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考试安排贴在这里，请每位同学注意自己的考试顺序！”矮个子男老师努力放大嗓门，想让喧哗的会场安静下来。“每个人进入考场只有十分钟时间！注意自己的考场地址，千万不要走错……”

    同学们一窝蜂挤上讲台，想看清自己的信息。

    “啊！我是第一个！”一个女生哀嚎道。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矮个子老师迅速被淹没在一拥而上的人群中。“大家不要挤……”

    陆晨费了老鼻子劲才挤到公示前面，脸上蹭到了许多粉底。

    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是，自己被安排在了今天考试的最后一位。同一个考场，陶宇的名字也赫然在列，只是顺序比自己提前很多。

    “考试一点半就开始，同学们自己安排好时间。”矮个子老师没好气地说，他坐在讲台的一角，衣服被挤得没了形。

    按照安排表，陆晨的考试时间定在了六点之后。漫长的下午时间，他打算好好在成大逛一逛，找个没人的角落练习一下曲子。

    “真不愧是百年学府……”陆晨充满崇敬地看着那长满厚厚爬山虎的砖石墙面。他对真正的大学生活没有什么概念，只去过泸川本地的师范学院玩过几次。成大的建筑古朴又厚重，校园清幽宁静，放眼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求学圣地。

    他来到湖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取出琴包里的手风琴。那琴仿佛像即将接受检阅的士兵，坚硬的铠甲被陆晨擦的锃光瓦亮。他轻巧地拉开风箱，手指在琴键上上下翻飞，快速拉了一段练习曲。

    琴的状态正在巅峰，各个零件配合得无比默契。得益于元宇宙X系统超高的仿真度，陆晨完全没有感受到自己在“梦境”中拉琴与真实世界有任何区别。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可以在“梦境”中制造出完美的练习环境，隔音效果良好的琴房，还有琴技高超的音乐家当自己的老师。而在现实世界，他什么都没有，连手风琴都是借别人的。

    陆晨摇了摇头，把这些不舒服的想法忘在脑后，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拉响了《花之圆舞曲》的第一组音符。

    风箱鼓足了腮帮子，执行着演奏者指尖发出的每一个轻微的指令。陆晨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跟着风箱产生了共振，仿佛手臂、胸膛都变成了手风琴的一部分。旋律不光从风孔里，还从自己的身体里散发、生长了出来。

    一曲奏罢，陆晨回想了一下李可在“梦境”中对自己的几点嘱托，觉得有几个部分还能处理得更好。正准备练一下时，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陆晨？”

    他一回头，一个身穿白色毛呢大衣、戴眼镜的高个子女生，手里抱着几本书，正亲切地对着他微笑。

    “辛老师！”陆晨腾地一下站起来，感到自己的嗓子眼一下子被堵住了，立马变得语无伦次，“辛老师……辛老师好……”

    辛欣同伴的女生笑着打趣道，“你看你，小迷弟都追到成州来啦。”

    “你不要乱讲，这是我实习时照顾过的一个同学……”辛欣挥手打断了她，向前走了一步。“陆晨，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来参加……”陆晨从来没觉自己的口吃这么严重过，都有些喘不上气来了，“特招……”

    辛欣走到他跟前，给他拍背，一边笑着说，“怎么，突然见面吓着我们小音乐家啦？”

    陆晨闻到她头发上传来淡淡的香味，心跳的更厉害了。

    “明年我就要来成大读研究生啦，今天特意过来转转，我的学校离这不远。”辛欣的声音一如在心理咨询室一般温柔，“我看到今天成大在搞艺体特招，你是要参加吗？我妹妹也在考试呢，她学的是播音主持。”

    “嗯……”陆晨点了点头。他脸红到了耳根，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在现实世界中演奏考试曲目，听众竟然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女神。

    “你拉的曲子很好听，我刚刚都挺入迷了呢。曲调听起来像俄罗斯的对吧？”

    “对……柴可夫斯基的。”聊到音乐，陆晨稍微没那么紧张，“柴可夫斯基的《胡桃夹子》……”

    “辛欣，快要上课啦！”同行的女生朝他俩挥了挥手。

    “我要赶去听我将来导师的课。”辛欣抱歉地笑了笑，“我先走了，祝你好运，考试顺利哦。”

    陆晨站在原地，看着辛欣的背影走远消失。

    原来，自己只要考到成大，就能和辛老师在一个大学了……一想到这里，他不禁咽了咽口水。

    陆晨早早来到考场外，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地排练着。

    每一位参加表演考试的同学都身怀绝技，简直是神仙打架。有舞蹈节目的女孩进场前麻利地脱下外套，露出包裹在紧身衣里的青春胴体，在评委老师面前展示着芭蕾舞动作，更是让陆晨看得目不转睛。

    “请陶宇同学做好准备。”候考教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男生手里举着文件夹，看起来是成大的学生，任务是挨个通知候考的同学，“陶宇在吗？陶宇？你是下一个！”

    陆晨也在教室里来回张望，没有看到陶宇的身影，正在纳闷时，一个身着黑色貂皮大衣的女人冲进了教室。

    “哎哎，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她大声粗气地说，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下一个就是我们陶宇了对吧？怎么比规定时间早啊？”

    “你是家长吗？非考生不允许进入候考室……”工作人员推开门将她请出去。

    “陶宇就在楼下，在车上排练呢，小孩子嘛紧张，多正常，我这就去叫他……”女人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走廊里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响声。

    陆晨从窗户望下去，一辆黑色奔驰MPV正停在楼下，不出意外，陶宇妈妈把他从车上接下来，又一路搀着直接到了考场门口。

    陶宇穿着白色衬衫，黑裤子，黑皮鞋，系着一只精致的黑色领结，显得英气逼人。陆晨看了看身上穿了多年了棉服外套和校服裤子，显得十分寒酸。

    “介绍一下你自己。”一个和蔼的男老师说到。

    陶宇昂首道，“各位老师好，我是来自泸川一中的陶宇，报考话剧表演专业。”

    “开始你的才艺展示吧。”

    “好的。我展示的内容是，诗歌朗诵，《我的祖国》……”

    陶宇洪亮的嗓音隔着墙壁传到了陆晨耳朵里。他简直没法把这会儿一本正经的陶宇和泸川一中那个无法无天的官二代学生联系起来。

    几分钟过后，诗歌在陶宇激昂的声调中结束了。

    “还有没有其他的展示？”那位和蔼的男老师声音再次传来。

    “我还有一段自写自编的rap，可以展示给评委老师。”

    “哦？唱来听听。”

    陶宇妈妈高跟鞋声音急促地传来，只见她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个砖头大小的音箱，走进了考场。

    聒噪的背景音乐响起，是现在时兴的电子舞曲风格。陆晨听到了考场传来皮鞋与地板的激烈摩擦声，应该是陶宇在跳舞。

    几分钟后，说唱节目结束了。具体内容陆晨有些没听清，大意是我们是新时代的好少年，要做明天的祖国栋梁，不要辜负什么什么之类的。

    候考室里学生开始交头接耳，“这个同学好会来事啊，又唱又跳的……”

    “是啊，早就超过十分钟了。”

    “怎么这样啊！”

    “陶宇同学，你平时有什么爱好？”看来负责提问的都是一位老师。

    “我从小喜欢打篮球，是校队的主力得分手。”陶宇大声说道。

    “会唱，会跳，还会写歌，还那么有运动天赋，真是后生可畏呀！”男老师说，“那其他老师，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陶宇在他妈妈的搀扶下离开了。陆晨看着他们钻进了奔驰车，很快消失在了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