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卦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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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好玩的命运

    贺知章指着布幡招牌上的对联问道:

    “仙长,何为善?”

    老仙以为来人要抬杠,撸起袖子准备论战;话到嘴边,忍住怒怼的冲动,淡淡地说道:

    “善,吉也;后来,人们在使用过程中,演化出善行、善于等用法。”

    贺知章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追问道:

    “你这副对联上的善人指的是什么样的人?”

    老仙明白过来,不是想讨论字的含义,随意回答道:

    “我这个善人的意思很多,你认为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贺知章点点头,拉着小孩想进北市。小孩不愿意走,喊道:

    “我要算命!”

    贺知章不想随意卜算,一老一小开始斗嘴;几句话后,贺知章不得不让步,小孩赢。老仙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争吵,并没有开口招揽生意。小孩得意洋洋地对老仙说道:

    “道长,我要算命。”

    老仙没有动,笑吟吟地反问道:

    “小郞君,为什么要算命?”

    小孩回答道:

    “这还要问,好玩呀!”

    老仙眉头紧皱,转向贺知章:

    “公,真要算?”

    贺知章苦笑道:

    “三郎要算,就给他卜一卦,就当玩笑吧!”

    老仙的左右眉头差点皱成一团,诧异地问道:

    “我说,这位公,看你的样子也是读书人,真的以为卜算是玩笑?”

    贺知章笑了笑,回答道:

    “仙长,你以为人生是什么?我们不过是世间的游客而已,有必要那么认真?按照你那样的态度,看到人世如此凄凉,咱们还是别过了!”

    老仙松开眉头,改变表情,笑着说道:

    “你的说法也对,笑看人生!人人要是都像你一样,这世上会少很多麻烦。小郞君,卜算?”

    三郎用力点点头。老仙觉得不习惯,今天怎么没帮腔捧哏的人存在?只好自己开口撵人:

    “公,还有那几位郞君、女郎,卜算是很私密的事,别人不能听,你们站远一点!”

    奴婢看向贺知章与三郎,三郎点点头;贺知章无奈,带着几位走到大槐树下,远远地看着卦摊。

    老仙拿起算筹,双手飞舞,如同魔术;三郎看得兴高采烈,如同看马戏。一盏茶的功夫,六爻现:本卦为艮上坎下;变卦为艮上兑下。

    老仙收拾好算筹,问三郎:

    “小郎君,看明白了吧,这就是你的命,记住没有?”

    小孩摇头,表示不懂;老仙无奈,领着三郎朗读数遍:“本卦,艮上坎下;变卦,艮上兑下。”

    读完数遍,老仙还不放心,反复提问数次,才警告三郎:

    “记住,这是你的命,不能告诉任何人!”

    三郎点头认可,没有追问,为什么不能告诉他人,转过身,去找奴婢、贺知章。贺知章问道:

    “算好了,仙长怎么说?”

    三郎点头又摇头,回答道:

    “老道说了,命是我的命,不能告诉任何人?”

    贺知章笑了,追问道:

    “要是你父皇问起,你怎么回答?”

    三郎摇头晃脑地说道:

    “老道说了,父皇不会问;即便问,我也这么回答;父皇听明白后,不会再追问!”

    几人向着北市十字街走去,其中一个奴婢掏出一百两银子丢给老仙。老仙心里叫好,这么多!闲着无事,老仙开始琢磨两卦:

    “艮上坎下,山水蒙;象曰: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德。什么意思,让小孩去教授他人,该传授哪些德性呢?”

    “艮上泽下,山泽损;象曰:山下有泽,损,君子以惩忿窒欲。又是极其古怪的卦,让小孩去抑制人的愤怒,灭人的欲望?”

    老仙算卦,自己从来都看不明白,因而很少解卦,总是让客人自己去悟;到底能悟出什么,鬼才知道,反正老仙不可能知道。

    一百两银子的卦资,是卦摊单次最高收入。老仙回想第一次算卦时的卦资,跟物价比起来,涨价幅度过高;跟店铺的价格比起来,涨价幅度过低。老仙有个经验,当权贵人家给出更多卦资的时候,一般来讲,物价都会上涨;在他们心目中,钱不值钱了。

    连续两年的蝗灾,河南、河北饥苦,加上恶钱泛滥,粮价居高不下。皇帝来到洛阳后,给复河南一年;免去河南、河北遭受蝗、水灾州今年的租。洛阳市井反应快,刚收到消息,粮价立刻下降;然而,降低的幅度太少,要等到夏收,才知道实际效果如何。

    三月庚戌,皇帝制:复置营州都督于柳城,兼平卢军使;管内州县镇戍皆如其旧。

    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大槐树下正在争论东北局势,一大半的老头担心,大唐势弱,不能控制那里的局势;少数反对派倔强,不肯认输,负隅顽抗。没成想,局势突然逆转,少数派跳将起来,积攒了大半年的怨气,一次发泄,狠狠地嘲讽那些没眼光、看低大唐实力的老头。

    大槐树下总是这样,论战中,能长期占上风的,基本不存在,经常相互打脸。对于灾荒,老头们总是表现出共同的恐惧;有时候甚至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稍微风吹草动,都会督促后辈,做好准备,仿佛随时会遭遇连年饥荒一样。

    老天给了大槐树下面子,而没有看皇帝的脸色。

    六月壬午,巩县暴雨连月,山水泛滥,毁郭邑庐舍七百馀家;同日,汜水漂坏近河百姓二百余家。

    甲申(壬午日三天后),瀍水溢,溺死者数千人。整个洛阳震惊,要说洛水溢,那是常有的灾难;而瀍水溢,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距离孙圪垱村不远的山下,数个村子被淹,北市及瀍水流经的几个里坊,均关起大门,阻挡大水流入。

    夏秋之交,整个河南道雨多,损害庄稼,秋收怕是有麻烦;而皇帝减免的税赋,够不够弥补大水造成的损失,都很难说。

    夏收过后,跌了几天的粮价,因为大水,再次上涨。再加上皇帝家与一批能花钱的权贵,洛阳的粮价比去年高出不少。苦力、摊贩因为生意好,多赚不少钱;大槐树下估算,这些钱不足以冲抵粮价。最苦的要属两县的小官吏,以及将作监低收入明资匠;在他们眼里,除了俸禄不涨,什么都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