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号夜晚十一点，趁所有人睡着了，布伊尔准时出门。

    她轻装上阵，跟上次一样什么都不带，锁好房门就走。

    夜空中遥远的卫星反射着光，今日依旧被云雾掩埋大半，布伊尔熟练地拍打翅膀，飞往远方。

    在后方的不远不近处，一只晃着尾巴的黑色精灵紧跟着她，浅绿色眼睛里满是疑惑不解。

    这个时间点，她要去哪儿？

    格莱奥跟着前方的精灵，一路飞过半个赫尔卡星，整整一小时丝毫不停歇，似乎想跑远点。

    当科技大厦上的时钟，时针针尖指向13，也就是凌晨零点时，格莱奥看到她突然抽搐了一会，倏然收起翅膀俯冲向地面。

    他察觉到不对劲，但没敢被她发现，于是隔着点距离冲过去。

    布伊尔摔到地面上滚落几圈，撑着打颤的腿起身，艰难抬起头，一步一步走进面前荒凉的别墅。

    主人家被残忍杀害后，这里经常闹鬼，结案后依旧是一座鬼宅，没有人愿意住在这条巷。

    罪犯是雷伊他们抓的，这个闹鬼的传说也是出自盖亚之口，正好布伊尔不怕鬼，就来这边避一避。

    别墅院子的大门左边，修建了一座小型矩形游泳池，正中央摆着宏伟、细致的雄人鱼雕塑，上挑双眼空洞地盯着院子大门。

    里边的水早已浑浊不清。

    大门右边，是供儿童玩耍的游乐设施，还建了棚子遮风挡雨。

    整体上美观却老旧，院门拐进三层别墅房门的铺石小路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被进来的黑翅精灵一脚踩开，四周飞扬。

    房屋外面的墙壁斑驳一片，白漆掉下，露出里面的砖块，屋内一层客厅厨房却还算整洁。

    格莱奥跟着走进来，却没在一层找到她，于是踩着旋转楼梯上去二楼，转了一圈还是不见人。

    二楼都是一些功能室，书房、游戏房、电影室、健身房之类，他走上三楼，在敞开门的卧室都没找到人后，走向关上了门的房间。

    第一间，他趴在门上贴耳朵，没听到任何动静，接下来两间同样情况，直到第四间，他听到了里面微弱的痛呼声，和翻滚的声音。

    格莱奥眉骨一压，双手收起无名指和尾指，抬起指向额前的绿宝石，凝聚能量：“绝影地袭！”

    暗绿色光柱瞬间从宝石射出，将卧室房门击碎成块，落地后一道黑影闪了进来，立在布伊尔面前。

    她的视野被泪水模糊，看不清他的模样，内心里绝望顿生。

    不是吧……还真有鬼啊……

    现在连胳膊都抬不起，她能打得了一只幽灵吗？

    但这只鬼似乎没有恶意，蹲下来将她打横抱起，动作还挺温柔。

    他的胸膛似乎被晚风吹凉，温度很低，贴近皮肤时很舒服。

    “我想留在这儿……”布伊尔刚开口，喉间猛地涌出鲜血，呛得她浑身都在打颤，胸前也被染红。

    鬼停下脚步，低头看她：“那我怎么做，你才好受一点？”

    这声音……是格莱奥。

    “没有办法。”布伊尔努力扯动面部肌肉，勉强挤出笑容，安慰他道：“等今天……过去就好。”

    在第一个受刑日前，她一直以为系统说的灼烧之痛，单纯只是被火烧着皮肉的痛，却不曾想到，这是躯壳内五脏六腑、每个器官每个细胞都在自我焚烧的痛苦。

    甚至连大脑也在燃烧，她现在已经看不清东西了，意识模糊，甚至思维和语言也迟钝得很。

    怀里的精灵冷汗涔涔，眉头紧皱，呼吸节奏也比平时快了不少。

    看得出来她很难受，格莱奥垂下眼皮，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周围有股淡淡的血腥味，他侧过脸，看到白墙上大片的血迹，蹙了下眉，抱着她转身出去。

    “别……”布伊尔被他放肩上的手颤了下，“这里隔音最好。”

    要是痛得忍不住，吼一下也不会社死，但出去就说不定了。

    她痛成那样还要挣扎，格莱奥额角青筋暴凸：“闭嘴。”

    布伊尔憋屈地收声。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可打不过超进化的格莱奥。

    要是他生气，现在毫无还手之力的她只有被虐菜的份儿。

    “你不想让他们知道，那我不带你回去了。”格莱奥双臂收紧，确定她不会从怀里掉下去，才化作流星从三楼跃到一楼。

    他看到电视前的沙发干净，就坐在那儿，手动换了个面对面的姿势，将精灵修长的腿放在腰两侧，抬起手臂，拥她入怀。

    黑夜万籁俱寂，发生过命案的鬼屋阴风阵阵，怕她会冷，格莱奥抱紧她，将自己的体温传过去。

    格莱奥能感觉到怀里姑娘在颤抖，但他再心急，也看不出她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深感无力。

    现在布伊尔目光空洞，眼神已经毫无焦距，被动地、无意识地承受着无以名状的灵魂痛苦。

    格莱奥叫她几次，一次回应也得不到，知道问不出什么了。

    只能等人清醒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夜空的黑渐渐消散，一束光从天际线照出，描摹着云雾飘散的轮廓。

    布伊尔忽而嘴唇动了动，呓语着什么，但抱着她的人听不清楚。

    格莱奥凑近：“你说什么？”

    过了好几秒，他才听到她轻声呢喃：“爸爸……”

    格莱奥嘴角抽搐：“……”

    “我不是你爸。”

    “妈妈……”

    格莱奥：“……”

    “我也不是你妈！”

    布伊尔的头动了下，埋进他胸膛，闷声说：“我想你们。”

    闻言，格莱奥沉默了下，抬手顺着她后背：“爸在这儿。”

    他觉得荒谬，但又有点心疼。

    格莱奥抬头四十五度望天，对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幽幽叹气。

    后来他合上她的眼皮，坐姿保持了一整天的坐姿，抱着她没松过手，等到一号凌晨零点来临，怀里的身体明显肌肉放松下来。

    布伊尔的身体颤了一个昼夜，早已疲惫不堪，意识也被重创，在灼痛消散后陷入沉睡。

    她的呼吸明显平稳下来，格莱奥观察了一会，终于松了口气。

    他紧紧搂着心爱的姑娘，转过上身，使俩人侧躺在沙发上相拥，阖上眼皮，疲倦入睡。

    天光渐亮时，格莱奥睁开眼。

    他打量了下布伊尔，见她脸色转好，便走出别墅飞向守护局。

    还是床上躺着舒服点。

    这沙发太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