

    龙天明接过水,迟疑了几秒,象征性的喝了两口,随后把水放到一边,又独自发起呆来,二人就这样坐着,一言不发,气氛显得很是尴尬。最终还是凤清盈忍不住,说道:“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龙天明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是平和的,但又是那么忧郁,他的嘴唇动了好几次,终于吐出几个字,“这里的环境,还挺好的。”

    凤清盈见他不想多言,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这里终究是冷清了些,待久了,也还是会腻的。”

    龙天明没再说什么,脱去了上衣,漏出了背部醒目的紫青掌印,他皱了皱眉头,随后服下一粒丹药,开始打坐运功。那掌印逐渐冒起阵阵青烟,疼得龙天明紧咬牙关,豆大的汗珠滴了下来,可他愣是没发出一点声响,依着平时,早就疼得呲牙咧嘴了。

    凤清盈就站在屋外,那屋子并没有窗户,但她仿佛知道了一切,一只手已经伸了出来,想要推门而入,却只是咬了咬嘴唇,缩回了手。

    “咦,这里怎么会有这种建筑,炎,这个屋子是你们建的吗?怎么你们是怎么建出这种屋子的?”风无烟走着走着,忽然看到一个特殊建筑,不禁问向炎。

    “哦,那是前一阵子,有个穿着很奇怪的人的来这里,他说四处修行,途径我们这,想要在此住一段时间。我父亲见他慈眉善目,说话温和,便也同意了。”

    “那人什么穿着?”

    “嗯,怎么说呢?里面穿的是黄色宽袖大衫,外面披着一层红色的布,那布上绣着金线,不过披法很奇怪,只批右半边,左肩部分是露出来的。”

    “这个地方怎么会遇到佛门中人,看来得拜访一下了。”

    风无烟走到门前,正要叩门,门却忽然打开了。门前正供一尊佛像,屋内有一张床榻,上面正盘坐的一名老僧。须发皆白,神态安详,隐隐有佛气散发。

    “此人修为我看不透,再观其衣着,定是位得道高僧,这等高僧竟会游历至此。”

    风无烟随后双手合十,向老僧行礼,嘴中说道:“小女子风无烟今日途经宝刹,特登门拜访,望大师见谅。”

    老僧缓缓睁眼,端的是个慈眉善目,风无烟被他一看,竟不自觉地一股暖流暗自流动,连暗伤都好了不少。“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来此,可是心中有苦。”

    听闻老僧一语道破,风无烟只得轻轻点头。

    “小庙闷热,不如出去透透气?”

    “全凭大师安排。”

    老僧轻笑一声,坐起身来,转眼便出现在门外。风无烟顿时骇然,看了看老僧盘坐的地方,又看了看老僧,“门外距之尚远,他眨眼之间便能过去,而且一丝气息都没有外泄,连影子都没看到,莫非是领悟了太虚之道。”

    “所谓‘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无量无边无方分,你又怎知我刚刚坐在那里,不过是你的假想罢了。”

    风无烟听得迷糊,但也随老僧出了门。刚出去没几步,却见一道巨大的金色佛印平推而来,梵音滚滚,听得风无烟头疼欲裂。眼见佛印压来,急忙抽出长鞭,鞭上弥漫着紫色迷烟,向金色佛印迎去。风无烟挥舞长鞭,紫烟四散,逐渐将佛印围住,眼见佛印逐渐被侵消,突然金光大盛,迷烟震散,反而向风无烟围去。风无烟正欲收功,怎料此烟威力更甚,差点将其反噬。

    风无烟深知此招威力,黛眉紧锁。须臾,长叹一声,但见眼中紫芒闪耀,异光四射,烟雾顿时全部融入体内。只见风无烟身上气势节节攀升,忽而全部消散,睁眼看去,哪还有什么曼妙身姿,不过是一地的黄土静静躺着。

    老僧长叹,伸手向一侧点去,那一指看似轻松,却是至刚至纯,一往直前。眼见手指停在半空,风无烟的人影逐渐浮现,神色茫然,如大梦初醒。

    “阿弥陀佛,尘不乱人人自乱,施主又是何必呢。所谓‘空不异色,色不异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施主此招醉红尘,又怎会对佛门弟子有作用呢。”

    风无烟一声不吭,老僧继续道:“不过是一道佛印罢了,和几道迷烟罢了,施主又何苦如此?”

    “苦,说的好,我要这一身修为又有何用,即便强如我娘,不也要看那些人脸色行事,历经风雨,离乡数载,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重复以前的生活,却还要强颜欢笑,去讨他人欢心。终遇心上人儿,却被我一掌击碎所有的缘分,孽缘,想必就是如此吧。天下之苦,莫若于我;天下之哀,莫若于我。朔风凛凛,北雁南飞,其行险远,之子无归。朔风烈烈,北雁南征,其行渐欲,之子无还。朔风啸啸,北雁南迁,其行苦长,之子无言。”

    风无烟越说声音越小,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得半点动静。老僧静静地看着她,单手一推,一道佛光在其周身环绕,风无烟看着眼前的金光,渐渐清醒。那闪烁的金光伴随着阵阵梵音,涌入她的识海,忽闻雷声大作,眼前的盛景不在。阴风阵阵,尸骸堆积如山;哭声凄凄,路人横死道中。易子而食,哀鸿遍野,十里官路无土,百里树木无皮。

    佛光散去,风无烟捂着嘴,不敢置信的回想着刚才看到的一切。

    “为何这佛光中竟有如此景象,你们不是修佛吗,为什么不救他们。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为何要允许这般景象映射在佛光之上?”

    “阿弥陀佛,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佛为救苦而生,却又救不得众生。施主再看看这周围的景象,哪一个不是忙忙碌碌,不是为生活而奔波,众生皆苦难,汝何不为哉。”

    老僧出言,暗含梵音,激荡在风无烟的脑海,忽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双眸睁开,迷离中又带着几分清明,别有一番风情。此时再看向老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连房子都不见了踪影。一直在一旁观看的炎,此时两眼一抹黑,懵懵懂懂地看向走来的风无烟。眼见她递过来一片玉简,上书九个字——红尘鞭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