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极苍生:凌空之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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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前辈

    臻溯出城的位置,大概位于罗布城西南。

    此刻他最该去的是东北方向的煌城,然而现下绕城半圈,实在太过危险。无奈之下,臻溯便向南走去——他刚刚在烜王的地图上看到,离这里最近的村落在南边,那里有一眼泉水,至少能让他先吃饱喝足。

    走了将近两个时辰后,红日从东方升起,寒冷终于开始有了消散的迹象。但连日行走大漠的经验告诉臻溯:大漠里,寒冷的反面不是温暖,而是酷热。

    走着走着,他开始感到饥饿。但是他身上没带任何食物,唯一能吃的东西只有护心丹,那是实在虚弱时吊命用的。

    走着走着,他开始感到困倦。他实在太久没有好好睡个觉了,而随着骄阳逐渐升高,他也必须找一个阴凉地躲起来了。

    好在来时他已经跟向导学会了这些技能。臻溯很快锁定了一个稳定的沙丘,并快步过去,躲入了阴影之中。

    他终于躺了下来,温和的沙子托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此刻他只觉得,这大自然的沙床,比宫中精雕细琢的大床还要舒适得多。

    他将穿在最外面的夜行衣剥了下来叠好,枕在头下——不是用来当枕头,而是怕睡着时被风刮走。

    臻溯躺了片刻后,隐隐感到后背还有些潮湿,便翻了个身趴在沙上。

    在干燥的沙漠里,水分流失得很快,没过多一会儿,他便觉得后背干爽多了。他便又翻回身平躺,终于沉沉睡去。

    在沙漠中行走了两日,臻溯终于在第三天日落之后,到达了地图上标记出来的村落。

    这村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小,大概也就十个小房,其中还有几个是空着的。

    他没急着去敲门,而是先跑到那汪泉水旁边,跪在岸边牛饮起来——上次喝水,还是从罗布城逃出来的时候。

    “少年人,别这么喝。”一个极具沧桑感的声音突然传来。

    臻溯听见有人,将头抬起,向声音的方向侧过脸去。他那沾满了水的脸和发梢上,还有一滴滴水珠缓缓滴落。

    “渴久了,不能这么喝。”

    臻溯嗓子哑得说不出话,只能用充血的双眼望着那人。

    来人身量不算高,须发花白,约莫六七十岁的年纪,手里还拎着个水桶。只听“砰”地一声闷响,水桶被掷在地上,没入沙地有一寸多深。

    “少年人,还有力气吗?”那老者又说,“帮老夫打一桶水,今晚便可以住到我家去。”

    臻溯一声不吭地站起身,取过木桶打满了水。那木桶不小,打满水后,臻溯要双手一起才能拎得动。他很难想象,如果没有遇到他,老者要如何独自将这一桶水提回去?

    老者的土房不大,却单独有个柴房,他在里面忙活了一阵子后,拎了一壶热水回来,还带了一张饼。

    臻溯此刻坐在老者家唯一能坐的地方——土炕上,连日奔波的疲惫感让他显得有几分乖巧。他努力维持着打架的上下眼皮别合上,待老者回来,他只能努力向老人家笑笑,嗓子仍旧哑得说不出话。

    “喝这个。”老者取出一个粗糙的大陶碗,将热水倒入碗中。

    臻溯端起碗来试了试水温,只觉那温度出奇地恰到好处,于是便一饮而尽。水里稍稍带了些甜甜咸咸的味道,同样十分舒适可口。

    “怎么样,能说话了吗?”

    臻溯努力试了试,最终声音嘶哑地道了一声:“多谢前辈。”

    老者脸上现出一丝欣慰,应道:“好,你若要运功调息便在此处;需要喝水自己倒,但不能超过这一壶;饿了就把饼泡在水里,泡软了再吃;若想洗洗涮涮,先忍一忍,等天亮了、暖过来了再去泉边洗。老夫要睡了。”

    说罢,老者爬上土炕,挪到了最里面贴着墙的位置,把靠外的半边留给了臻溯。

    臻溯又是很努力地才说出了一声:“晚辈明白。”

    见老者似乎已经睡着,臻溯便轻手轻脚地吃喝起来。果不其然,吃完那一张饼,他又感到了恰如其分的饱腹感。

    这位前辈可不是普通人。臻溯想。明天醒了,要多与他谈上几句才是。

    吃饱喝足后,臻溯开始打坐运气。

    连日的奔走,加上酷热严寒、缺食断水,臻溯的确伤了些元气,运气时也能分明感到气血不畅:每每行至右小腿足三里处与后背大杼处,便凝滞不前。

    正在他被逼得大汗淋漓时,那老者似乎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手臂“啪”地一下甩了过来,中指指节恰好敲在了臻溯的足三里处。

    “呃——”臻溯闷哼了一声,只觉小腿上气血一畅。

    打通了这一关节后,后背的大杼便容易多了。臻溯自行运气,冲了两次便冲了开来。气血畅行两个周天后,他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倒头睡下。

    这一觉,臻溯睡得十分舒服,尽管土炕没有沙地软,但好在土房能挡风挡光。待他再次醒来时,外面已是艳阳高照。

    臻溯睁眼时,土炕内侧的老者已不见。土房不大,屋内可说是一览无余,老者很明显已经出了门。

    臻溯挣扎着起身,腿部与背部十分酸痛。他努力维持着自己的仪态,尽量平稳地迈步走出了土房。

    土房离泉水小湖大约一里多地,臻溯出了土房便下意识地向那边望去。小湖旁似乎是有几个人,也看不清其中是否有那位老者。

    左右也是要洗洗脸的,于是臻溯便向泉水走去。

    走近了些,他便看清楚了,老者确实在水边,带着两三个小孩子在玩,另一边则有两三个女人,正在浆洗衣物。

    “前辈!”臻溯还没到那,便开口喊了一声。

    老者也是耳聪目明,听见他的声音回过头来,向他招了招手。

    臻溯快步跑了过去,笑着向老者又打了一遍招呼:“前辈好,晚辈昨夜唐突叨扰……”

    “不妨不妨。”老者笑呵呵地回答,“你帮老夫提过水了。”

    “还是要谢谢您,昨夜帮晚辈打通血脉。”

    “小事一桩。”那老者说,“你是不是要洗洗脸啊?我带了个破木盆过来,你将就着用吧。”

    说着,他指了指飘在水边的一个木盆:“你从泉水湖里舀一盆水出来,然后去那边她们洗衣服的地方洗。”

    “是。”

    不知道为什么,老者吩咐时明明和颜悦色的,却有一种让人想盲目听从的魔力。臻溯打好水后,便到另一边洗脸去了。

    那几个正在洗衣服的女人见有外人来了,倒也半点不生疏,亲亲热热地打着招呼:“哟,小伙子什么时候来的?还怪俊的咧!”

    “我家女儿该出嫁了,要不要留下给我们家做女婿?”

    “算了吧,人家好好的小伙子,凭啥留咱们这破地方。”

    “怎么不能留?蓝伯伯不就是这么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