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欣错了。

    第二天，陶阿姨安排专车直接将辛欣姐妹和陶宇接到了迪士尼乐园，没有一个女孩能拒绝这个童话王国造梦能力。辛欣玩得很开心，牵着唐老鸭的手跳了很久。她仿佛打开了一本锁进柜子里的日记本，童年时的一幕幕场景不断在脑海中闪现。

    陶宇和辛蔚的感情似乎更好了，两人在游乐场到处秀着甜蜜，让辛欣这个姐姐的电灯泡当得起眼。

    从游乐园出来，黑色奔驰MPV将三人接到了市中心，陶阿姨穿着一身扎眼的暗红色大衣，戴着一顶小小的黑色礼帽，肥胖让她脖子上的亮橘色丝巾显得很不明显，手上挎着同样夸张的亮橘色手提包。

    “在这在这！”陶阿姨大声招呼着，左手握着手机在空中舞动，“等你们好半天了。”

    “陶阿姨好呀！”辛蔚从车上一个箭步跳下来，她哼了一路“冰雪奇缘”的主题曲。

    陶阿姨看着眼前这个出落得美丽大方的女孩，脸上笑成了花。

    辛蔚似乎还沉浸在童话世界中，做了个准备舞蹈的受邀动作，向陶阿姨优雅地伸出右手。陶阿姨也心领神会，抓过辛蔚雪白的手臂狠狠地亲了一口。

    “哈哈哈哈！”辛蔚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给了陶阿姨一个拥抱。

    “辛蔚，礼貌点！”辛欣刚下车整理好自己的大衣，狠狠地瞪了妹妹一眼。

    “唉哎哎，不要紧不要紧。”陶阿姨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回到二十年前，我可不比你们差呢。”

    “陶阿姨，我们什么时候去见马叔叔。”辛欣问道。

    “别急，来香港主要是带你们几个孩子好好玩的。”陶阿姨说，“今天就一个任务，把这里最好的商店逛一遍！”

    “好耶！”辛蔚高兴得跳了起来。

    成州并不是小城市，数不清的国际大牌都有专卖店，但是比起老牌的时尚之都来，差距是肉眼可见的。香港商场随便一个不起眼的店铺，可能就是在成州只听说过但绝没见过的大品牌。像地摊货一样叫卖的，可能是全国到处找都找不到的限量款。

    “姐，这些包包都好便宜啊！”辛蔚满眼映着琳琅满目的奢侈品，放下一件又拿起一件。

    “mayIhelpyou？”一个瘦瘦高高薄嘴唇，皮肤有点黑的柜姐走了过来。

    辛欣看了看吊牌，拉着妹妹的手准备往外走。

    “你们去年圣诞节出的限定熊猫款包包有吗？”辛蔚刚刚放下一只包，问道。

    “是有的，小姐。”柜姐操着生硬的普通话，“请随我来。”

    辛欣用力掐了掐妹妹的手心，小声道，“给我省着点，我可没带那么多钱！”

    “姐，我就看一下，在成州想看都看不到呢！”辛蔚轻轻推开姐姐的手，迈步就往里走。

    柜姐从玻璃柜里拿出辛蔚说的那只包包递给她。辛蔚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我哭，真的，这也太好看了吧！”

    “不上身试一下么？”柜姐挂着一个机械地微笑。她用了几秒的时间把两个女孩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从穿着谈吐推测，应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一想到这里，她更加卖力地推销起来。

    辛蔚来来回回进了好几次试衣间，试了七八个包。

    都是一个父母养大的，两姐妹的性格爱好简直天差地别。妹妹崇拜各种时尚潮流，各种奢侈品牌如数家珍，说起巴黎时装周就跟去楼下便利店买东西一样简单。姐姐偏爱朴素，妈妈有时候会给她买一两件昂贵的衣服，但是她要求绝对不能看出品牌，她把大量的时间都用在了看书和旅行上。

    “还是第一个的最好看。”过了将近四十分钟，辛蔚手上又拿着那只熊猫色包包，在镜子前摆出各种pose。

    “这一个和刚才最后一个都很适合你呢，一个俏皮，一个稳重。”柜姐手里拿着另一只黑色的小包，努力让自己的普通话标准一些，“不如两个都带上吧。”

    “可是，只能买一只吧，姐？”辛蔚瞪大了眼睛，满怀期待地问道。

    辛欣拿过妹妹手里的包，抓在手里轻飘飘的。一翻吊牌，个十百千……整整六位数，这么一个包，就是成州大多数人辛苦工作一年都挣不到的收入。

    “你们……有折扣吗？”辛欣声音有些颤抖。

    “是的小姐，我们专柜新客有九八折优惠，”柜姐捂着嘴笑嘻嘻地说，“现在像姐姐这样节约的女孩子可不多呢。不过这样挺好。”

    辛欣一狠心，把包还给了柜姐，“我们还是不要了。”

    “姐，你说了要给我买的！”辛蔚不干了，用撒娇的语气说道，“我就来这一次……”

    “不要了，”辛欣语气坚定地说，“妹妹，我们走。”

    “就这样，确定么？”柜姐脸上还挂着那副冰冷的微笑。

    “麻烦你了。”辛欣说。

    “没关系。”柜姐翘起的嘴角像铡刀般直直落下，嘴唇不起眼地快速动了一下。没等辛欣发觉，她快速转身回到玻璃柜把那只限量包放了进去。

    辛欣拉着妹妹穿过狭长的柜台走出到门口，通过镜子瞥见柜姐们在窃窃私语，像是在嘲笑。那笑声传到她耳朵里，刺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痛。

    走出店门，辛蔚一把甩开姐姐，“快放手！丢死人了！”

    “给你买了，让爸爸知道了，不把你腿打断！”

    “才十六万，很贵吗！这个价格比成州便宜多了，而且还有折扣！”辛蔚眼里都是泪水，“爸爸要是在这，他肯定不会让我这么难堪！”

    “才十六万？”辛欣快被自己妹妹气笑了，“你以为十六万很好挣吗？你能挣到多少钱？”

    “我才高三！我以后肯定挣得比这多得多！”

    “别吹牛了！等你靠自己挣到第一分钱的时候再说吧！”

    姐妹俩坐在商场中央的长椅上赌气，看到陶阿姨带着陶宇刚从一个店里出来，手上拎着一个巨大的纸质包装袋，上面的LOGO辛欣完全不认识。

    “陶宇家还没有爸爸职位高，凭什么他就可以穿这些，还不是因为人家妈妈大方！”辛蔚恨恨地说。

    “你就知道穿……”辛欣还没来得及反驳，陶阿姨就往两人坐的地方走了过来。

    “哎唷唷，怎么眼泪花花的喏，”陶阿姨心疼地从兜里掏出手帕，给辛蔚擦眼泪，“告诉陶阿姨，谁欺负我家小公主了？”

    辛蔚强忍着没说话，嘴巴翘得老高。

    “是不是柜姐势利眼？”

    辛蔚“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陶阿姨连忙抱着女孩安抚。

    辛欣看不下去了，站起来说到，“陶阿姨，你别……”

    “走，是哪家？这些柜姐就知道欺负人，那个眼睛都快长到天灵盖去了，不就是个服务员吗？有什么了不起。”陶阿姨打断了辛欣的话，拉起辛蔚就走。

    “就是那家！”辛蔚见有人撑腰，气鼓鼓地指着刚才的专卖店。

    “走！”

    柜姐看到刚才那个小女孩又回来了，正准备冷嘲热讽，但是抬头就看到女孩后面跟着穿金戴银的胖女人。

    草率了。

    几个柜姐连忙跑过来，把辛蔚和陶阿姨团团围住，端茶倒水，好不忙活。

    “把刚才我丫头试过的，都拿出来。”陶阿姨轻轻地说。

    “好的，夫人！”柜姐们的脸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忙前忙后把辛蔚面前的柜台堆成了小山，像是来批发市场进货的。

    这个架势把辛蔚吓住了。

    “丫头，别怕，”陶阿姨一副过来的人口吻说到，“女孩子最好的时间就这么几年，要让花尽情盛开，知道不？看上什么随便挑。”

    柜姐们像被人按下了开关一样，拿起最贵的几款，卖力地推销着。

    “小姐，你背这个包上身最好看了。”

    “这只也不错的，容量大，不光显瘦，而且装得多，不管什么时候出街都蛮方便。”

    “小姑娘要张扬一点，这款配色是今年的主打色……”

    辛欣想制止，但是陶阿姨和柜姐一层一层地把辛蔚围在最中心。

    最终，辛蔚手上拎着一个硕大的包装袋走出商场。柜姐站成一排，笑盈盈地送客人离开。

    酒店房间。

    辛欣把门用力一摔，把自己关在厕所。

    “一个包而已，至于吗？”辛蔚预感自己的好心情又要被姐姐搅黄了。

    辛欣不说话，呆呆地想着这一切会如何收场。

    辛蔚说，“我看的出来，陶宇他很喜欢我，他妈妈给自己儿子未来的女朋友买个礼物怎么了？”

    “你什么意思？未来的女朋友？”辛欣嘴都快合不上了，她不敢相信自己这几天看到的事实。

    “是呀，我又没答应他。”

    “你没答应他，就跟人家搂搂抱抱！你没答应他，就收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辛欣一把推开厕所门，“啊呸，就算你是他女朋友，十六万的包说买就买，你就这么心安理得？”

    “姐，你老土死了！再说了，男生给女生送礼物，不是应该的么？”

    辛欣觉得自己跟这个妹妹几乎不能交流下去了，她走到落地窗前，把窗帘一把拉开，面前是香港璀璨无比的夜景，维多利亚湾里灯光闪烁。而她只觉得窒息，胸口不停地起伏，一股闷气憋在心里出不来。

    “我要给爸爸打电话。”辛欣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明天就回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