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第六史躺平等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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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析(十二) 捷径

    “那座太阳的祭坛,是属于骄阳大人,还是逆孵之卵大人?”那蝴蝶又催促了我一次,而我此刻早已失去了归乡的喜悦,甚至连那个念头都没有了,或许我得寻个更稳妥的法子来回避此事,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是得用一些看似感兴趣的问题来搪塞与拖延时间,反正那蝴蝶哪怕知晓我的动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卖弄学问的机会,然而这次他却难得的谦虚了一回。

    “我不知道,那太古老,而且对于彼时的你们来说,他们二者或许尚无区别。”的确,若那是在那蝴蝶与它的兄弟姐妹们的注视之下建起之物,它又何必为能够得以造访感到兴奋?它比起渡鸦先生来尚且年轻,而渡鸦先生在知晓我是弥阿人时,也第一反应的提到了那曾令他印象深刻的神殿,只是他对于自己初次拜访此地的经历含糊其辞,甚至还有些许不快。

    或许他曾与那里的祭司,或是我的先祖们闹了些误会,毕竟我知道我的兄弟姐妹们都并非令人愉快,甚至可能引人不适之人,但话中含义,似乎在他有记忆以来那座神殿便始终矗立在弥阿的中心,而时至今日,它依旧在那里,饱经风霜雨雪并未使它完全塌陷,至少在我走前尚未,但那里已经没有了祭司,没有了祭品,也从不举行什么仪式,多少是萧索破败了。

    蜘蛛在那祭坛的阴影之中筑巢,苔藓为多半不会再有的来访者铺就了道路,而如同神赐一般落下的,乃是足以将衣衫染白的灰尘。我曾在离开之前造访过一次那传说最古老的神庙,而这便是我对它的最终印象了,说实话,它令我感到失望。当然这些仅在外围便可见一斑,只是我常见到我们中知晓最多故事的那几位长者于此地的门口徘徊,而我需要更多的故事。

    那便是我摸进那神殿的动机了,但很可惜的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我的确找到了一些尚未被时间完全抹去的壁饰以及祭坛的花纹之下掩藏的,或许是文字的符号,那会是伐诃语书写下来的样子吗?很遗憾我虽然能够以伐诃语对话却从未学过书写,那便是为何我只能扫兴而归,不过那蝴蝶,它或许比我要强得多,假使那是更高深的语言,说不定也能够辨认一二。

    我开始好奇那神殿的故事了,还有那祭坛的秘密,或许将我的这位好奇心极重的旅伴引导至它本就心心念念想要造访之处并非利用而是双赢,我们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是吗?只是我依旧需要提醒它,“你可能不知道,那神殿已经荒废了太久,除了那些廊柱以及结构,你或许是无法以此重现出它当年仍辉煌时期的样子,至少是比不得乌鲁克的祭坛的。”

    “如果你是想要看看祭坛上刻下的祷词,或是墙壁上所绘的装饰,那也得想办法突破厚重灰尘的阻挠,但,我是说,你不会想要我去为那神殿做一次大扫除吧?”那可是千年尘封的厚重,我实在没有挑战的意愿,但我的好挚友,它是如此霸道且惯于强人所难,“为什么不呢?”那蝴蝶说道,“我们有着足够的时间,而且你说对了,我正是为此而非人迹而来。”

    “我并不打算久留,而且我没有工具。”我像那蝴蝶说明了难处,但它毫不体恤,甚至异想天开的打算用无形之术来帮我达成目的,只需要我,如同上次一样,在自己的皮肤与灵魂都打开一道门户,只是如今我们融合的如此紧密,这过程或许会艰难些,但它总能够找到出路的。我叹了口气,这也是我想要回避着我那些相熟,或是有着血脉联系之人的缘故之一。

    那蝴蝶并未从未与弥阿出身之人结为密友,但正如它所说,我是第一个有着思乡之情的那个,且不说现在这句话听上去多少有些讽刺,就连从前我一味的想要回到祖居如同飞鸟归巢,也对这个早已处于危地的巢穴说不出半句好话来,想来我的前辈们便更是含糊其辞,且在这样一位灵体面前,提及弥阿人对它们的态度,多少是一件羞耻事,甚至算得上是冒犯事。

    尤其是在当我自己便是弥阿出身之人的情况下,但如今我们早已绑定,我也失去了当年的心气,对这蝴蝶的态度也半是亲近,半是无奈,反而没有了隐瞒的心情,而是考虑到如今彼此处境相连,干脆对它说了实话,“我猜你应当知晓弥阿的建立的历史,当年最初的那些学徒们,第一次接触到了介壳种,以及自司辰们撕裂的缝隙投下了影子的,漫宿的诸多灵体。”

    “司辰大人们强力却高高在上,而介壳种傲慢且反复无常,向它们学习的学徒们并不是每个都如同不智凡人那般有幸,而灵体们作为纯粹的力量与色彩相容而投下的影子,你们的先祖或是兄弟姐妹们多少是更天真与友善些的,至少你们的本性与行迹更易预测。”这是我不得不夸奖它们的,直至今日,在介壳种不知所踪,司辰止步漫宿之时,它们却仍易引诱。

    “是的,而且我们中有不少都如同我一般,甚至比我更博学多才。”那蝴蝶对我难得真心实意的夸赞感到骄傲,它开始自吹自擂,且也说起了它的前辈与兄弟姐妹们告知的内容,“我们更友善,因此你的先祖也对我们更热情,我听说他们总是很愿意同我们结合,如同我们一般,或是有些更进一步的,他们之间诞生了相互嵌合的躯壳,以及彼此相容的新的力量。”

    “这样算起来,你说不定能够算是我的堂表兄弟,或是外甥侄儿之类的呢。”那蝴蝶嘻嘻的笑着,显然它只听说了于阳光普照之下的,更光辉的一面,而那太阳的祭坛荫蔽之下的,最深的阴影之中潜藏的故事,它们或许从不知晓,或许只是不愿同人分享,“是的,而后或许是偶尔不慎透露,或许是想要长相厮守,或许只是与朋友分享秘密,只言片语因此泄露。”

    “那不正是对待朋友的应有之义?”那蝴蝶没有否认,它说的坦然,因为它对我也没有太多隐瞒的事,除了它与渡鸦先生的交易,以及它曾经朋友的去向,而如今我也都已知晓,包括他们曾经一同唱过的歌谣,而我,此刻则如同往常它为我所做的和声那般压低了声音,以回声以影子的方式,说出了我所知晓的,那故事的另一个版本,“那是他们寻得的捷径。”

    “他们既热情又长情,我听说他们从未有过想要摆脱我们的人,哪怕有想要回家乡看看的,也会在不久之后回到我们的身边,除非出了什么意外。”那蝴蝶因我的反应而顿了一拍才唱出了对我带着些许抱怨的话语,而我们是如此心有灵犀,我唱着短促的间奏跳过了那拍,并趁着这个时间将我的琴自包裹之中解放,我们正于最不欢迎音乐之处的边境游走,唱着歌。

    “纯粹的力量不会知晓遭到囚禁之人对打破那层膈膜的渴望,而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不曾预见,即使所有人都该猜到,一切捷径都如同那遍布刀刃的阶梯一般伤人不浅。”我想起了曾经在墨萨拿认识的一位学徒,他寻得了一种能够使得新绿于数日便熟成的仪式,但最终那果实苦涩且难以下咽,虽然那花团锦簇倒是看着的确要赏心悦目,而渡鸦先生自然嘲笑了他。

    当然,在习得了他拿手栽植花朵的手艺之后,这是否算得上是天才学徒的无心插柳柳成荫?难怪他能够成为或许得享永恒的长生者,但大多数人没有这个天赋以及运气,“每一个都因那与纯粹的力量毫无阻拦的融合而上了瘾,而他们诞生下的孩子更是将此视为呼吸,哪怕有心有不甘,想要离去,或是本就有着其他目的之人,会发现他眼前的路仅有死亡与绝望。”

    “或是心如死灰,或是心悦诚服之人聚集在了一起,他们为自己的种群所斥,为自己的家乡所逐,他们无处可去,便于那与自己无法摆脱的阴影结合的最紧密处建立的新的,属于放逐者的家园。”那蝴蝶没有接上话茬,或许是因为无话可说,或许是因为它还是习惯作为第二声部,因此我抢先唱出了歌词,它终于磨磨蹭蹭的开口,“我们的行径违背太阳的戒律。”

    “但即使是辉光的洞察都能够蒙蔽,而我们恰好知道方法之一,太阳确能洞若观火,但他仍会因自己投下的影子而暂且盲目。”那蝴蝶说出了那神殿被建起的缘故,那也的确能够解释为何常年遭到太阳的祭坛庇护的我会如此畏惧他本人的视线,毕竟在最刺目的辉光之下,影子也晕的更深,“我们以祭坛请求太阳停留,他会无视脚下的方寸之地,那便是一种荫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