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英雄救美
高黎自从搬到愚园路以后已经很久没去铁锚酒吧了,一方面愚园路离酒吧有些远,另一方面他发现赵夫子也颇好此道,两人又比较聊得来,晚上一起小酌一杯也就不用舍近求远了,可是最近一段时间由于谈判的关系,赵夫子晚上都要忙到很晚才回来。虽然高黎也参与谈判,但只是汪精卫的参谋,并不算正式代表,再加上周佛海的刻意架空,所以反倒没什么事。
酒吧的霓虹灯依旧闪亮,只是门口颇为冷清。高黎走进酒吧,觉得气氛有些异样,门口站着几个满脸凶相的家伙拿眼睛死死地盯他,高黎皱皱眉,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到吧台前自己常坐的位置上。
“您来了,好久不见了。”高黎是常客,酒保殷勤地招呼道。
“最近搬的远了,到这里不方便,所以就少来了。”高黎在座位上坐下,回头望了一眼门口的那些人,只见几双眼睛依然死死的盯着自己。
“还是老样子,一份杜松子酒加冰?”酒保问道。
高黎点点头,又冲着门口努努嘴:“那些是什么人?”
“不知道。”酒保苦笑着道:“来了好几天了,也不点东西,每天都坐在那里吹胡子瞪眼,把客人都吓跑不少。”
“你们老板不是杜月笙的门生吗,怎么还会有流氓来捣乱。”高黎不解地问道,像这种开酒吧的一般都有后台,三教九流的脸面都会给一点,要不然遇见那些地痞无赖分分钟倾家荡产。
“可不是吗,这间酒吧开了快十年了,从来没有这种瘪三来捣乱过,可是现在连杜老板都躲去了香港,也难怪这种蛇虫八脚出来招摇咯。”酒保撇了撇嘴,一脸不屑。
“你们老板也不想想办法?这样下去生意还怎么做啊?”
“兵荒马乱的,我们老板也没有什么心思做什么生意了,”酒保低声说道:“听说他要把这里盘出去,准备全家都搬到香港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酒吧的门再一次被推开,高黎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份报纸,一边低头看着报纸一边走进了酒吧。高黎觉得那人有点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门口的几个流氓毫无例外的拿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人,有一个家伙促狭地伸出一条腿挡在前路上,那人只顾着看报纸,一不留神绊了一下几乎摔倒,踉跄了几步才算站稳,门口的那些家伙爆发出一阵哄笑,那人看了他们一眼,苦笑着摇摇头,也不理他们,找了个座坐下,继续埋头看他的报纸,酒保似乎认识那人,倒了一杯威士忌径自送了过去。
“那人是谁啊?我觉得很眼熟。”等酒保回来高黎低声问道。
“他姓张,最近经常来,每次来都要一杯威士忌,然后坐在那里看报纸。”
高黎忽然记起来那人叫张治平,那次也是在酒吧,张治平和他搭讪过,似乎是某个通讯社的记者。高黎扭头看了张治平一眼,见他依然埋头在报纸里。高黎对于记者一向敏感,见他没有发现自己,也不会去主动找麻烦,回头自顾自地喝起来,间或和酒保聊上几句。
又喝了一会儿,忽听酒吧的角落传来女人尖叫声,转身看去,只见之前在门口的两个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角落的一排凳子前,正和坐在那里的陪酒女纠缠。
铁锚酒吧开在码头边上,主要做上岸水手的生意,这些水手在海上一飘十来天甚至个把月,上岸自然要花天酒地一番,所以酒吧里也有陪酒女,这些女孩子除了有水手进来,平时不会主动兜揽生意,大多数时候都坐在角落的一排长凳上,间或有客人无聊,也会过来挑一个陪着喝酒聊天。
高黎认得跟流氓纠缠的是一个叫小萍的女孩子,他虽然平时不找女孩子陪酒,但因为是常客,和她们见面多了也就认识了,这里的女孩子大多数是因为打仗逃难到租界的,迫于生计才到这里陪酒,高黎并不会因为这职业而看轻他们。只见一个流氓从后面抱住小萍,一个流氓叼着烟,舔着脸在前面对小萍动手动脚,而小萍则在使劲地挣扎。
高黎有些看不下去,起身打算过去劝劝。刚走两步,却被一个流氓伸手挡住了去路:“阿拉兄弟在这里白相,侬不要多管闲事啊!”
“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先是在这里打扰别人生意,现在又欺负这些女孩子,这像什么话?!”高黎虽说年轻,但为官日久,说话自有一种气势,那流氓似乎吃不准他是什么路数,只是上下打量着他却不敢开口,这时旁边的一个流氓走到高黎跟前,恶狠狠地看着高黎道:“你又是什么人……?我们兄弟在外面想怎么白相就怎么白相,由得着你来多管闲事?”说完狠狠地把一口痰吐在高黎脚边。
高黎刚想说话,忽然角落里又是一阵扰动,只见小萍突然挣脱开后面抱着她的流氓,抬起手狠狠地扇了前面正在调戏她的流氓一耳光,小萍人小力弱,这一巴掌对那个流氓自然没有多大伤害,但是被一个女人打脸对一个流氓来说可是奇耻大辱,从来只有他欺负女人,如果这一巴掌传出去以后还怎么混流氓?恼羞成怒之下一把抓住小萍的头发,猛地把她拖到自己身前,拿起抽了一半的香烟作势就要往小萍的脸上烫去,小萍拼命的挣扎,只是被他死死地抓住了头发,越是挣扎越是疼痛。高黎想冲过去救人,却被两个流氓挡住去路,情急之下只能冲着角落那边大喊:“你住手!不要胡来!”
眼见那通红的烟头离小萍的脸越来越近,小萍的眼神里满是惊恐和绝望。那流氓此时似乎并不着急,拿着烟头在小萍的脸前慢慢的晃动,间或还嘬上一口以让香烟烧的更旺,似乎颇为享受这折磨人的过程。就在这时,忽然不知哪里飞过来一只酒杯,“砰”的一声,不偏不倚正砸在那流氓的后脑勺上。虽然玻璃杯不大但也很有些分量,加上速度又快,砸在脑袋上也让他眼前一晕,继而是一阵钻心的疼,抓着小萍的手不禁放松了一下。小萍趁此机会挣脱出来,快步的逃了出去。那流氓一手捂着后脑勺扭头朝后面看去,可是没有什么发现,又看了看站在自己对面的同伴,那人朝着斜后面的一张桌子指了指,流氓转身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人正坐在桌子旁若无其事地看着报,正是之前进来的张治平。
那流氓恼羞成怒,来到张治平跟前,劈手夺过报纸扔在一边,恶狠狠地道:“是你扔的杯子?”
张治平迎着他的目光站了起来,丝毫没有惧意:“是又怎么样?你们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还要不要脸。”
“你找死!”流氓抡起胳膊冲着张治平就是一拳,拳到近前,张治平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顺势一扭一扳把那流氓重重地摁在了桌子上,那流氓吃痛,杀猪似地大叫,其他流氓见同伴被打,纷纷围了上来。其中一个领头的抱着胳膊冲着张治平冷笑道:“胆子不小啊,敢管我们兄弟的闲事,活的不耐烦了吗?”说完忽然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猛地插在桌上。
“管闲事又怎么样?我忍了你们好几天了!天天在这里搞七捻三,喝点酒还要看你们这些贼头狗脑的家伙,倒不倒胃口?人家生意还要不要做了?今天更好了,一帮大男人居然欺负一个小姑娘,这是人干的事吗?”张治平一顿夹枪带棒,把那几个流氓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
领头的流氓恼羞成怒,顺手抄起一张椅子就向张治平砸去,张治平眼见椅子砸到,把手里的流氓往前一推,自己往后一退。那流氓也是倒霉,刚刚挨了一酒杯,又被张治平扭了胳膊摁在桌上,现在又被椅子结结实实砸了一下,登时头破血流,倒在一边。
张治平刚躲过前面的一椅,旁边又飞来一拳,张治平偏头闪过,顺手一拨,把那人带的一个趔趄。还没缓过气,前面的椅子又一次抡了过来,张治平只得再退一步,冷不防又被后面的流氓抱住了腰,挣了几挣没有挣开,只见斜刺里一个酒瓶当头砸了过来,张治平勉强把头偏了偏,但额头依旧被擦出一道血印。张治平奋力一挣,终于挣脱出来,可是这时前面的椅子又到了,只得转过身,抱头弓背硬扛了这一下,一瞬间钻心的疼痛传来,张治平站立不住蹲了下来。为首的流氓狞笑一声走前两步再次举起了椅子,可是还没等砸下来,忽然后脑勺重重地挨了一下,又晕又疼之下,椅子也脱手掉了下来。他回头一看,只见高黎手里拿着一个空酒瓶指着他,那酒瓶已经碎了一半,露出尖尖的玻璃角。
“你不要乱来,要出人命的!”高黎喘着气道。原来高黎看见张治平危急,情急之下抄起桌上的空酒瓶抡圆了给了那流氓一下。
“你找死!”那流氓此时也急红了眼,抄起插在桌上的那把匕首,冲着高黎刺了过去。高黎见他来势汹汹,慌张之下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匕首险险地擦过了胸口,把衣服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那流氓一击不中,收回匕首朝高黎逼了过去,高黎想再后退,却发现后面已经是墙壁,退无可退。
那流氓见高黎已经到了墙角,也不着急,一边把玩着手上的匕首,一边狞笑着朝他逼过来,眼看两人越来越近,流氓也举起了手上的匕首,就在这时倒在地上的张治平忽然挣扎着站了起来,一个箭步冲上前从后面抱住了流氓。
“放手!”那流氓用力一挣,却没有挣开,从旁边又蹿过两个流氓,一左一右抓住张治平的两条胳膊硬生生地把他拉开,为首的流氓再次拿着匕首再次朝高黎逼去。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忽然门外响起了一声急似一声警笛声,紧跟着杂沓的脚步声朝着酒吧奔来。酒吧里的流氓听见警笛声都有些慌张,纷纷朝那个领头的看去。领头的手里举着匕首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把匕首插回腰间,朝着高黎吐了口唾沫,狠狠地道:“今天便宜你了,下次再敢让我看到,小心你的皮。”说完带着一众流氓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