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掌柜实在要快被这个小娃娃折磨死了。

    可有心想说不做就不做吧你走吧，却又不能甘心。

    为什么呢？

    因为他和小娃娃嘴里说的那家绣庄可是死对头啊，抢生意抢的厉害。两家无论是货啊布料啊样式啊什么的都差不多，一直谁都做不过谁去，要论优势，也就算他家位置好一点，铺子大一点了，这要是他把人撵走了，转眼间小娃娃真去那家绣庄了，万一那个惹人厌的老头子真当真了，那他可真得后悔死。

    胖掌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反正就是觉得被这个小娃娃牵扯的不行，好像要是不拦住她，就真得被她说中了似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了邪，可现在也什么都顾不上了。

    于是当下就连忙说：“江小姐留步，是伯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瞧不起你这个小娃娃，你就是一个小小的生意人哪，还请快快回来吧，跟我做生意吧。”

    唉，小虫子就小虫子吧，一个小娃娃而已，什么也不懂，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小闲这次好像就听到了，提着小裙子把伸出去的小短腿又收回来了，就那么一脚里一脚外的，回头看着掌柜的。

    歪着头张着大眼睛说：“掌柜伯伯，刚刚是你在说话吗？”

    胖掌柜真快哭了，可又不能不点头，还得露出一个笑来。

    “江小姐，真是我，就是伯伯在说话，我姓王，江小姐可以叫我王掌柜。”

    江小闲就哦了一声，又问王掌柜：“那掌柜伯伯是真要跟我做生意吗？可不能骗我哦，我是个小娃娃，大人不能骗小娃娃，知道吗？”

    知道知道。

    王掌柜这回真要疯了。

    使劲点头保证：“对的对的，江小姐没听错，就是真跟你做生意，绝不骗你。”

    江小闲这才点点头，放下小裙摆，把那只小脚丫也收回来，挺着小身板，再次对王掌柜左边小手一搭右边小手，抱了一个小拳头。

    奶声奶气说：“那掌柜伯伯，我们就坐下说话吧，我一会儿还有很多事呢，不能在您这儿耽误太多时间了。”

    王掌柜苦笑，心说这时间不都是你耽误的吗？一个小娃娃家的，净会摆布我这个老头子。

    可想归想，他也不敢说呀，就只得连忙侧身说：“那江小姐快请这边坐吧，我们谈生意。”

    江小闲就大力点头嗯一声，迈着小步子挺着小身板又走回去了。

    奶娘连忙带着两个小丫鬟也跟回来。

    奶娘不等江小闲吩咐，就把她抱起来，放到木交椅上做好。

    王掌柜可能是认命了，这次也不矫情摆架子了，亲自提起茶壶，给江小闲倒了一碗茶水推过去。

    江小闲摇摇头说不喝，她要喝熟水，茶水对小娃娃身体不好，刚烧出来的水最好。

    王掌柜现在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连忙就吩咐一旁的圆脸妇人去提水过来。

    趁着圆脸妇人下去提水的空当，江小闲就和王掌柜说了自己的小生意。

    她让奶娘过来，把自己背的斜布兜拿下来放到桌上，然后小手指着上面的小鸭子，跟王掌柜说，她就要跟王掌柜做这个生意——布兜生意。

    王掌柜不愧是掌柜，这么一会儿时间就转变了心态，又变成了一个生意人，既然答应要和小娃娃谈，那就要认真谈。

    于是，他就拿了灰布兜到手里，一边摸着，一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还特意把那只小鸭子仔细看了好几遍。

    等看够了，王掌柜就放下，指着灰布兜对江小闲说：“江小姐，你这个布兜是挺新奇的，可这样的样式，我们南唐朝也不是没有，虽然少，可找找总能找出来。我就见过跟这个很像的，都是从南面传过来的，是那些住在山上的山民常用的。他们那个比你这个更好看，上面绣的都是花，还有底下坠着银穗子的，比你这个好多了。”

    说到这儿，他就停下，看着江小闲问：“江小姐，伯伯我说的这些你听得懂吧？”

    这个小娃娃看着也就三四岁的样子，搁到有些娇惯孩子的大户人家里，她这样的还吃奶呢，不知道能不能听懂他说了些什么？

    江小闲就嘟了小嘴巴，不高兴地说：“掌柜伯伯真是瞧不起人，您说的这些我都听得懂呢。您就是说这样的布兜斜背在身上的，带带子的，是南边那些山上的人背着的，对不对？他们的比我这个好看，对不对？”

    这个小娃娃还真能听懂啊。

    王掌柜这次可真睁大眼睛吃惊了。

    这个小姑娘不一般哪。一般像她这么大的，大人稍微说的话长一点儿就记不住了，也明白不了其中的意思，这个小丫头可倒好，都听明白了不说，还懂得其中的关窍，可真是伶俐。

    江小闲看着胖掌柜那吃惊样子，就咯咯笑了。

    她就抬了小下巴，小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掌柜伯伯瞧不起人。”

    说完了，小脸就突然绷起来了。

    手指着灰布兜问：“掌柜伯伯说的那些我都知道哦，可是伯伯怎么就看不出来呢，我这个和他们那个不一样！”

    王掌柜因为对这个小丫头另眼相看了，所以心里就更当回事儿了，一听说不一样，就连忙又仔细看了看灰布兜。

    可是，他还是看不太懂，就皱着眉头问：“这个样子是有点不太一样，边儿呢也做的不太一样，他们那个边儿不是这样的，可是，这别的……”

    王掌柜看着说着，眉头就皱的更紧了，盯着那右下角的一团有些迟疑。

    “这个图案，这个图案，看着倒是不太一样，乱是乱了一点，可倒是不难看，还越瞅越有点意思，江小姐，能告诉我这是个什么东西吗？”

    江小闲眼睛一下就亮了，两只小手使劲一拍，啪的一声响。

    小奶音大声说：“掌柜伯伯好眼力呀！一眼就看出我这个东西好了，那我就告诉掌柜伯伯吧，这是一只鸭子，小黄鸭，怎么样，好看吧？”

    ……

    王掌柜一听说是鸭子，两只眼就瞪大了：这，这是鸭子？

    可他到底是个做生意的，心思转得快，逢人就说好话，虽然觉得这东西绣的奇怪，可这个小娃娃很特别，那说不定这个还真不一样。

    于是王掌柜就又把灰布兜拿起来，凑近了，仔细把那只小黄鸭又看了一遍。

    之后他也没有放回去，而是皱着眉头边看边琢磨。

    还自言自语：“这个倒是，真没见过这样绣的。虽然绣的不好，可看着确实是和别的不一样。说是鸭子吧，不太像，可你说它不是吧，又觉着就是鸭子，这个还真挺奇怪的呀。”

    江小闲听的大眼睛就更亮了。

    使劲点头嗯嗯嗯。

    还拿着小奶音夸奖王掌柜：“掌柜伯伯真是聪明，一下就看出来我这个东西好了，kkk，我来找掌柜伯伯做生意来对了，嘻嘻。”

    王掌柜年纪一大把，被一个没有板凳高的小娃娃夸奖了，真是哭笑不得，可他又是心思一动，觉得这个小丫头说话有意思，这里面还真有道道。

    嗯，有道道就要好好谈了。

    于是，王掌柜就放下灰布兜，端起茶碗咕咚咕咚喝了两口茶。

    放下茶碗，又上下打量两眼江小闲，一张胖脸笑成了弥勒佛。

    问她说：“哦，那江小姐能不能跟伯伯我说说，这鸭子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你要是能说出来，那伯伯我就一保准跟你做生意了，就和那些大人一样，还要签契书的呢，怎么样，告诉伯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