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闲小身子贴墙，听得直嘟小嘴，哼：嬢嬢就是心善，这是坏人。

    可就这样，春娇刚开始还不愿意，又哭着发誓说这是第一次，再没拿旁的了。

    奶娘却不信她，就又骂她，还打她，还要往外走，说是她不听劝，那也别怨怪她说出去。

    春娇没办法，只得又哭着把奶娘拉回去了，然后放下怀里的，又回到自己屋里，拿了一些零碎回来放下，并且赌咒发誓说再没别的了，要是再有，就脏心烂肺地死在荒郊野地里没人管，被野狗啃尸。

    奶娘看她说的可怜就相信了，之后又让她以后再不能这样了，再这样她真就告诉老爷去。

    春娇连忙答应了，还对着奶娘又哭又感激的。

    听到这里，江小闲就偷偷从墙边溜到拐角处躲起来。

    她终于知道奶娘为什么被她爹打发回老家去了。一定是这个春娇知道她要被接回国公府，怕奶娘也跟去，到时候再跟她爹说了自己的丑事，所以才恶人先告状把奶娘给赶走了。她那么坏，没准还把自己偷东西的事栽到奶娘头上去了呢。

    还有她爹，那也肯定是听自己小妾的，奶娘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这人太坏了！

    江小闲本来对这个奶娘没什么印象。她那时太小了，什么也不知道，奶娘走了就走了，可现在看来，奶娘对她和她娘还是好的，这个人可以留下。

    这时候，那个春娇就哭丧着脸出了屋，从另一边回了她自己的屋子。

    奶娘随后也跟出来，往这边来，然后，她一眼就瞧见了躲在墙根里的江小闲。

    奶娘急忙跑过来一把抱住她，问她说小姐怎么出来了，风大，小心别冻着。

    江小闲偎在奶娘的脖颈旁，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说：“嬢嬢，我怕，我们回屋去吧。”

    哎呦，这小奶音。

    奶娘一颗心顿时就又酸又软，就连忙答应了一声，抱着江小闲就快步回了屋子。

    奶娘把江小闲放到床上，又给她盖上被子，还给她搓小手。

    江小闲坐起身来，拉着奶娘的手让她也坐下。

    奶娘先还不肯，说不合规矩，江小闲就拗着不答应，噘着小嘴蹬着小腿，死拽着奶娘的衣裳不撒手。

    奶娘没法子，只得半个屁股挨着边坐了，问小姐是有什么事儿吩咐她去做吗？

    江小闲这才咧着小嘴笑了，小身子趴到奶娘的耳朵边，跟她说春娇，说她做了什么自己都看见了，还瞧见她拿了娘亲的首饰和衣裳料子，都回屋藏起来了呢。

    奶娘听的一愣怔，就连忙扳了江小闲的小肩膀，问她：小姐什么时候发现的？还瞧见些什么了？

    咦？这个宝宝可不想告诉你哦，反正她没冤枉春娇，哼。

    于是，江小闲就跟奶娘说不喜欢春娇，要把春娇卖出去。

    奶娘吓了一跳，刚刚问的什么也忘了，就连忙搂着江小闲的小身子哄她，说小姐年纪还小，说什么卖不卖的，怪吓人的。春娇也是打小就照看她的老人儿了，老爷说了，府里老爷子眼瞅着就要答应她们回府去了，到时候身边有个老人儿跟着侍候，总比那府里的新人强。

    奶娘说着说着，就又怕江小闲听不懂，就赶紧又跟她解释，说春娇以后不敢了，以后有她看着呢，她指定不敢再做这种事儿了，还是先留着吧。

    江小闲听的直眨眼：奶娘好是好，可就是心思想的太窄了。就春娇那样的，心早就又黑又烂了，在小户人家里都敢这样做，这要是进了成国公府当上了姨娘半个主子，那就更放不下她了，绝对不能留。

    可她也不能跟奶娘说春娇当姨娘的事儿，于是就憋了小嘴直摇头，大眼睛还包上泪了，只说她想她娘亲了，她不想她娘亲的东西被春娇拿走。

    夫人刚走，奶娘本来就难受，这会儿一看怀里的小人儿眼泪都出来了，还有头上的一朵小白花，一下子就心软了，当下也红了眼圈，就问江小闲，那要不跟老爷说说，把春娇发卖了，再给她添一个新丫鬟进来？

    江小闲就张着大眼睛问奶娘：那嬢嬢，怎么卖人啊？

    奶娘心说小姐还是小，什么都不懂，于是就跟她说，春娇的卖身契在老爷手里，拿着那个就能卖人，这个小姐不用管，等老爷来了，她跟老爷说去。

    江小闲眼尖，看奶娘虽然嘴上说得好，可是脸上却为难，好像知道她爹爹不会答应似的。

    江小闲心眼一转，就猜奶娘是不是知道春娇有了攀上江中云的坏心思了，也或许她还看见了，只是不敢说？

    哼，坏人就是坏人。

    江小闲这下反而安心了。

    她不指望奶娘能说动她爹爹，她就是知道她自己该怎么办就行了。

    于是，江小闲就拉着奶娘的手，说自己想吃她做的红豆粥了，让她快去厨房做去。

    奶娘被江小闲说懵了，心说怎么小姐说着说着话就突然想吃粥了？可又一寻思也对，小孩儿可不就这样？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没个定性，也好，她也不想和小姐说春娇那些破事呢，怪恶心人的。

    于是奶娘就说，那等小姐睡下了她再去做吧，现在就陪着小姐。

    江小闲不答应，就嘟了小嘴撒娇，说现在就想吃现在就想吃，快去嘛快去嘛。

    江小闲才三岁，长的圆圆小小的，小脸蛋像个圆苹果一样鼓鼓的，都是肉肉，还有，她眼睛也特别大，也是圆圆的，特别亮，她就这样看着奶娘直叫嬢嬢，小身子更是扭得像是个麻花糖，直把个奶娘弄得心里直发软，真恨不能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给了她。

    半老妇人心还纳闷呢：这小姐怎么现在这么黏着她啊？以前喝自己的奶水那会儿还行，可后来被春娇不知道怎么给哄住了，就不爱和自己待着了，总是跟着春娇，今儿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不要春娇了，还要给卖了，还和自己撒娇？

    可想归这么想，小姐就是小姐，奶娘就是个下人，再加上又是看着她出生的，打小一手带到这么大，那心里别提多疼她了，所以，尽管寻思不明白，也还是什么都听自家小姐的。

    于是，奶娘就笑，说好好好，老奴这就去，一定给小姐熬一碗最好喝最好喝的红豆粥来。

    说完，就又给江小闲紧了一下被子，让她好好躺着，这才起身出屋去了厨房。

    奶娘走了，剩下的江小闲就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张着眼睛，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爹爹江中云这两日来得勤，她怕错过去了。

    就这样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江小闲都快等睡着了，这才听见敲门声，紧接着就听见春娇捏着个嗓子说来了来了，然后就是咚咚咚跑出去开门的声音。

    江小闲连忙闭上眼睛。

    不大一会儿功夫，春娇就引着她爹爹江中云进了屋子。

    江小闲闭着眼睛，听着春娇娇滴滴地喊着老爷，说这就给他出去备茶去。

    又听她爹爹温文尔雅地说了一声‘去吧’。

    江小闲心里呕了一下。

    等春娇出了门，她爹爹江中云就来到她床前，低了头看她，还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江小闲这时就睁开大眼睛，看着江中云，小小声地叫了一声‘爹爹’。

    江中云笑着答应了一声，顺势坐在床边，问了些她今儿吃了没有？吃了些什么？等等等的闲话。

    江小闲都一一奶声奶气地回答了。

    江中云就有点儿奇怪，皱了皱眉头，上下打量江小闲。

    他这个小女儿本来就开口学话晚，又有些尾音说不清楚，被他说过几回后，就闷闷的不爱说话了。因为这个，婉娘还怨怪过他，说是他不疼女儿。

    江中云觉得自己冤枉，从那以后就不大管这些事了。

    可他也知道，这小女儿就是性子闷，跟她娘也总是有一句没一句的，也不爱说话，更别提跟他了，自己问十句，能回答两句就不错了，所以，他刚刚也就是那么随意一问，真心也没指望她真能回答他。可今儿这是怎么了？他一问，她就还真答了！虽然还是尾音拖得长带着含混，可话却说的有条有理的，像个小大人儿似的，特别招人喜欢，怎么回事？

    江小闲大眼睛一直看着她爹爹，就看出江中云心里想什么了。话说的，她再记不清那时候的事，可自己有个总被人笑话的毛病还是记得的。

    于是，她就低了头小声说：“爹爹，我想娘亲了。”

    ……

    软软糯糯的小奶音，听的江中云心里直发酸。

    于是，他就叹了口气，摸了摸小女儿的头，好声好气哄她：“乖，爹爹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娘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了，以后有爹爹陪着你就行了。”

    因为他很少和江小闲这样亲近，所以动作就很笨拙，话也说的很生硬。

    江小闲却很乖巧，就顺势就着那手趴到他的怀里去了，两只小手还紧紧拉了江中云的衣裳。

    江中云身子一僵，感受着那小小软软的小身子，像只小猫似的窝在自己怀里，一颗心一下子就软了：他的婉娘啊。

    于是，江中云就忍不住也学着他的婉娘的样子，轻轻拍起了小女儿的后背。

    然后，他就听他的小女儿小声跟他说：“爹爹，我不喜欢春娇，能不能不要她了。”

    江中云的身子又是一僵。

    拍着江小闲后背的手就顿住了。

    他把江小闲小小的身子扳起来，看着她的大眼睛问：“你能告诉爹爹，你为什么不喜欢春娇吗？”

    江小闲咬着小嘴，往外看了看，又转回来低了头不说话。

    江中云心里疑惑，抬起女儿的头问：“别怕，你跟爹爹说，有什么事爹爹给你做主。”

    江小闲听了，就又抬头看了江中云一眼，两只小手紧紧捏着指尖小小声告状。

    “我看见她偷偷跑到娘亲屋子里去了，还翻抽屉里的东西，还戴娘带过的那个金蝉叶子，还穿了娘的衣裳照镜子。”

    江中云听的皱起了眉头。

    问江小闲：“你说的这可是真的？她真去了你娘的屋子里翻东西，还穿戴你娘的首饰衣裳了？小孩子可不能撒谎，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