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卦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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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市井新变化(中)

    泉州距离台、明两州不远,吴令光的消息传过来不会超过十日,最快二日可到。南安港商贾知道吴令光,也知道他想干什么,纷纷打赌,朝廷会不会屈服。没人谈论吴令光的结局,肯定他会以自己的生命,为海商船队、为他们的家眷,杀出一条活命路。大槐树下重新认知海商船队,认为与草原上的牧羊部落习性相近,没饭吃的时候,一定会组队上岸劫掠。

    诛杀吴光令等悍匪后,朝廷公卿充分认识到海商队的凶残,悄无声息地放松东海管制,恢复原有习俗。中外贸易的大头在西域,数遍东北、北、西、南各商道的交易量,东海一带包括泉州,可以忽略不计,不值得花大力气整治。朝廷的宗旨还是无为养志,等东海一带真正富裕了、有钱了,再严加管制不迟。

    大槐树下想不明白,为什么是河南尹裴敦复?四处打探之后,老头子发现,裴敦复与李邕关系密切,由于李邕向朝廷荐举,才得到重用。李邕曾为括州刺史靠海,裴敦复曾为宣州刺史有铜。李邕为官,常常交结、周济文学之士,李白、杜甫都是座上客,花销颇大,远超同级官。钱从哪里来?很少一部分来源于卖字;李邕的字很出名,经常帮人写墓铭志。众老头怀疑,李邕与吴令光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老头子们还打听到,李邕在读书人圈子里名声很好,几次坐脏贿,被同情为受打压。这样的人都被视为好人,在大唐百官、读书人眼里,多少钱财才能称之为贪赃枉法?

    康元石彻底改变了自己的习惯,放手酒楼给儿子打理之后,连赝品字画都懒得过问。每天除了与穷书生谈人生、谈理想,也经常到大槐树下论战,日子过得比皇帝还要舒坦。

    李白离开皇帝回到洛阳,与杜甫相遇,两人入住石城酒楼。这样的名人入住,康正仁不收食宿费,还给出一笔游玩经费。李白过意不去,写了几首小诗,被穷书生奉为经典。李白名气大,赝品价格不是最高,喜欢的人多,交易量大。杜甫没有留下任何字画,按他自己的说法,一定要超过祖父、超过那些前辈,才敢留书献丑。

    康元石给大槐树下普及传世神作出世条件:

    “诗人一定要心潮澎湃,才能写出传世神作。什么情况下才会激情四射?胡说,绝对不是女人!而是失去他们最宝贵的东西。在咱们大唐,做官无望才是读书人最大的失望。李白例外,他不是人是谪仙,不在此列!”

    重复数遍,经过数月,大槐树下才肯接受康元石的歪理。众老头时刻关注困守长安的杜甫,打赌什么时候才会绝望,才会有惊世之作。杜甫的文学功底深厚,神作很少;老头子们认定,挫折的滋味不够浓郁;等到彻底绝望的时候,才可能成为真正的大家。康元石看好杜甫,觉得未来的成就,不会低于李白;要是皇帝犯糊涂,给出如李白一样的翰林待遇,万事皆休。

    如果张九龄不离开皇帝,继续做宰相与李林甫斗智斗勇,怎么都写不出那句让人泪流满面的诗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还有那个贺知章,写了一辈子文章,没有一句能让石城酒楼为之感动。谁也想不到,贺知章年老致仕,回到家乡后寄来几首小诗,让大槐树下不喜欢诗词歌赋的老头子都为之落泪: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武周时期,贺知章进士及第入朝为官,八十多岁才致仕回家,经历过几代文人,见识过朝堂之上的风风雨雨,官不大却没有麻烦。文章如人,一直平淡无奇。康元石猜测,贺知章回到家乡,看到陌生的后辈童子,回想起无风又无雨、淡乎其无味的官涯,与那些饱经沧桑的同僚比,很有趣吗?应该说,无聊至极;也许,刹那光辉才是最美。

    也就是康元石来了,大槐树下才偶尔谈几句诗词歌赋,老头子们还是关心天下大势。洛阳本是富裕之城,最近几年,如烈火烹油,富贵超想象,似乎每天都能赚来花不完的钱。老头子们不花钱,赚钱、赔钱与他们无关。他们好奇的是,洛阳人究竟从哪里赚来的钱,仅仅因为恶钱泛滥,就能多赚那么多。

    老头子们清楚,没有织绣女,没有农夫,没有工匠,不可能有多余的财富。偏偏现实与想象不同,财富就是从天而降。

    老头子们勤奋好学,不懂找人问、找书看。折腾了一年多,还是没搞清楚,钱是什么东西。看书的时候,看来一些数字,老头子们觉得有意思,拿出来讨论。为此,大槐树下争论了很久,为无聊的生活添加无数精彩。

    汉武帝与匈奴开战之前,大汉朝有户一千二百二十三万三千六十二,口五千九百五十九万四千九百七十八。

    大隋朝鼎盛时期,县一千二百五十五,户八百九十万七千五百四十六,口四千六百零一万九千九百五十六。垦田五千五百八十五万四千四十一顷。

    天宝年间之富裕,远超大汉、大隋,民户约九百万。老头们打听到,平均下来,一个农夫能养活七人,大唐人口应为六千三百万人。根据行商的估计,生活在偏远山区,朝廷无法统治的人口,还有一千到两千万人。这样算下来,大唐总人口应该超过八千万。如果再加上羁縻州,老头子们也不知道究竟多少人口。

    平均来算,每人每日的口粮为二升,全国每天用米一百二十六万斛,每年用米四万五千三百六十万斛,而衣倍之,吉凶之礼再倍,余三年之储以备水旱凶灾,每年应该产出米十三万六千八十斛,以贵贱丰检相当,则米之价值与市井的钱相当。

    上、中、下田平均,一顷出米五十余斛,需要田地二千七百二十一万六千顷。比照大隋朝开垦的田地,大唐不应该缺少田地。

    而钱亦岁毁于棺瓶埋葬焚溺,其间铜贵钱贱,有铸以为器者,不出十年,钱几尽,不足周当世之用。

    老头子们以为找到了依据,觉得财富应当以粮食为基准,这样算下来,洛阳根本不会有那么多财富。现实是,确实有那么多东西在,粮食、布帛、香料、药材、茶叶等,堆满了大大小小的仓库。这些货物从哪里来?老头子想不清楚,却憋了一肚子气,实在看不惯年轻人花钱的气派。终于有一天,大槐树下莫名其妙大吵大闹,窝了一肚子火气的老头子各回各家,教训子孙后辈:再这样下去,金山银山都会吃光、喝光、花光!

    如大槐树下一般的老头子大有人在,平常不理家事,一旦发火,子孙后辈都会乖乖地听话。大唐的花销由此达到一个巅峰,再也无法攀升。

    财赋公卿看大数,发现商税达到巅峰,想尽办法也无法提升;这种现象预示着,恶钱游戏到此为止,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