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卦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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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小女郎算命(上)

    上元二年(六七五)三月,天后祀先蚕于邙山之阳,百官及朝集使皆陪位。

    大唐的天灾不断,每年都有地方遭灾。相比之下,咸亨元年的大饥以后,还算风调雨顺;尤其洛阳,街上的人流明显增加,北市恢复了一些元气,有兴旺之势。大槐树下与其它地方有所不同,任何风吹雨打,都影响不到老头们的情绪,只会成为话题。与凌烟阁同命运的老糊涂,一个个安然离世,对这里的氛围同样没有任何的影响,有的只是羡慕,无疾而终,喜事。

    三、四月的洛阳,洋溢着春的气息,是一年中最舒适的季节。晒太阳的老头们,不知道为什么,将话题转向张仁亶;老头们觉得,你一个青年郎君,老是泡在老人堆里算什么?对张仁亶照顾有加的阎庚,也遭到父亲阎荀子的训斥,这样混下去,钱是小事,难道能混一辈子?

    阎荀子不想阎庚走自己的路,一辈子做牙子。牙子的收入不低,身份尴尬,连那些店铺掌柜都不如。阎庚从小读书,也没读出什么名堂,连乡贡的资格都没有。与张仁亶的交往过程中,阎庚的学问见涨,比学舍里学到的东西还要多,就好像找到一位私人师傅一样。听到老人们的责备,阎荀子的指责,张仁亶也不淡定,毕竟在这里混了五年多,自己也清楚,不能再这样下去。可是,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呢?

    并排三个摊子,张文仲的医摊占的地方很大,求医的人络绎不绝,外面还有很多人围观,将老仙、张仁亶的摊子隔离在外,兴盛与冷落形成鲜明的比照。

    两个气度不凡的青年郎君,带着两个华贵的少男、少女,走到老仙的卦摊旁,围观张大医。少男十二三岁,勉强能挤进去观看,少女一人在外,急的走来走去,就是看不到里面。老仙依然如故,下意识地观察来往的行人。看到快要掉眼泪的少女,张仁亶忍不住问道:

    “小女郎,你想看大医治病?”

    少女回过头,看到两张桌子,抹抹眼角,巴巴地说道:

    “我想看大医,可是挤不进去。”

    说话的同时,少女盯着老仙的卦摊,意思很明白,却不想说出口。张仁亶笑了,大喊一声:

    “老仙,别梦游天宫了?赶紧醒来,让小女郎站在你的摊子上,看看张大医的神术!”

    老仙自然不会神游什么天宫,懒得说话而已;眼见躲不过去,只好起身,对少女说道:

    “小女郎,从这里上去。”

    毕竟是别人家的小女郎,抱上去肯定不好,只能拉着手,从凳子上爬上桌子。站到桌子上,少女清楚地看到,张大医挥舞双手,给病人施针;看的眼花缭乱,看的眉飞色舞,全然忘记还有一个老道,一个青年郎君。

    治疗完一个病人,张大医坐下来休息,旁边的准徒弟接手,诊治其他病人。二十来岁的郎君对二十五、六岁的郎君说道:

    “子安,这位张大医水平不低,你去试试,看他的药材功底怎么样。”

    子安有些犹豫,回答道:

    “六郎,不好吧?”

    六郎笑着说道:

    “这位大医很重要,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子安有些无奈,走上前去,抱拳行礼:

    “张大医,小子有些药材上的疑惑,请不吝赐教!”

    张文仲无所谓,每天来请教的人多了,热心都变成了职业微笑:

    “请讲!”

    子安的知识渊博,提出的大多是药材,很少有病患方面的疑问。老仙与张仁亶都能看出来,张大医有些紧张,回答的很谨慎,不似往常那样挥洒自如;看来,这个子安的医术很高明。少年郞君对医药不感兴趣,桌子上的少女也不感兴趣,从桌子上下来,两人开始研究老仙的布幡。

    “疑且去,损上益下;诚或灵,否极泰来。”

    少女逐字咏读,似乎不太明白,问道:

    “八郎,你说这副对联什么意思?”

    少女十来岁,比八郎小几岁。听到少女的疑问,八郎一本正经,认真地念一遍,很不屑地回答道:

    “婉儿,你出门少,不懂市井。这副对联的意思是说,卜算结果准与不准,都跟算卦的没关系,跟要算卦的人有关;心诚才可能灵,到底灵不灵,鬼才知道。这都是骗人的把戏,不要上当。”

    老仙依旧仙风道骨,面不改色,继续观察来往的行人。张仁亶不太淡定,今天碰到的都是什么人?一个跟自己岁数差不多的郎君,药材功底那么深;听谈吐,绝对不凡。又来一个少年,看起来才十二、三岁,起码粗通《易经》,真是不简单。似乎想起什么,张仁亶小声问道:

    “小郎君,那个子安是不是《檄英王鸡文》那位?”

    八郎有点紧张,回头张望,小声回答道:

    “你可别乱说话,他姓王倒是没错。”

    张仁亶点点头说道:

    “明白,明白。”

    子安与张大医论道,能够听出来,子安基础好,张大医经验丰富;两人的额头上,都渗出密密的汗珠。正好来个病人,准徒弟识趣地拿不定主意,不知该如何医治,张大医歉意地说道:

    “抱歉!郎君,我要诊治病人,有机会再论!”

    子安抱拳施礼,然后与六郎一起走过来看卦摊,张仁亶站起来,对子安抱拳:

    “王兄!”

    子安诧异地回答道:

    “你认识我?别急,过后再谈。”

    转过头等待六郎的品评。六郎对八郎说道:

    “八郎,别乱讲话,所谓高手在民间,你可不要小看卦摊,能蓍卜的人,都不会简单。”

    八郎很不服气,小声嘀咕道:

    “我也能算,都是骗人的玩意,没什么用处。”

    六郎转头对子安说道:

    “子安,倒是你应该算一卦,为什么不将前途交给大帝去抉择?”

    子安摇头不语,婉儿拍着手说道:

    “六郎,我要算卦,可我没钱!”

    八郎依旧不屑地劝道:

    “婉儿,我都说了,都是骗子,你还要算?”

    婉儿很认真地说道:

    “当然了,你看,这位老道卦师,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你见过这么有气度的老神仙吗?”

    确实,老仙须发皆白,留着五绺长须,脸色红润,看不出年纪;身穿百衲道袍,有些另类。

    张仁亶接过话说道:

    “小女郎,我来帮你算吧,我比老仙更擅长解易!”

    婉儿一脸鄙夷:

    “就你?瘦骨嶙峋,没一点仙气,肯定不准!”

    六郎笑呵呵地说道:

    “婉儿,想算就算,我帮你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