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卦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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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没完没了(下)

    大槐树下,众老头扳手指算,也没算清楚,天津桥坏过多少次。去年夏、秋多雨水,洛水溢,两季歉收。今年入夏,先是雨毛于鄮县(宁波),再是洛水暴涨,坏天津桥。如此开局,的确是不祥之兆;老头们忧心忡忡,担心灾荒降临。近些年,天灾不断,官府赈给及时,没有酿成大祸。不管官府怎么操作,人总是要吃粮,而赈灾的粮食均来自于积蓄;要是仓库空了,该怎么办?老头子不怕自家缺粮,有南北市支撑,商贾之家颇有盈余。真正遇到连年灾荒,家里那点粮到底算谁的,都很难讲。

    张仁愿也担心,去年水灾,常平仓、义仓快要见底;今年要是再来大水,那点家底可没办法维持幽州稳定。说一千道一万,民不安稳,都是刺史的错;其它方面做的再多、再好也没用。

    自神龙元年初,张柬之等革革命的命,此后的朝局,变化莫测。张仁愿没有消息渠道,看不懂朝堂变化,始终不知道革命的目的,不知道未来会怎么变化。

    主导革命的是得到王位的五人:张柬之、崔玄暐、袁恕己、敬晖、桓彦范。五王发起革命,没有得到绝对的权力;世人认为,皇帝权力最大。张仁愿得到的朝廷文书与官方传闻,皇帝似乎将政事交由韦皇后决断。或许,多年的磨难,让皇帝彻底改变,不愿意多管朝政。

    种种迹象表明,皇帝即位后,得到实权的是五王、武三思、韦皇后。皇帝大肆封赏武家人,而武家的隐士武攸绪,远离红尘,常年隐居嵩山,不愿出山。皇帝将其请出,赐实权官;武攸绪意志坚定,坚辞不出;不得已,皇帝放其归山。

    朝臣以为皇帝的安排不妥,五王及众多朝臣,均提出抑制诸武及韦皇后的权力,进而抹除武周的影响。显而易见,皇帝不听。

    在这种形势下,韦皇后与武三思结成权力联盟,说服皇帝,将五王的爵位由郡公提升为王,出为刺史。这是明升暗降的套路,武、韦联盟暂时占上风。大唐公卿的升、贬简直是家常便饭,很多时候,贬出京城作外官,仅仅是为了变动而变动,过不了多久,又会回到权力中心。

    转折点出现在神龙二年三月。传闻,武三思操纵之下,宋之问一家人出动,告倒驸马都尉王同皎,神龙革命主将之一。天下人都知道,这是神龙功臣倒大霉的开始。

    这时候,意外发生,武三思与韦皇后秽乱宫掖的传闻愈演愈烈,天下人皆知。而相对正常的传闻曰:

    初,帝幽废,与后约:一朝见天日,不相制。至是,韦后与武三思升御床博戏,帝从旁典筹,不为忤。

    这种形势下,韦、武的真相不重要,世人都知道,一批朝臣想要废黜武三思、韦皇后。

    处士京兆韦月将上书,告武三思潜通宫掖,必为逆乱。皇帝大怒,欲诛杀韦月,被朝臣阻挡,远窜岭表。

    韦、武奋起反击,传闻,武三思使侍御史郑愔,告五王与王同皎通谋,皇帝贬五王为司马。

    又有人疏皇后秽行,榜于天津桥,请加废黜。皇帝大怒,命御史大夫李承嘉穷核其事。李承嘉奏言:

    “五王使人为之,虽云废后,实谋大逆,请族诛之。”

    皇帝以五王等尝赐铁劵,许以不死,乃长流边远偏僻之地,子弟年十六以上,皆流岭外。

    张仁愿感觉到,官场传闻非同一般,似乎是有心人有意放出,让该知道的人知道,该知道的内幕。文书能看到五王处境,看不到更多消息;而传闻什么都有,包括韦皇后与武三思之间,不可言说的秘密。总结这些信息,张仁愿知道,五王已败,再难翻身。遗憾的是,到了现在,还是不明白张柬之之流,为什么要发动神龙革命。为了李唐?为了权力、利益?

    没过多久,张仁愿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本以为故事已结束,谁知还有尾声。崔湜提醒武三思:敬晖等不死,终为后患,不如遣使矫制杀之。三思问:谁可使者?崔湜推荐大理周利用。以前,周利用为五王所恶,贬嘉州司马。

    周利用到了岭外,张柬之、崔玄暐已死。到了贵州,找到桓彦范,周利用令左右缚之,曳于竹槎之上,肉尽至骨,然后杖杀。找到敬晖,剐而杀之。袁恕己素服黄金,周利用逼之使饮野葛汁,尽数升不死,不胜毒愤,掊地,爪甲殆尽,仍捶杀之。周利用还洛阳,擢拜御史中丞。

    听到五王惨死的传闻,张仁愿全身不自在,汗毛竖起,牙齿难受。周利用的手段,比酷吏还残忍。酷吏用酷刑逼供,而周利用纯粹泄愤,折磨五王致死。多大的仇恨,需用如此爆裂手段。

    值得注意的是姚元崇。不知道什么原因,姚元崇刚好回到洛阳,赶上神龙革命。则天大圣皇后移上阳宫,皇帝即位,百官相庆,独姚元崇涕泣,坐贬亳州刺史。五王去世,而姚元崇独免。张仁愿忍不住为其鼓掌,他的作为,是真情流露,亦或是看到了什么?所有传闻中,缺少政见之争;这很能说明问题,有心人抹去关键内容。

    这些人事,与张仁愿不在同层次,张仁愿更关心天气、粮食。今年夏秋与去年相同,大雨不断,河北水,而幽州未能逃脱。终于,常平仓、义仓见底,张仁愿发愁,这个刺史该怎么做下去?

    一场革命,失意,得益,先得益后失意,甚至赔上身家性命。上官婉儿本打算借此机会,远离皇宫;事与愿违,不能称心如意。皇帝、皇后幽居多年,不知朝堂,需要近臣辅佐,而婉儿最为合适,册为昭容。

    婉儿侍奉则天皇后多年,深知权力之险;想过得自如,要知道分寸。婉儿给予皇帝、皇后的,多是天下局势、朝臣特长,以及基础信息;如何决断,绝不是婉儿敢言之事,那是皇帝、皇后独有的权力,沾之者死。

    皇帝、皇后准备离开洛阳回京城,怎么处置洛阳,是大难题。长安年间,则天大圣皇后回长安几年,洛阳立见萧条,无所事事之人站满大街、小巷,打架斗殴,惹是生非。现在的洛阳,人多地狭,养活不了那么多人;朝堂西迁,会有更多苦力、摊贩,失去劳作机会。这次回长安,不会常回洛阳,如何处理多余人口,是大麻烦。

    皇帝、皇后知道有麻烦,也不可能自己出手解决;手段嘛,找合适的人。谁合适?上官昭容列出名单,供皇帝、皇后选择,张仁愿列名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