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开出声低而模糊，那黑衣人一时间里还没听得明白，正有些发懵，还要再问，眼角余光里却猛然见到石开左足正向自己身后斜插而来。黑衣人赶忙把刀一紧，正要缩回脑袋、把刀挥起，却只听见“啪”地一声轻响，身躯就向前软了下去。

    石开一掌向脑后击晕了那盗贼，回手来把他身躯稳稳接住，又用右脚往灵刀侧面轻轻一踢，那灵刀落在地上，只发出“嗡”的一声。石开慢慢把那盗贼放在地上，取出两节短棍，也往主卧房里钻去。

    进了卧房第一层，过了屏风，迎面见得牛大夫已被捆在床上，嘴里塞了布条，不见另外那个盗贼踪影。石开仔细检查了下，无视了牛大夫瞪得圆圆的牛眼和呜呜的叫唤，继续向里走向楼梯，也往楼上摸去。上楼上了半截，听得似乎有人滚落在地板上。石开踩着楼梯“吱吱”有声，楼上传来一句低声喝问：“哪个！”

    石开一边继续上楼，一边学着先前那个黑衣人的声音，只向楼上哑着嗓子叫道：“赶紧！”

    上头随即传来低声的回应：“马上好。”石开蹿上楼来，只见那个黑衣人把背正对着自己，灵刀放在一旁，半跪在地，正在给滚到床下的牛颀儿背上打结。石开上前一步，那黑衣人一边回头望来，一边在嘴里说着：“急什么？”

    “啪”地一棍，那黑衣人渐渐软倒。

    救起了牛大夫、牛颀儿，石开用黑衣人带来的绳索捆好了他们自己，紧紧打上了死结。牛大夫来到院里，先是“哔”地一声呼喊，随后点起一个烟花。过不多久，往鱼跃府阵方向，一声声“哔”声断续响起，一朵朵烟花依次腾空。再过了一会儿，诊所迎来了一阵敲门声。

    牛大夫开了门，把仙府护卫衙的仙使和三个护卫迎到后院里。白天来过的护卫也在其中。问过牛大夫，石开把两个捆好的黑衣人交给了护卫、验过了身份。夜明珠的光华下，白天见过的那个护卫在护卫使耳边一阵嘀咕，那护卫使就对着石开抱了抱拳：“久闻九羊府巡案衙自衙副以下，个个了得；却没想到随便出来一名暗探，都能轻松降服一个二品、一个三品，真是让人大长见识。果然远超我们府巡案衙的这群脓包。佩服，佩服！”

    石开拱手还了礼，客套了几句。那护卫使喝令着护卫们把这两盗贼推了出去。临走前又回了头对石开道：“这两贼都有赏金，你等天亮之后进仙府来领。”石开应了。

    堆着笑脸送护卫们去后，牛大夫黑着个脸回了后院，骂道：“府阵外这是要住不下去了！”

    石开不解，来问牛大夫。牛大夫骂骂咧咧地道：“仙侄儿，你也别想着明天的赏钱，等你进了府里，这两贼多半就都跑了，赏钱还是发不出来。”

    石开更奇。牛大夫道：“说来话长。我们这鱼跃府，四周山里可入药的灵材多。几十年前，渐渐有些庄户，把一些灵材引到大阵里来种植，慢慢就培育出一些灵药来，引得四方商队来往。前几任府君，也慢慢放开了手脚，允许凡人缴纳银两，另行买谷上交，于是种灵材的村庄越来越多，也渐渐富了起来。但富了以后，这利益哪落得到凡人手里？仙府上下为这些灵药收益如何分配操碎了心，多次动起手来；后来就每年年底设下个擂台，分了凡人武师和低品仙师两段，限了人数让各个衙口派人去比武，定收益分成。护卫衙和巡案衙这两个衙口，年年得利最多。护卫衙是从护卫里挑，那巡案衙靠的是别的州府来的犯人，都是些亡命之徒。前些年，北边的稻肥堡原护卫队正，一个叫桑凯的，领着护卫们把堡主杀了，卷了仓库里的粮，给仙堡的凡人们发了一年份的，就进了山里。那桑凯进了山后，最爱截留过往囚犯，渐渐声势大了起来。这样一来，巡案衙可用的人慢慢就少了，前几年护卫衙在灵药收益上可就多得了不少。从此官匪隐隐勾结，护卫衙拿着了盗匪，只要没做下什么命案，常常就找着名目放跑；桑凯他们行事自然也就越来越猖狂。这下，连我也给他们盯上了。”

    石开问道：“那桑凯他们，能卷出几年的粮？在山里长期也呆得住？”

    牛大夫道：“据说最初只是卷了一年的粮谷。别处山里是住不得，但鱼跃府不同。这里凡人常常进山，灵材又多，还有比武擂台在，上上下下好武的都多。我们这些医师，对灵瘴气调和、跌打损伤，个个都练得在行。要是瘴气才刚入体时，只用凡人药材都能给治了。有些时候桑凯那也有些人伪装了来我这看病，今天的这两都曾经来过。只要出的起银子，睁一眼闭一眼我也就给看了：他们和护卫来往的好，我总不至于非去得罪他们。”

    石开又问：“那鱼跃府长期不出护卫去剿他们，能说得过去？”

    牛大夫道：“那桑凯最初犯事也算是有个由头，放别人身上也气不过，仙府上下同情他们的据说也不少。听说府君最初和他们谈判，提的是只做轻轻处置，让他们回来就地服刑，归还灵甲灵兵；那桑凯只怕放了武器，就由不得他们，始终谈不妥。桑凯自进了山，也不去动各仙堡的纳粮车、也不动来往的公务人员，算来也不曾妨碍府君事务，只是在山边打劫些过往商队，有时还会和商队做些贸易，让商队替他们卖些山里灵材。鱼跃府四方商队最多，他那山里多算也不过数百人，自然活得没啥问题。护卫衙是总说出兵，但又总把时间往后拖延，于是事情也就渐渐冷了下去。”

    石开笑道：“那你这么说来，我要是让那两把你给绑进山里，似乎也没啥不好？”

    牛大夫怒道：“说的什么话？我要进山，哪天真发兵了，我不也就被一起剿了？何况在那山里，我上哪去挣银子、怎么给我颀儿往好里养活？”

    石开收了笑容，道：“既然这样，牛大叔，你现在已经被盯上了，准备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