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卦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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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风雨商船路(中)

    市舶自有规矩,就算索贿,也有行情,胡商岂能不知?敢杀总督,不可能因一时之激愤,应有特殊目的。再说,都督家要是能够随便进出,多少都督都会被杀。从传闻可以看出,路元睿与手下的官吏不是一路人,各自有着自己的利益诉求,没能达成默契,共同发财。路元睿及背后的势力,想建新商道,被手下的实力官吏破坏。眼看路元睿任期将满,只能出此下策,惹出是非,借机插手。或者路元睿收钱不办事,苦主上门,双方的条件相差甚远,谈不出结果,元睿想以官压人,却被反杀。

    看来,安南、广州、泉州、一带,必会来一次大清理。现在是雨季,不可能有什么动作,拖下去就到冬春之际,也到了四年一度,五品以上官员换人的时候。陈元光以为,自己一定会被强行拖入这个局,带兵剿灭不知所谓的暴乱或者叛乱。

    九月,大赦天下,改元光宅元年(六八四)。改东都为神都。

    九月丁丑,柳州司马李敬业等据扬州起兵作乱,以匡复庐陵王为辞。

    听到消息后,大槐树下前所未有的混乱,众说纷纭,都害怕乱世来临。现在的老糊涂,都是大唐立国那些年出生的人,算起来,差不多六十五岁左右。众人又回想起去年造反的白铁余,难道?主流意见认为不可能,持续多年的灾荒虽然严重,饿死、病死的人并不多。老头们深有体会,不管朝廷还是地方官员,赈灾力度都不小,民间虽有怨恨,还不至于天下大乱吧!

    李敬业是凌烟阁功臣李勣的孙子,少从李勣征伐,有勇名。袭英国公,坐赃,贬柳州司马。随李敬业起事的,很多都是被贬官员,包括大名鼎鼎的骆宾王。市井传言,武太后看了骆宾王的檄文,曰:

    “宰相之过也,人有如此才,而使之流落不偶乎!”

    听到这个消息后,老头子们的恐惧之意稍减,点点头,曰:太后还有闲心看文采,叛乱不足为患。只是奇怪,为什么李敬业盘踞扬州,而不进军洛阳?扬州富足,是江淮通向洛阳的漕运起点。众人认定,李敬业错判形势,以为多年的饥荒,天下苦李唐久亦,乱世即将来临,只需义旗高举,如隋末一般,天下英雄纷纷响应,李家江山将不战而瞬间崩塌。

    老头们确实不知道李敬业的选择是否合适,从中得出一个道理,乱世之中,选择最重要,其次运气,再次能力。大槐树下齐扭头,西看洛阳宫:朝堂诸公如何选择?能走上朝堂的人,都是人精中搏杀出的人精,老头子们与其没有可比性,却不用选边站队。这需要一个前提,天下不能乱;乱世,任谁都要抉择,以对抗命运。大槐树下打赌,无论何为正确,朝堂人精的选择都可能出错。还有一个致命问题,人精们真的可以选吗?

    很快,北市商贾受到影响,江淮输送来的货物急剧减少,包括粮食。洛阳社走的是海路,货物经大海到大河,再通过漕渠输送到洛阳,不经扬州。货运价格上涨,获利却更高。商贾眼里只有利,什么样的局势有利益,就会希望什么样的走向。

    消息越来越多,驳杂、混乱,想要弄清楚,需要仔细整理。据说,李敬业等人到扬州,先谕其党监察御史薛璋,求使江都。及至,令雍人韦超告州长史陈敬之反,璋乃收系之。敬业即矫制杀敬之,自称州司马,且言奉密诏募兵,讨高州叛酋。即开府库,令参军李宗臣释系囚、役工数百人,授甲,斩录事参军孙处行以徇。旬日,得兵十余万。传檄州县,疏武氏过恶,复庐陵王天子位。又索状类太子贤者奉之,诡众曰:贤实不死。

    传言多有不实,仅凭诈术怎么可能得兵十万?可以说,李敬业家在扬州有根基,与当地商贾、大户、官吏有极深的利益关联,甚至与折冲府都有不浅的交情。以前听说过,漕运极不简单,利益复杂。看来,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李敬业不愿起兵之初,即与其它势力交恶,所以不敢进军洛阳。

    十月癸未,楚州司马李崇福以山阳、安宜、盐城三县归于敬业。

    甲申,左玉钤卫大将军梁郡公李孝逸为扬州道行军大总管,左金吾卫大将军李知士为副,率兵三十万以拒李敬业。

    仗还没打,朝堂先起风波。太后问计于裴炎,对曰:

    “皇帝年长,不亲政事,故竖子得以为辞。若太后返政,则不讨自平矣。”

    监察御史蓝田崔詧(察)闻之,上言:

    “炎受顾托,大权在己,若无异图,何故请太后归政?”

    太后命左肃政大夫金城骞味道、侍御史栎阳鱼承晔鞫之,收炎下狱。炎被收,辞气不屈。或劝炎逊辞以免,炎曰:

    “宰相下狱,安有全理!”

    凤阁舍人李景谌证炎必反。刘景先及凤阁侍郎义阳胡元范皆曰:

    “炎,社稷元臣,有功于国,悉心奉上,天下所知,臣敢明其不反。”

    太后曰:

    “炎反有端,顾卿不知耳。”

    对曰:

    “若裴炎为反,则臣等亦反也。”

    太后曰:

    “朕知裴炎反,知卿等不反。”

    朝堂上的消息很难传出,即便有片言只语,也不知所云;不知何故,最近的流言很多。民间从中听出了不和谐,太后,一批朝臣,另一批朝臣,政见不合。不可否认,裴炎势大,却还是有其它不弱的势力对抗。可以想象,抓捕裴炎时,少不了血雨腥风。

    文武间证炎不反者甚众,太后皆不听。俄并景先、元范下狱。丁亥,以骞味道检校内史同凤阁鸾台三品,李景谌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丙申,斩裴炎于都亭。炎将死,顾兄弟曰:

    “兄弟官皆自致,炎无分毫之力,今坐炎流窜,不亦悲乎!”

    籍没其家,无甔石之储。刘景先贬普州刺史,又贬辰州刺史,胡元范流琼州而死。有老头再次自鸣得意:

    “看看,我说对了吧,裴炎做事,自家肯定不沾利益。”

    以前,大槐树下将官吏分成三类,可以由李义府、裴行俭、贾敦赜来代表。贾敦赜是标准清官,眼里只有朝廷利益,除了名声,什么都不会要,也不可能有官场势力。一类是李义府,能力强,通过贪腐、卖官鬻爵,组建自己的势力。最后一类是裴炎、裴行俭之流,牵涉利益之大,不是小小的李义府能够比拟,表面上却清廉无比,毫无利益瓜葛,官场势力极大,难逢对手。

    三类人的标签都很醒目,不可能互换。李义府之所以成为宰相,就是因为贪,失去贪,什么都不是。同样,清廉能吏也是牌子,没有这个牌子,就没有贾敦赜,也没有后来的政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