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卦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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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泽风大过(上)

    王维、王摩诘要来洛阳。在官、商大城洛阳,前来求官、求财的人多;这些人并不在意王维这样无权无势,以文出名的小官,因为对自己的前途毫无用处。石城酒楼的穷书生不同,明里暗里,不少人均以王维为楷模。

    春天里,王维擢进士第,调太乐丞。上任没多久,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以下属私自学舞大不敬为由,坐贬济州司仓参军,小小的八品官。虽然只有八品,也是穷书生望眼欲穿,可能奋斗终生也不可得的目标。

    从长安去往济州,一定经过洛阳,而驿站是必然的去处;谁也不清楚王维什么时候到达,唯有用笨办法,到驿站等候。都亭驿与石城酒楼同在清化坊,方便穷书生等候;为了确保不会遗漏,穷书生选出代表,分三批到驿站,各自坚守四时辰,不分昼夜。

    快要关闭坊门的时候,穷书生回酒楼,找康元石亲自出马,前去迎接王维。康元石不敢怠慢,急忙赶过去。走近王维后,抱拳行礼:

    “王公,某石城酒楼掌柜康元石,特来接王公前去歇息!”

    王维很犹豫;看样子,知道石城酒楼。康元石上前一步,问道:

    “王公是不是有麻烦?告诉我!在洛阳,只要不是官府的麻烦,我们都可以找到熟人化解!”

    王维笑了:

    “那倒不是,我知道石城酒楼;还知道,落魄之人才到酒楼留书画!康掌柜,你自己说,我到底去还是不去?”

    康元石尴尬,不知道怎么回答好,腆着脸说道:

    “王公说笑了!也不一定要留下什么,饮酒、吃饭、歇息最重要。贺知章、张九龄二公仅仅吃饭、住宿,留下话说:哪一天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一定要到酒楼,留下诗赋!”

    可能被康元石的真诚打动,也可能觉得纠缠下去有辱斯文,王维很勉强地跟着康元石及穷学生前去酒楼。天太晚,王维用些简餐,洗漱休息。

    第二天中午,穷学生切磋学问,选出两位代表,与康元石一同赔王维饮酒、用饭。游览过各处宅院,王维选定乔知之、宋之问、沈佺期那座宅院。王维不怎么喜欢几位前辈的文风,但房间的意境不同凡俗,或许能给人以灵感。

    喝酒的过程中,唯一的话题就是几位前辈的悲惨官生。康元石发现,王维喜欢鱼脍,特意让厨房补了一道大河鲤鱼脍。酒足饭饱,换上醇茶;一口茶下肚,王维有所得,大喊道:

    “康掌柜,取笔墨!”

    王维的画不同凡响,寥寥数笔,尽显其中风采:“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画完后,又加上萧衍那首《莫愁歌》。还是意犹未尽,不能抒发自己的胸怀,王维换了一张帛,画了一幅景色相近的画;康元石都能看出,内容相近,意境不同。王维以诗为证:

    洛阳女儿行

    洛阳女儿对门居,才可颜容十五余。

    良人玉勒乘骢马,侍女金盘脍鲤鱼。

    画阁朱楼尽相望,红桃绿柳垂檐向。

    罗帷送上七香车,宝扇迎归九华帐。

    狂夫富贵在青春,意气骄奢剧季伦。

    自怜碧玉亲教舞,不惜珊瑚持与人。

    春窗曙灭九微火,九微片片飞花琐。

    戏罢曾无理曲时,妆成祗是熏香坐。

    城中相识尽繁华,日夜经过赵李家。

    谁怜越女颜如玉,贫贱江头自浣纱。

    康元石觉得,与老一辈相比,新一代文人更加不同凡响;仅看这两幅字画,远超前辈。穷书生再三央求之下,王维又写了几首少年时的名作,给众人殷勤接待一个回应。王维的名气还不够大,穷书生感觉很有潜力;留着这些字画,以后作出的赝品定会赚大钱。

    刚得官就被贬,任谁心情都不会好。康元石看透了描写闺中女子的诗赋,那股掩不住的幽怨,不就是落魄之人对皇帝家复杂的情绪?像骆宾王那样敢于硬怼之人,还是少之又少。

    父亲去世不久,康元石年到不惑,感觉进入一段全新历程,时间似乎过得比以前快。王维离开没多久,开元九年(七二一)即将过去,开元十年就要来临。酒楼已成习惯,守岁的时候,全家与无处可去的穷书生一起聚会。

    开元十年春正月癸亥,命有司收公廨钱,以税钱充百官俸。

    二月戊寅,皇帝至东都。

    大槐树下收到消息,很是为皇帝高兴,终于停了那该死的公廨钱。南北两市,每天都有无数捉钱令使,到各处店铺溜达,忽悠人去借高利贷。没商贾愿意借怎么办?市监也好,县衙也好,还有那些东都留守官,都会施压,话里话外告诉商贾:官吏没了俸禄,你们的生意还想做下去?每到这个时候,各商行都会出面,给官吏排忧解难。

    对洛阳商贾来讲,不过九牛一毛,可以忽略不计;哪些穷乡僻壤的民,能不能承受额外的税钱?老头们有些担心,这种苛捐杂税,一旦开头,将会没完没了。担忧很快被其它话题淹没,皇帝来了,洛阳的贩夫走卒都会得益,哪个角落都充满着喜气洋洋,容不下杞人忧天。

    五月辛酉,东都大雨,伊水、汝水溢,毁东都城东南隅,平地深六尺;河南许、仙、豫、陈、汝、唐、邓等州大水,害稼,漂没民居数千家,溺死者甚众。

    六月丁巳,博州、棣州河(黄河)决。

    雨大,离得稍远的老头都不会走出家门;居住在北市的,还会冒雨到茶铺,喝茶观雨。仅有的数位老头窃窃私语,用特别奇怪的话语,隐晦描述出,皇帝似乎与大水有缘。前几年,皇帝到洛阳,瀍水溢;这次又遇到伊水溢。不仅如此,整个河南及周边,不知道多少地方发大水;官方的话肯定不能信,不知道淹死了多少人,又不知道多少人无家可归。老头们想起官吏的俸禄与公廨钱,遭灾的地方,官吏也没俸禄可收了吧!

    皇帝确实郁闷,堵在皇宫里,哪里都不能去。看着外面的大雨,皇帝也感觉到异常;自开元以来,其它灾害没少,大水似乎增多,这是什么道理?

    皇帝猛然想起一件陈年旧事,孩童时与武攸绪到北市,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上,给自己卜卦:本卦,泽风大过;变卦,泽山咸。两卦都不是什么好卦,唯有泽水多;是不是因此,自己总是遭遇大水?

    那时候小,没读过《易》,不理解其中的含义;现在不同,能将《易》倒背如流。是不是老天给出的警示,现在还不需在意,心先要诚。初六有云:籍用白茅,无咎。孔子也曾曰过:用白茅,慎之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