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极苍生:凌空之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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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石室

    最后的这两声笑,不禁让青溯有些似曾相识之感,他下意识地去摸火折子。

    “别听他的。”曲水琛说。

    青溯明白,师兄怕是对方骗他们暴露位置,可他心中却有其他的盘算,于是低声道:“来人恐怕是位前辈高人,在黑暗之中,我们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哈哈哈,”那人突然笑了,仿佛听见了二人的低声密谋,“两个少年人,如此年轻就这般的谨小慎微。怕不是年纪轻轻就有仇家了?”

    青溯心中不禁又是一动:难道……

    他再也不顾什么,立即晃亮了火折子,口中只道:“前辈……”

    “哈哈哈!”那人看清了他的脸,终于朗声笑了出来,那沧桑的笑声,回荡在这地底的促狭之中,却忽然给人带来了一丝暖意。

    曲水琛也感受到了这份暖意,这才将半出鞘的赤魂刀送回鞘中。

    他转过身来,也面向来者的方向。只见来者是个老人,在昏暗的火光中,只能看出他须发花白,身形有些佝偻,但精神矍铄。

    与此同时,身旁的青溯面露喜色,只听他脱口叫了一声:“前辈!……外公!”

    “胡乱叫什么?”老者笑骂了一声,“我可不是你外公。”

    原来那位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青溯一直在找的长外祖父蓝谨为。

    “前辈。”青溯立刻将称呼改了回去,“竟然真是您,我刚才不敢认……”

    “我倒是认出了你。”蓝谨为说,“但你口中遮遮掩掩的不提同行之人,我怕节外生枝,不敢贸然相认。”

    “前辈思虑果然周到。”青溯道,“这位是我的师兄,是自己人,说话不必避讳的。我一开始是没认出来您,也怕是遇到了什么仇家,会连累他。”

    曲水琛上前半步,抱拳行礼:“久闻前辈大名。”

    “是吗?真的假的?”蓝谨为玩笑道,“这小子,是怎么跟你说我的?”

    曲水琛礼敬地笑笑:“师弟只说您是位深藏不露的前辈,曾经救过他的命。”

    蓝谨为点了点头,道:“此地不宜久留,你们跟我走吧。”

    说罢,他也取出一枚火折子照明,在前面带路,两个年轻人则紧紧跟在后面。

    “前辈,您真的住在这儿?”青溯问。

    “当然。”蓝谨为回答,“但也只是为了等你,暂住在这儿。等事情办完了,我还回去找村里的孩子们去。”

    “您怎么知道我会来找您?”

    蓝谨为道:“你走之后,我叫村里的年轻人打探过你的身份。这么多年不问世事,真想不到蓝氏一门竟与皇室扯上了关系。得知你和你弟弟的身份时,我还真是被唬了一跳。”

    青溯连忙致歉道:“晚辈当日隐瞒身份,也实属无奈……”

    “无妨,老朽全都明白。”蓝谨为笑道,“知道你的身份之后,我便又让年轻人们留意罗布城的动向。烜王既然有谋反之意,那你们之间早晚要有一战,至少也是江湖之战。为了多了解漠王筑的底细,你一定会来找我。”

    “什么都逃不过前辈的法眼。”青溯笑答,“对了,也多谢前辈所赠的匕首,它救了我好几次命。”

    蓝谨为没理他的感谢,而是说:“好了,到了。”

    说罢,他用手上的火折子点亮了一盏壁灯,紧接着“刷”地一声,壁上亮起了一排灯火。

    两个年轻人一时看呆了,蓝谨为则招呼着二人:“看什么呢?过来坐下。”

    说着话,他已经当先坐在了一个石墩子上。

    借着灯火,青溯终于看清了所到之处。这里仿佛是一间完好的石室,正中是一个稍高些的石桌,周围有四五个稍矮的石墩子,可作为石凳用。左侧的石壁上是一排灯火,右侧的石壁则靠着一张石床。而再往里面的部分,则又没入黑暗,看不真切了。

    青溯再回头望去,只见石门处毫无遮挡,来路廊道幽深,令人生怖。

    “别愣着了,快来坐下。”

    曲水琛坐了下来,问道:“前辈就住在这里?”

    “嗯,石室简陋,暂住罢了。”

    “您在这里住多久了?”青溯说着,也坐了下来。

    “也不过一月左右。”蓝谨为答道,“得知你的死讯后,我便知要乱了,于是先带着村里孩子们去了新的住处。然后才到这里来等你。”

    “您怎么知道我没死?”

    “之前听你讲过你与你弟弟的感情,我猜着他不会真的杀了你。再者,淩空谷出来的人,怎么会不知假死药呢?将这两条联系在一起,便知你还活着。”

    “那您怎么知道我能找到这里来?”

    “线索不是都留给你了么?”老者笑着说,“你若找不来这里,那冥剑宫也别想着除灭漠王筑,大宸的江山也别要了。”

    曲水琛仍觉有些不可思议,便问:“您难道算准了,我们会从村东的绿洲直奔罗布城,然后路过这里被困住?”

    “嗯……前面的我都能想到。唯一没想到是,他会带同伴来。明面上已经死了的人,怎么还会有能信任的同伴呢?”蓝谨为神色认真了些,“有同伴的话,遇到流沙,就很有可能被救出去。若被救出去了,我岂不是白等了?”

    “前辈果然见多识广。”曲水琛不自觉地露出敬佩之意,“我们同伴三人,的确有一个成功脱身了。”

    “哦?竟然还有一个?”老者显然有些惊讶,他转向青溯,“你为人谨慎,却还能予人信任。当真不易。”

    “前辈何出此言?”

    “你与你那位皇帝弟弟之间的信任,已经教我感叹了。再加上对这两位同门的信任……若换做我,我都是不敢给的。”

    青溯心念如电,他猜测,蓝谨为的自我封闭与不信任,或许与当年外公的“告密”有关。

    他不禁皱了皱眉,问道:“您心中还怪外公么?”

    “我来之前,去见过外公。”青溯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他说,当年的事,想对你说一声抱歉。还叫我把这封信给你。”

    蓝谨为显然没有想到,此生还能收到兄弟的信,一直泰然自若的他,一瞬间仿佛有些动容。但他随即掩过心绪,接过信,收了起来:“多谢你了,孩子。”

    “但我,我不怪他。我这一生都难以信任他人,这不能怪他。”蓝谨为目光飘远,“要怪,也是怪漠王筑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