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坐的近的陆仙使仿佛早有预料，出手比那侯申快了一拍，抢先夺过文书。那侯申一惊，立了起来。

    陆仙使若无其事道：“我说你们这席上怎么都没有一瓶灵酒，比那南山堡都不如，灵兽倒是摆了不少。侯仙使啊，你都联笔签名了，这办事不力的名头，还想要跑的了吗？”

    那侯申睁着眼睛，一语不发。平年堡堡主也是惊了，道：“陆大人，你这是……”

    陆仙使冷笑着道：“诸位都在神霄之下，是大帝任命的牧民官！要好好想一想自己的责任，究竟是上峰要的粮重要，还是底下凡人的生死和护卫的品级重要！好你个侯申，居然把算盘打到上峰的头上。这我今天要是不来，稽粮衙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光了！按田顷算粮，一粒粮都不能少！我这几日，就在这盯着你们！”

    侯申道：“陆仙使……”

    “陆仙使？叫大人！”

    “……陆大人。你才刚来，还没去库里田里看过。你且明天先去看上一圈，看看那灵兽造成的破坏。实缴八成，我都觉得要有害民生，需要府里来年贴补了。这事是稽粮衙的事，是我侯申的事。我去和衙主大人说，去和府君说，你就不要出头了。”

    陆仙使摇着文书，道：“你要自讨苦吃，我本来倒是可以不拦着，但偏偏现在我到了这里。你若还报上去，岂不是连我也有个办事不力的罪责？你想跳火坑，自己跳去，别想着把我这个衙副给拉脱了。”

    侯申怒道：“这到底是上峰的令，还是你陆仙使的令？”

    陆仙使轻抚胸口，一道青绿色的光芒在身前浮起，最后那浮的却是“权摄稽粮衙副”六字。陆仙使道：“还好赶着做了新的锁，要不可就真被你给问住了。”

    侯申甩下袖子，愤愤离席而去。陆仙使只冷冷地说：“好，好。冲撞上峰，又是一条罪过。”又转头对平年堡堡主道：“你现在可明白了？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堡主大惊，离席拜在地上，道：“陆大人宽容啊！今年田顷收成不到七成，为抵御兽害、救济凡民，仓库已经空乏。按八成缴纳，那平年堡的修者凡人，多数都得倾家荡产哪！真要照此办了，平年堡恐是饿殍遍野，明年又谁来守田？谁来产出下一年的灵谷？”

    “那是贵堡的职责！人在任上，做好自己的事情！没辙，自己想去！你让我帮你报，我怎么就这么有辙呢？”

    石开插嘴道：“陆仙使，是不是可以这样，咱们坐空车回九羊府一趟，把灾情兽害数据清楚报给府君……”

    陆仙使打断道：“石开。稽粮是神霄大事，你虽然天资了得，但待你能出任，那少说也是得在十数年后的未来。眼下这里面许多枝节你并不懂，你还是以不掺和的为好。”

    陆仙使又对平年堡堡主道：“小老弟提醒，我倒真想出了个辙。”

    平年堡堡主大喜过望，连忙劝酒相问。

    陆仙使吃了口灵兽肉，道：“这样。现在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我若是办事了得，或许明年可以正式就任衙副。侯申这个废物已把事办得慢了。若是你两日之内给我凑个田顷计数的九成粮来，想必相形之下，我这衙副之位能早些落实。这样到得明年，我便来与你慢慢商议救济平年堡一事，如何？”

    话音刚落，那平年堡堡主已经晕倒过去。

    陆仙使冷冷道：“一个个都是废物，一点大事都谋算不成。小老弟，只有你会办事，咱们饮酒。”

    石开瞠目结舌，不由觉得口干舌燥。自平年堡护卫队正以下，个个呆若木鸡。

    当晚，陆仙使自己带着两个随从，夺了平年堡堡主的堡令和阵盘，收了侯申的粮车，取了平年堡账本，也不分公仓私仓，就往粮车上搬粮。夜深人静，侯申等人都已不知去处，陆仙使只逼着三五护卫、赶着堡衙的仆役们，非要连夜搬完。陆仙使道：“等不及天明了。这些短视家伙，明日必然有变。务必连夜运粮回府，抢立这功。”

    石开见了几个护卫眼里死志暗燃，夜里先后劝了三次。第一次劝，陆仙使道：“小老弟，你是不知道这些油痞堡主。说是没辙，你逼一逼他，总又有些办法。眼下且先顾我。等我这趟成了，再看他究竟怎样，届时给不给他行方便。”

    第二次劝，陆仙使道：“你怎么却也糊涂了？你和贺大人学，不要光学修行，也要学一学他的狠劲。遇大际遇，得下死功夫。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正是今晚需要当机立断。你看我的，日后就明白了。”

    第三次劝，陆仙使就没了好气，道：“不开窍的呆子，赶你的路去，别来烦我。”石开无奈，倒在一边，自顾养气。

    凌晨时分，仓库已近搬空，几个护卫死也再不肯动手，陆仙使便亲自动手，直到仓库一干二净。侯申与陆仙使带来的粮车都已用尽，十米横、十米高的谷粮，摆出数里地去。陆仙使还专门腾了小半辆粮车，自己跳在车里，抓着几个护卫和随从驱车而动。这车队盛得满满当当，车底部几乎贴在地上，去时的速度，已及不上石开奔跑的速度。那几个护卫一面驱车，一面含泪。石开也一时说不清该如何是好，暂且先跟着粮车，要看看该如何打算。

    天色将亮，粮队临近了平年堡西门，将往九羊府方向而去。陆仙使对石开道：“不必远送，你忙你的事情，等你回来，必能听到我的好消息。”陆仙使转身要出堡，却见侯申已和醒来的平年堡主、护卫队正并一众护卫、堡里的众多修者堵住了堡门。

    陆仙使冷冷笑道：“真是借了你们百八十个灵豹胆子！原本让你们好好睡上一夜，明日一切事情就都成了。我劳心劳力，一夜未睡，替你们安排得清清楚楚；你们偏偏不知好歹，非来坏我的大事。神霄之下，清朗世间。来，来，来，我在这儿，看你们哪个不要了自己性命的，敢来动手。”

    陆仙使说着便向堡门走去，一时之间，堡门口的修者们面面相觑，连着侯申在内，还真没有一个敢出头动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