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卦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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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革唐命(上)

    薛大将军昂首阔步向前走,不理睬一旁的侯思止。侯思止面带微笑,似乎没意识到薛怀义的冷淡,迈着小碎步紧跟在旁,嘴里讲些没意思的笑话,惹得侍从哈哈大笑。看到远处的大槐树,薛怀义问道:

    “候君,大饥荒时,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侯思止是雍州醴泉县(礼泉)人,始以卖饼为业,后事游击将军高元礼为仆。机缘巧合,告刺史裴贞与舒王李元名谋反,因功擢为游击将军。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侯思止收起笑脸,咬牙切齿地说道:

    “当初在家乡,看到易子而食,吓得我一路向东跑。出潼关后,被一伙盗匪收留,劫道果腹。天帝、天后带人马经过,我们饥饿难忍,数次劫掠。有前辈大盗告诫,劫道没前途,趁着有点口粮赶紧跑,不走一定饿死。此后,继续向东,被逼做了人家的家奴。”

    薛怀义拍拍侯思止:

    “我逃出来后,浪迹北市,就在这里。”

    一队将士走来,吓得众老头一个趔趄,差点从凳子上摔到地上。老仙眼尖,大喊道:

    “小宝,怎么,做大将军了?”

    听到是小宝,大槐树下才平静下来;这个世道,不做亏心事,也怕鬼敲门。薛怀义没有注意这些,咧着嘴哈哈大笑,说道:

    “贫僧督造明堂有功,迁为左威卫大将军、梁国公。刚换好将军装,来看看你们,让你们也替贫僧高兴。老仙,你怎么也剃度了?”

    老仙尴尬,说道:

    “小宝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当今天下,道士没钱途,秃头来钱快啊!”

    薛怀义、侯思止走了,躲在一旁的路人胆战心惊地走出来,拍着胸脯说道:

    “这就是候酷吏?吓死我了,真怕被他抓走。”

    有老糊涂嗤笑道:

    “你家有钱,还是有势?”

    路人曰:

    “无钱、无房、无势!”

    老糊涂做不解状:

    “那你害怕什么?酷吏闲得慌,抓你干嘛?没听说牢狱太小,装不下?”

    五月丙辰,韦待价及吐蕃战于寅识迦河(新疆霍城附近),败绩。

    五月己巳,以僧怀义为新平军大总管,北讨突厥。行至紫河(蒙古浑河),不见虏,于单于台刻石纪功而还。

    此外,还有官方传闻。会大雪,粮运不继,待价既无将领之才,狼狈失据,士卒冻馁,死亡甚众,乃引军还。神皇大怒,丙子,待价除名,流绣州,斩副大总管安西大都护阎温古。安西副都护唐休璟收其馀众,抚安西土,神皇以休璟为西州都督。

    八月乙未,松州雌鸡化为雄。

    九月,壬子,以僧怀义为新平道行军大总管,将兵二十万以讨突厥骨笃禄。

    冬,十月,戊午,右武卫大将军燕公黑齿常之谋反,征下狱,自缢死。

    改羽林军百骑为千骑。

    几件军中大事,单独看,没名堂。放在一起,能看到些门道。最奇怪的是薛怀义北征,一个假和上知兵会打仗?没人相信。老头们以为,和上做将军,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如何打仗?偏偏,后突厥避战,为什么?只能说明,以前的边地战事,多有古怪。

    自韦思谦拜相后,韦姓出了不少高官,不管家在何处,均称出自京兆韦氏,韦待价是其中之一。韦待价经历坎坷,初为左千牛备身,做过折冲府果毅都尉,遭贬戍守辽东;后来,北击突厥,西拒吐蕃,可以说,戎马一生。神皇临朝称制,擢为宰相,受文官排挤,得评语:待价起武力,典选无铨总才,故朝野共蚩薄之。

    韦待价有自知之明,不愿意再做尴尬宰相,多次请退,神皇不许。后来,请尽力行阵,神皇许之,拜安息道行军大总管,督三十六总管以讨吐蕃,这才有了寅识迦河之战。调露元年,东突厥反,萧嗣业帅兵讨伐,结果与这次一模一样,都是粮草不能及时送到而溃败。大槐树下以为,一定有人搞鬼,不清楚是被诛杀的副将阎温古,还是其他人。此次战败,韦待价又得恶评:待价无将领之才。这种说法也没错,不能统领僚属,无论何故,均是无能。

    大槐树下猜测,唐军本身战力不足,又被各势力渗透、掌控,派系林立,互不服从,像韦待价这种势弱、无猛将之能的大将,根本无法调动,加上有心人操纵粮道,导致大败。

    黑齿常之自缢,世人惊异。看其北征的表现,能看出些许眉目。垂拱二年九月,突厥入寇,黑齿常之拒之。至两井,遇突厥三千余人,见唐兵,皆下马擐甲,常之以二百余骑冲之,皆弃甲走。日暮,突厥大军至,常之令营中燃火,东南又有火起,虏疑有兵相应,遂夜遁。

    这次遭遇战,黑齿常之只能帅嫡系劲卒冲锋,很可能只有两百人,如同早期的苏定方。既然摆疑兵,自然是军令受阻,调动不到其他将士,不得已而为之。空城计的意义有多大,值得思考。

    大槐树下相信,黑齿常之没有贪欲,也不会陷入利益漩涡。但是,每个将军都有名将之心,有自己的荣誉,如何击败敌人才是首要考虑。于是,某些势力与黑齿常之做了利益交换,这才有了一次大胜。也因此,放任爨宝璧妄为,全军覆没。这种事难以找到证据,很可能是黑齿常之叛乱罪名的缘由,也是自缢的根源。

    黑齿常之是否冤枉并不重要,薛怀义北征的奇景,让天下人看清楚,唐兵虽然弱,还是有威慑突厥的能力,突厥轻易不敢战。以前那么多战事,究竟多少是真,多少是假?不排除派系争斗,借突厥之手削弱对手。

    为什么两次败仗,杀了黑齿常之后,立即改羽林军百骑为千骑?可能,真正能保护朝廷、有战力的军队,只剩下百骑,神皇扩千骑以自保。大唐兵真的糜烂如此?大槐树下不太敢确定,只知道一点,酷吏又要杀人。

    多名酷吏发力,诸多将领、刺史及高官被诛。人太多,实在记不住名字、人数,凭直觉,不比去年少。世人变的麻木,酷吏之名,让人胆寒。

    永昌元年九月廿八日,韦思谦染疾弥留,薨于神都承义里第,春秋七十有九。

    北市老一辈商贾,结伴吊唁。人死了,再无权利之争;韦思谦身后之名,比一般宰相好得多:善人君子,怀忠秉正;尽富文章,咸推谏诤。岂愧明廷,无惭重柄;子子孙孙,演承余庆。

    张仁愿叹息,忠于玉玺之官,真的艰难,比贪官艰难百倍、万倍。秉承这种心思的官吏,更多的被排挤于朝堂之外,根本没能力、没机会做官,也无所谓怀才不遇,根本没有机会成才。自己该怎么做呢?继续坚持,还是随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