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突发,玉牌破碎!
七月十三,距离中元节还有两天。
悦来客栈今天的生意依旧不佳,大堂内空无一人。
不,应该说空无一位客人,人还是有三个的。
李彦,韦忠,还有一个少年。
李彦看着韦忠带来的少年郎,围着他转了两圈,思索良久,问了个有些奇怪的问题:
“你会葵花点穴手吗?”
黑脸少年愕然,
“什么?”
“没事,剥瓜子用的。我听说当客栈跑堂的小伙子都要会这门手艺。对了,你叫什么?”
“墨非白。”
李彦看着少年黑黢黢的脸蛋与十分别致的面容,歪了歪头:
“这名字起得好啊。”
他心里嘀咕了一句,
“果然不是每个跑堂都是老白。”
“多大了?”
“十四。”
“嗯,长得着急了点。听忠叔说,你是他同乡?”
“是,当年妖鬼之乱,我们那儿十室九空,整个村子往外逃难,就活了我们俩,后来,我留在了青石镇,给南宫大官人的客栈当跑堂。”
“你们怎么不都留在那儿?”
“南宫大官人嫌弃忠叔年纪太大,不肯收留。忠叔为了不拖累我,自己不告而别。”
“我原来以为他死了,最近才知道,他来到了威远镇,还当了客栈的账房。”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不在南宫大官人那儿呆了呢?”
“南宫大官人最近把客栈卖了,我们也就用不着了。”
“哦对,不光客栈,他手下的绸缎铺和估衣铺也都卖了,好像缺钱有急用。”
李彦点点头,有理有据,无懈可击。
“既然是忠叔推荐的,那你就留下吧,客栈虽然最近生意不景气,留你口饭吃,还是没问题的。”
“谢谢掌柜的!我一定努力,把咱们客栈的客人们都伺候好!”
少年满面红光,似乎十分激动。
“对了,掌柜的,我听忠叔说,客栈的伙计平时会跟你切磋功夫,是不是真的?”
“哦?你也练过?”
“那当然,要不,咱俩练练?”
墨非白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韦忠低眉垂目,不置可否,等着看李彦的意见。
“来!”
李彦拉开架势,招招手。
“掌柜的小心了!”
口中说着,墨非白一点也不含糊,手指竖起如长枪大戟,直戳戳向李彦面部刺来。
李彦挥臂招架,左臂犹如铁索横江,要把这记来袭的戟指牢牢锁住,右臂如同一记冲天炮,向着墨非白胸前轰去!
墨非白面色一冷,脚步忽然一滑,就绕过了李彦的臂膀,五指瞬间散开,化掌为爪,如同铁钩,猛地加速,向着李彦双眼抓来!
这一下又准又狠,韦忠猛地抬头,眼神中有精光闪过。
哗啦!
墨非白身体横飞而出,撞碎了大堂内两张长凳。
李彦在千钧一发之际,侧身后仰,躲过了这一抓,同时出腿如千斤重锤,带着凌厉的风声,一记左正蹬,将墨非白踹飞了出去!
经过这两天的训练,李彦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
虽然现在前有狼后有虎,强敌环伺,但老子津门国术界一大杰出青年的称号也不是吃素的!
江湖好手惹不起,但要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捋胡须,我就让你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他眼神中的戾气一闪而没,仍然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温和模样。
“不好意思,出手重了。”
李彦将墨非白扶起。
“没事,是我功夫不到家。”
“你这年纪,这功夫可以了,比我十四那会儿强多了,留下吧。”
韦忠仍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一言不发,只是微微露出笑容,墨非白也满脸憨笑。一时间,宾主尽欢,仿佛刚刚激荡的杀意只是幻觉。
与此同时,悦来客栈某间卧房内,正有人悄声密谋。
“翠姐,你那边有秘籍的消息吗?”
“没有,他口风很紧,我拿话语激他,也没有见他习练惊鸿落羽刀,只是多打了几套长拳。哦对了,他晚上还偷偷跑出去练拳,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
“可能我那天的试探给了他压力?哼,这小子走了狗屎运,居然歪打正着。”
郭翠儿嗤了一声,似乎对“歪打正着”这个词不是很认可,不过她并未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而是催促道:
“加快速度吧。陈大人昨天飞鸽传书,把我骂了一顿,再拖下去,就赶不上夜王的四十四大寿了。”
夜王,是江湖第二大反派势力夜城的首领,每天有无数不容于官府与江湖的人士潜逃夜城,没有人知道夜城的势力究竟有多大。只知道,得罪夜城还能活下来的人,屈指可数。
辽东江湖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苍穹日月高悬,辽东双王并肩。辽东双王,就是指的明里统领辽东域的辽东王章荷,暗里横压辽东江湖的夜王凤年。
“夜王四十四大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不是朱衣楼的外围杀手么?”
“朱衣楼就是夜城的下宗,夜王大寿需要献礼,你说跟我们有没有关系?”
郭翠儿呵斥了一句,随后冷声说道:
“如果等到大寿前还拿不到惊鸿落羽刀的秘籍,我们就都去抹脖子吧。”
许是被这个消息震惊到,气氛凝滞了片刻。
郭翠儿见钱大嘴一脸震惊,继续傲然说道:
“没想到吧,我还可以给你透露一下,除了我们朱衣楼,百花与影军也都是夜王手下的势力,当初要不是辽东王起事的早,整个辽东域就是夜王大人的了。”
钱大嘴不禁咋舌,百花也是辽东著名势力之一,听闻其中都是武艺高强,容貌出众的的女子。影军更是近乎脱离了江湖势力范畴,其成员都是按照军队的方式训练,江湖人士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所以,选择朱衣楼,是你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是啊,就算老掌柜在,也比不上这样的大势力,可以让我们吃香的喝辣的。翠姐,我们还是依照原计划进行吗?”
“嗯,我接着扮红脸,你接着扮黑脸,对了,给你这个。”
“这是?”
“朱衣楼的正骨断续膏,赶紧把你的伤养好。”
“谢谢翠姐,等我养好伤,下次切磋,他就没这么走运了。”
“你明明比我大,怎么老叫我姐?”
“这个姐并非年龄,叫的是长幼尊卑,翠姐愿意提携我,是我的贵人,叫一声姐,不为过。”
“你真会说话,不过你可别喊漏了嘴,明面上你还是我的大嘴哥。”
“明白,明里我是哥,暗里你是姐,用那小子的话说,这叫各论各的。”
谈笑声响起,屋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七月十四。
距离中元节,传说中鬼门大开,魑魅魍魉出没的日子,只剩一天。
威远镇一切如故,月亮照常升起。
而南面的青石镇,却并不太平。
“南宫”两字的牌匾,高悬在一处府宅的门口。
府宅门口,灯笼高悬,亮如白昼,内部却血流成河,犹如人间地狱。
一道道飞爪攀上墙壁,十几个黑衣人从墙上翻进来,手持刀剑,见人就杀,惨叫声不绝于耳。
院内草木青青,生机盎然,院内横七竖八的一地尸体,却给这抹生机增添了许多死气。
“我跟你们拼了!”
一个年轻人忽然从房中冲出,手持长剑,迎向这群黑衣人。
剑刃切割空气的声音响起,他状如疯虎,将剑舞得犹如车轮,发誓要把这群杀手全部碎尸万段!
举手投足,剑势凌厉,数个黑衣人瞬间被斩于剑下!一出手就显露了超过江湖三流高手的水平!
见状,一个黑衣人一踏地面,身形飘出,落在年轻人面前。
他腰悬细剑,胸前绣着一只鹰隼样的飞鸟,牙尖爪利,振翅欲飞。
如果有人细看,就能辨识出,这是辽东域最为凶猛的飞鸟之一,矛隼,也被称为海东青。
年轻人大喝一声,举剑劈来,就要把这名黑衣人一剑劈成两半!
黑衣人满面冷漠,不闪不避,一声轻响,如同鹰隼啼鸣,腰间细剑已经抽出,点在了年轻人的手腕上。
年轻人怒目圆睁,手中长剑距离黑衣人头顶只有一寸,却再也劈不下去,只能无力坠落。
寒芒闪动,鹰隼鸣叫般的剑吟连绵不断,年轻人的手筋脚筋已经被全部挑断。
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还剑入鞘,转身就走,只留下身后缓缓倒地的年轻人。
“你们……是谁……为什么……”
年轻人身受重伤,强撑着最后的精神,想要探寻这无妄之灾的答案。
“青木长生经找到了吗?”
胸前绣着矛隼的黑衣人并未回答,而是朝身旁的黑衣人问道。
“回矛隼大人,在这里。”
年轻人恍然大悟,竟然是这本耗费大笔家财买来的秘籍,给自己家族招来了灭顶之灾。
被叫做矛隼的黑衣人点点头,
“总算有些收获,就算悦来客栈的那群废物无功而返,也有东西可以让秦广王大人交差了。”
“秦广王……杀手……你们是朱衣楼的人!”
矛隼转过头来,面露惊奇。
“你知道的还真多,不愧是青石镇第一武学世家。”
只是语气里丝毫看不出夸奖的意思,在“武学世家”上咬了咬字,倒像是赤裸裸的嘲弄。
小镇子里的武学世家,能有多少含金量呢?年轻人一脸惨笑。
“不过,我们知道的也不少。”
“你还有个妹妹吧,南宫一梦,当初跟家里闹矛盾,嫁到了镇子上的酒肆。”
随着这句话说出,年轻人脸上一片煞白。
“放心,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齐齐整整。很快,她就会与你们一起,去团聚了。”
矛隼抬起手,重重挥下。
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惨叫不断,最终归于沉寂。
……
悦来客栈后院,郭翠儿卧房。
“今天有什么异常么?”
“没有,我跟了这小子一路,他和以前一样,还是整天游手好闲。”
“详细说说。”
“上午他去附近的书摊,买了本书,我等他走了之后,跟老板说要一本同样的,诺,就是这本。”
一本薄薄的书册摆在桌上,上书《霍恩轶事录》。
郭翠儿皱皱眉,“然后呢?”
“去镇子上的冯铁匠那里,买了一把上好的钢刀,霍,我看他掏出的碎银子,得有十几两,把账上大半能用的银子都支出去了。”
“继续。”
“中午他去沽月楼吃了顿酒,诶翠姐,你说这小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自己家开着客栈,去别的酒楼家吃酒。”
“沽月楼?霍恩当初大战铁刀门门主秦爷的那处酒楼?”
“对。”
“你接着说。”
“下午就没什么了,去霍家老宅闲逛,回来后打拳……”
“噤声!”
片刻后,门口传来响动,有人敲门,李彦的声音传来:
“小翠在吗?咦,出去了吗?”
他嘀嘀咕咕,声音逐渐远去,似乎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内。
李彦离去后,郭翠儿继续蹙眉说道:
“怎么都跟霍恩有关?”
“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钱大嘴有些不满地说道:
“我真不明白陈大人的想法,虽然老掌柜确实了得,但他都南下这么久了,远水解不了近渴。直接让我们拿下李彦,我有九种方法让他开口,九种!”
“等老掌柜回来,他还真敢向朱衣楼寻仇不成?”
“你懂个屁,如果老掌柜没死,那是一人就能挑翻半个夜城的存在。贸然结下生死大仇,你担得起这责任?在确定他身死之前,我们只能智取,不能力敌。”
“唉,要是哪一天老掌柜命牌碎了就好了。可惜,我也知道,这是在做白日梦。”
“就算命牌真碎了,我们也只需要跟住李彦就好,陈大人自然会派人前来处理。多请示,多表功,少自作主张,这才是干工作的正确态度,懂吗?”
钱大嘴点点头,随后问道:
“韦忠那老东西要不要管?”
“他已经老了,就算有掌柜的传授几招压箱底的功夫,又能强到哪儿去?”
郭翠儿停了一下,又提醒道,
“不过,我见他偷偷拿出过一把镔铁刀擦拭。那柄刀很沉,很长,刀面亮的如同雪花一般。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跟他硬碰硬。如果有异动,直接发响箭,调青石镇的矛隼小队过来。”
“好。”
此时此刻,后院北面,李彦卧房内。
李彦走近屋内,刚刚点上烛火,就听到咔嚓一声。
他扭头看去,桌上摆放的一个玉牌,原来泛着的莹莹光辉,忽然暗淡了下去。
上书的“李飞“两字,被一道裂缝分为两半。
裂缝一路向下,刹那间如同蛛网,遍布玉牌。
砰!
玉牌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