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救火会的人接手，大火很快被扑灭了，救火队员们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撤离。此时园子里的宾客几乎走光了，李士群和刘言一直守在门口，可是并没有在里面发现要找的人，见救火会的人要走，便迎了上去：“彼得先生要走了吗？”

    “是的，这里的火已经灭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彼得回答道。

    李士群笑着道：“辛苦兄弟们了，要不要给他们弄点吃的喝的？”

    彼得摇摇头：“谢谢，不过不必了，救火会的章程上有规定，不能接受苦主的饮食馈赠。”

    “既然你们有规定那我就不勉强了。”李士群道：“另外我想问一句，你们知道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吗？”

    “因为现场烧得比较厉害，几乎已经面目全非，所以确切的原因现在还不好说，”彼得道：“不过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两个空酒瓶，从里面残留的气味来看应该是酒精或者烈度极高的白酒，所以我们怀疑起火和这两瓶酒精有关。”

    “你是说有人故意点燃了酒精，所以才会起火。”

    “也未必是故意的，意外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毕竟这些房间里易燃的装饰品还是挺多的，所以我建议你们还是尽快清理一下隐患，要不然下次可能还会发生同样的事故。”彼得道。

    “是是是，我们会吸取教训的。”李士群点着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我们有一些重要的东西失窃了，正在追偷东西的人，所以我想你把你的手下集合起来看一看有没有陌生人混在里面，另外这些车李也让我们查一查，以防他们趁机逃跑了。”

    彼得听完脸色一沉，道：“开玩笑，你当我们是什么人，想搜就搜？我们是来救火的，不是来偷东西的。”

    “你误会了，我不是说你的人偷东西，而是怕偷东西的人混在你的人里面一起跑了，还是请让我们看一下，彼此也放心。”李士群依旧陪着笑脸。

    “这不可能，东西失窃打巡捕房电话报警，也轮不到你来查我们。”彼得态度坚决地说道。

    李士群见彼得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沉下了脸，冷冷一笑道：“我不管什么巡捕房不巡捕房的，我就知道在这里我说了算，如果没有我的命令你今天不可能离开这里，所以我劝你还是配合一下，以免弄得收不了场。”

    “如果我不配合呢？”彼得听完也是冷冷一笑道。

    “如果你不配合的话它们会教你怎么做人。”李士群说着指了指四周的望楼，此时的望楼上探照灯通明，荷枪实弹的岗哨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尤其是那几挺机关枪闪着冷森的光芒，把整个柳园收纳在自己的射程之内。

    彼得并没有被李士群吓倒，反而把眼一瞪，指着李士群大声说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们76号仗着日本人的势力一向无法无天，但是我要提醒你，这里不是占领区，是租界，如果今天我和我的人不能安全的离开这里的话我保证你们76号从此以后在租界寸步难行！”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相持不下之际，只听一声咳嗽声，周佛海从旁边走了过来。其实他一直在后面看着，原本并不打算出面，只是看李士群和彼得闹僵了，不管怎么说彼得是工部局的人，又是洋人，倘若真和他冲突起来即便背后有日本人撑腰也很难跟租界当局交代，到时候真会像彼得说的在租界寸步难行，所以这个圆场他必须要打。

    “彼得先生要走了吗？”周佛海满脸堆笑地说道。

    彼得见是周佛海，知道他的地位应该还在李士群至上，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们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可是有人却不让我们走。”

    “哦，什么情况？”

    “你还是问这位先生吧！”彼得指了指李士群道。

    周佛海扭头看着李士群道：“怎么了？怎么不让彼得先生走？”

    “有一样重要的东西被偷了，我们正在找偷东西的人，有人担心贼人混在救火会的人里面溜出去，所以我们想让彼得先生把人集中起来，让我们查一下，不会耽误他们多少时间，而且餐厅里有现成的酒菜，也可以让这些兄弟们垫垫肚子休息一下，这本来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可是这位彼得先生就是不同意。”李士群道，他知道周佛海是过来圆场的，所以把话也尽量说得柔软一点。

    “我不接受！”没等周佛海开口，彼得便反驳道：“我们是公共服务部门，不能接受这样的指控，这种无中生有的指控会危害我们的声誉，以后就没有办法为市民服务了。”

    “我没有说是你们偷东西，我只是怀疑偷东西的人混在你们里面，你让我们查一下，如果没有，不也是可以证明你们的清白吗？”李士群皱着眉头道，心里暗骂这洋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子，如此简单的事情还要绕过来绕过去，或者真的是做贼心虚也说不定。

    “这两种说法有区别吗？说来说去你还是怀疑我的人里面有偷东西的，你这样的说法我绝不接受……！”彼得愤怒地说道。

    周佛海见两人又要杠上了，冲着李士群摆摆手道：“你少说一句吧，这事我来处理。”随后又堆起笑脸朝彼得道：“彼得先生请不要着急，我理解你的想法和立场，这件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问题的症结在于沟通，这样吧，这里人比较多，说话也不太方便，我们找个地方好好沟通一下，你放心，我们绝对会尊重你的决定，不会让你难做的。”一边说着，一边就把彼得往大厅带。

    彼得听周佛海话说得客气，自己又在人家的地盘上，倘若真的冲突起来未必会有善了，于是半推半就地跟着周佛海。周佛海见彼得没有拒绝，心里暗暗一笑，扭头看了李士群一眼，又冲着停在那里的救火车努了努嘴，李士群也是千年的狐狸，一看就明白了周佛海的意思，对着身旁的刘言小声道：“带着你的人，把所有的车看一遍，做得隐蔽点，尽量不要和车上的人冲突。”

    救火会的车就停在柳园大楼前的草坪上，虽然已是晚上，但四周的灯光把整个草坪照得如同白昼一样，那些救火队员已经收拾完东西准备上车离去，刘言让人拿了一些烟酒饮食，装作是慰问犒劳，期间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人员，另外又找了两个机灵的跟在后面负责检查车辆，虽然不能像平时那样靠车检查，但也是上下左右前后都查到了，就这样一辆车一辆车的查下去，可是直到最后一辆车依旧没有发现。

    “你都查清楚了吗？”李士群问道。

    “应该都查到了。”刘言回答道，但语气却不是非常肯定。

    “应该？那就是说还有不应该的？”李士群眼睛瞪了起来。

    “这些人都被熏得一脸黑，实在看不太清楚。”刘言道。

    “这个简单，你打几热水盆水让他们洗洗脸洗洗手，如果谁不愿意洗那就是可疑份子。”

    很快热水和毛巾被端了上来，这比烟酒还受欢迎，所有的救火队员都洗了脸和手，有人甚至洗了两遍，可依然没有那三个人的影子，李士群皱着眉头穿梭在人群，心里暗暗着急。对于离场宾客的盘查丝毫没有收获，他又让人把花园乃至所有的外围的建筑都查了一遍，可是依然没有什么发现。虽然赵夫子的死让周佛海有了一个说法，但对于李士群来说责任丝毫没有减轻，周佛海算的是政治账，实在不行还可以把李士群抛出去做替罪羊，可作为李士群来说，整件事就是他发起和策划的，原本是想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抓住墨兰、张治平和高黎，甚至破获墨兰和张治平身后国共双方的地下组织，没想到偷鸡不着蚀把米，不仅人没有抓到，文件还丢了，今天如果抓不到这些人，找不回文件，这一关怕是难过了。可是这些人到底躲在哪里？李士群一边走一边想着，忽然救火车那巨大的水罐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几个水罐查过吗？”他问旁边的刘言。

    “看过了，这些水罐都是洋铁皮焊起来的，虽然肚子里的空间大，但进水口和出水口也就比碗口大不了多少，再小个子的人都钻不进去。”刘言明白李士群的意思。

    李士群注视那些水罐道：“这些人如果要逃出去，这是最好的机会，如果我是他们会事先做好功课，在罐子上装个暗门什么的，到时候把人藏在罐子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弄出去了。……你不觉得那个洋人有些可疑吗，如果这件事有他的帮忙就容易多了。”

    刘言挠着头道：“……如果能把这些罐子劈开看看就好了，可那样的话洋人肯定不会答应。”

    “也未必就需要打开罐子，”李士群咬着牙道：“往里面灌水，我看他们能躲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