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谁先觉之富贵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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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尉迟燕当众叱夫 赤松子杯酒解围

    却说凌风在楼上看得真切,见那白沐云血溅龙王庙,心中大畅,又佩服孟子良办事干净利落,不禁随口吟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只听身后有人奶声奶气的说道:“好诗,好诗,大哥哥,这首诗的名字是什么,是你做的么?”凌风忙回首观看,只见身后立着一老一小两个人,那老者高鼻深目,须发皆赤,穿一身道袍,身后背着一柄长剑。那小孩子约有十岁模样,白白净净,头顶珠冠,身着青衫,打扮得一个书童模样,一脸的灵气,正瞅着凌风。

    凌风隐约记得这两人是坐在二楼拐角处,想是听到下面喧嚷过来窗边观看的,见那老者不怒自威的模样,心道定非凡人,先笑道:“这首诗的名字叫做侠客行,是一位前辈高人所做,我只是吟了其中几句。”忙又站起身向那道人施礼道:“小生凌风见过道长,敢问道长仙观何处,如何称呼?”

    那道人只是盯着窗外观看,并不答话,只由那孩童代答道:“我师父是青城观的,人称赤松子,也能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你那全诗说与我听好不好?”

    凌风一听赤松子是青城观的,不禁肃然起敬,忙道:“久仰,久仰!”那赤松子也不看凌风,亦不说话。凌风见这赤松子无视自已,很是尴尬,又不敢发作,就自顾坐下。又见这书童口齿伶俐,甚是可爱,倒是和自已那个世界的儿子楚子轩有些神似,不禁又是伤感又是怜爱,也不再理那老道,只拉着那孩童的手说道:“好啊,我说与你全诗。”当下吟道: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喜得那孩童连声叫好,连那赤松子也不禁侧目。那孩童高兴得在楼上来回走了几步,又道:“麻烦前辈再吟一遍。”从大哥哥到前辈,凌风明显看出那孩童对自已恭敬了许多,也不在意,就又吟了一遍。那孩童沉吟了一下,道:“我记住了,真是好诗。”然后就给凌风背了一遍。

    凌风大是诧异,心想自己背这首诗也花费了好些工夫,反复记忆才能记得长久,没想到这个孩童听两遍就能背得一字不差,就问道:“小兄弟真是聪明,你叫什么名字呀。”那孩童道:“我叫李白。”

    凌风大吃一惊,暗道:不好,装逼不成,遇到正主了。急问道:“你的字是不是叫做‘太白’”那孩童道:“我还没有取字,就叫李白,不过你说的‘太白’也不错,名李白,字太白,太好玩儿了,以后我的字就取作‘太白’了。”

    凌风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又怕弄错,就又问道:“小兄弟家住哪里呀,家里是做什么的?”这时那赤松子哼了一声道:“问这么多干什么?还是想想你怎么从这里出去吧。”

    原来下面早已乱成一锅粥了,那些捕快和侍从看到死了白沐云,甚是惊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将周围数名香客砍翻在地,封住龙王庙的出口,一个人也不准离开,同时派人飞报汴州刺史白泽冰。约有数千香客被封在内,噪动不安,那些伤者家属亦是哭天抢地,一时大为混乱。

    凌风道:“我怕什么,人又不是我杀的。”那名道人也不看凌风,立在窗口怒道:“伤及无辜,该死!”凌风附和道:“就是,什么世道!”赤松子道:“我说的是你。”凌风吃了一惊道:“关我什么事?”

    李白道:“你们在这儿说的话,我师父听到了。”凌风暗道不好,忙问:“你也听到了?”李白摇摇头道:“你们说的声音小,我听不到,不过我师父耳朵灵,他告诉我了。”凌风心下着慌,但依然嘴硬道:“也许你师父骗你玩儿呢?”

    只听“啪”的一声,那赤松子一掌击在桌子上,一个桌角应声而落,吓得凌风忙站了起来,道:“你待怎样?”赤松子道:“男子汉大丈夫自当光明磊落,做了就是做了,何必搪塞。”凌风暗骂道:你个牛鼻子,这事儿能随便承认吗?惹急了老子就说你干的。但嘴上仍咬定道:“我可不干这杀头的罪过,我手里连把剑都没有,怎么能杀人呢?”

    赤松子见凌风在看自己身后的长剑,冷笑道:“小子,杀人不一定要用剑,再说贫道这把剑专杀恶人。”凌风一听他专杀恶人,倒放心了,复又坐下道:“那道长应该分得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赤松子也坐下,拿起杯酒一饮而尽道:“你和那强盗孟老三搅在一起,难道是好人了?”凌风也喝了口酒道:“他就是把剑,用得好就行,就像你喝的这杯酒,原本是孟老三的,你喝了,就变成坏人了吗?”

    这时,一名店小二连滚带爬的上来道:“我的爷,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喝酒,快去下面跪着吧?”凌风往下一望,只见下面跪了黑压压的一片人,问道:“他们怎么又跪下了?”那店小二哆嗦着道:“出大事了,刺史的公子被人杀了,这要是找不出凶手来,咱们都脱不了干系。”李白怒道:“胡说,我们又没杀他,关我们什么事。”凌风笑道:“好,我们就在这儿喝酒,看他能怎么着。”

    店小二不知他们三人底细,看看劝不动,说道:“你们好自为之吧,可不要连累我们酒楼。”说完,又赶紧下去了。

    李白也不理他,也坐上桌道:“大哥哥,你还有诗吗,再吟一首,好吗?”凌风道:“那你以后是不是真叫‘太白’了。”李白点头道:“当然,你看我多白。”说着拉起了袖子。连赤松子都笑道:“胡闹。”

    凌风没想道李白还有这么风趣的一面,就说道:“好吧,我再说你一首《静夜思》吧,可要记好,这诗可要流芳百世的。”那李白一听,连忙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看着凌风。凌风又看了看那老道,见他也露出好奇的神色,不知信也不信,就慢慢吟道: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喜得李白手舞足蹈,连道:“好,好,这也是你做的吗?”凌风道:“我还没资格做这么好的诗,送你了,以后就说你做的。”李白正色道:“那怎么行,做这首诗的一定是位高人,让人家知道了可丢死人了,我不要。我只是想见见他,他是谁,在哪儿你知道吗?”凌风故作高深的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李白正在不解,那赤松子道:“是你就是你,不要故弄玄虚,当今的诗文大家我认识不少,还没听过有人做这两首诗。”凌问风也没法解释,只是反讽道:“那是你见识有点少,有眼不识泰山。”赤松子道:“小子,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把你扔下去。”凌风吐了吐舌头,方不说了。

    这时,日近中午,只见龙王庙入口处突然来了许多兵丁,身着铠甲,手执长枪,将龙王庙围得水泄不通,当先一人,骑着亮银驹,身着绯红袍,也不管身前有人没人,只管冲到了白沐云处,滚鞍下马,正是汴州刺史白泽冰。那围在白沐云旁边的捕快和侍从纷纷跪下,连大声都不敢出,周围跪着的香客、游客等人更是雅雀无声。

    白泽冰铁青着脸,蹲下检查了一下白沐云的尸身,又颤巍巍的绕了两圈,阴郁的吼道:“一群废物!”那捕快首领磕头如捣蒜,汗流如注,说道:“小人已将全部人等扣押在此,定要…定要查出凶手。”白泽冰咬着牙道:“你以为凶手还会等着你来抓吗?抓不到就以你的命来抵吧。”

    正说着,只见一顶小轿从外面飞奔而来,轿内传来阵阵哭喊之声,几个丫鬟气喘吁吁跟在后面,鬓发散乱。那小轿刚一停下,就从里出来一个又胖又丑的夫人,天知道她怎样才能坐以这样一顶小轿里。那夫人先是趴在地上哭嚎一会,站起来拉住白泽冰道:“凶手呢,谁杀了我儿子,我要亲手杀了他。”她见白泽冰不说话,一脚踹倒一个捕快,又拉起一个侍从吼道:“你们干什么吃的,白养你们了。”说着又是几个大耳刮子,打得那侍从鼻内鲜血直流,却是一点儿也不敢动。

    白泽冰道:“闹够了没有,还不把孩儿抬回家。”那夫人大怒道:“没有,今天你要找不出凶手为儿子报仇,那就将在场的人都杀掉为我儿子陪葬。”白泽冰怒道:“你疯了,住嘴!”那夫人也不甘示弱,吼道:“我没疯,你是不是盼我儿子死掉呢,好让你那些妖精生的儿子继承家业,是不是!”白泽冰气得浑身发抖,挥挥手道:“快把夫人抬回家!。”那轿夫和丫鬟们却是没一个人敢动。那夫人越发生气,怒道:“我看今天谁敢动我,反了你了,今天找不出凶手,一个也不许离开。”

    白泽冰无法,知道说也没有,只对那群捕快吼道:“还不快查。”一声令下,那群捕快和兵丁如饿虎扑狼似的进入人群中,挨个查问,一时弄得现场鸡飞狗跳,一片儿狼藉。

    凌风听那夫人如此口气,说道:“这疯婆子怎么这么骄横。”李白答道:“这是白泽冰他老婆,叫尉迟燕,据说曾是京城第一恶婆娘。”凌风问:“那白泽冰为什么娶这个母老虎?”李白笑道:“母老虎这个词用得妙,白泽冰还不是看中她爹是兵部尚书,要不然他哪能做汴州刺史。”凌风忽然想到自己也要入赘,不禁心下惭愧,默然不语。

    赤松子道:“小孩子家,知道什么,瞎说。”李白反驳道:“我还不是听您说的,凌公子又不是外人,说说怎么了。”赤松子瞪了李白一眼道:“闭嘴,敢跟师父顶嘴了。”李白向凌风挤挤眼睛,方不说话了,一时三人只看着下面。

    这时,楼下冲上来四五个兵丁,嚷道:“城防司捉拿凶手,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凌风道:“在这儿喝酒啊。”另一兵丁道:“我问你们怎么还在这里。”赤松子哼了一声道:“那我们该在哪里?”

    那些兵丁见赤松子相貌不俗,凌风举止不凡,李白贵气逼人,竟一时不敢上前发威,气势上先自矮了三分,只说道:“快随我们去见白刺史,上官自有发落。”

    赤松子端起一杯酒,气定神闲的说道:“我还不想见他。”一个兵士忍不住喝道:“大胆,敢对我们长官如此说话。”那些兵丁骄横惯了,又仗着左右几个都执着长枪,就大着胆子走上来,用长枪指向赤松子,想迫他就范。

    只见赤松子用左手两个手指将长枪轻轻一拔,右手里酒杯不知如何就向那兵士脸上飞了过去,啪的一下,正中鼻梁,登时鲜血直流,扑地倒了,破碎的酒杯夹着酒水飞溅。凌风忙向窗边又挪了挪,不由得叫了声“好”。

    那些兵丁看到在倒在地上捂着鼻子连声哀嚎的同伴,心下着惊,一时握紧了枪,将赤松子、凌风、李白等三人围在窗前,却并不上前,只是大呼:“有刺客,有刺客。”

    那窗外人等听得真切,众兵丁和捕快呼啦啦围将上来,直将那酒仙楼围得水泄不通,有些想立功的捕快和兵丁争先恐后涌将上来,吓得楼下酒楼老板和几个跑堂的只顾躲避。

    不一会儿,酒仙楼二楼一会挤满了兵丁和捕快,将三人围个结实,踩得那楼板吱吱的响,却并没人第一个上前。一个身着青衣的捕快上前一拱手道:“在下汴州有刑司东城捕头于笑川,敢问道长仙观何处,因何伤人。”

    凌风见那赤松子自在吃酒,也不说话,自已心下虽然惴惴,但面上强自镇定,也不知如何作答。只听李白说道:“我师父自在这里吃酒,是他不讲道理,上来就打人。”凌风对李白倒打一耙的本事深为认同,也附合道:“就是,请捕头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

    于笑川没想到他们将皮球这么快就踢了过来,恼羞成怒,正要发作,只听一人道:“原来马仙长在此,失敬失敬。”凌风看到来人正是白泽冰,他待兵丁将酒仙楼围好,方才走了上来,那些兵将自动给他让出一条路。

    原来赤松子本名马玉麟,在青城观修道有三十余年,其后游历天下,交游甚广,颇有威名。近来游历上京一带,因当今圣上好道,故多次在宫中行走,也结识了上京城一些达官贵人,白泽冰在上京城也有缘一会,故此识得。

    赤松子见白泽冰上来,拱拱手道:“白刺史,贫道见礼了,不知要拿我等如何发落。”白泽冰铁青着脸先喝斥手下道:“还不退下,惊扰仙长。”待那群兵将稍退后,白泽冰方道:“犬子命悭,遭逢毒手,仙长若知凶手去处,还望告知,本官自当负荆以请罪,奉百金为仙长云游之资。”

    赤松子道:“自古冤有头,债有主,行刺之人当然该死,但这几千百姓何辜,听贵夫人所言,难道让我们都陪葬不成。”白泽冰忙道:“这也是夫人一时性急所言,事发突然,本官方寸已乱,还望仙长海涵。”赤松子指了指凌风道:“明说了吧,凶手怕已不在此处,这位公子曾看到凶手行凶的。”

    白泽冰曾在薛府三公子成亲当日和凌风同桌饮酒,又见他和太子甚为亲近,故此多为留意,早已看到凌风在此,今又听赤松子如此说,忙道:“还望凌公子快快告知,老夫感激不尽。”

    凌风心中大骂牛鼻子老道,心想即如此,索性说个明白,面上却不露声色,虎假虎威道:“小侄见过白刺史,自那日薛伯父府中一别,还未有幸拜见白刺史,不料今日却遇此变故,实在可叹,要说此事,得从昨天说起,当日天晚,我从薛府回至无虞楼,恰逢贵公子,可巧不巧,与贵公子发生几句口角,此时无虞楼内有个叫孟老三的打抱不平,说了贵公子几句,没想到今日那孟老三为了离开无虞楼,竟杀了贵公子堵在无虞楼门口的人。此事多少与我有些关联,我见因此伤人,心情烦闷,就想到龙王庙烧柱香以消灾愆,适才我正在酒楼上喝酒散心,忽见贵公子带领人马到此捉拿贼寇,忙向下观看,当贵公子快走到龙王庙门口,不知从哪里走来一个醉汉,经过贵公子身边时,突然将手一扬,贵公子就倒下了,那醉汉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也不知何处去了。”

    白泽冰见凌风委委道来,与自已刚才听小五和其他捕快所获信息基本不差,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又听凌风左一个“贵公子”,右一个“贵公子”的叫着,心下真是有火发不出,只得暂压住心头火气,问道:“凌公子可还记得那醉汉长相?”

    凌风道:“那醉汉蓬头垢面的,离的又稍微有些远,实是没看清他的面像,不过据在下想来,此事多少与孟老三有些关联,只要找到他,也许能发现些端倪。”

    白泽冰心下嘀咕:这他妈用你说,老子早把城封了,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只是在面上阴晴不定的说道:“多谢凌公子指点,待抓住人后,还有请公子亲自辨认一下。”

    凌风道:“那敢请好,我也想看看凶手长什么样,如此的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竟行如此手段,不过我来汴州是替我姑父为薛府贺喜的,本想多玩几日,但今天薛伯父收到我姑父的信,催我回去呢,既如此,我就明日再回上京复命。”

    白泽冰道:“明日,只怕…”凌风不待白泽冰说完,忙道:“咱们这么多人,相信马上就可以捉到凶手,万一明天上午之前我见不得,这不还有赤松子道长吗,他也看见凶手了。”

    白泽冰听凌风如此说,碍于曲直和薛府的面上,不敢强留凌风,就向赤松子一揖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马仙长多盘桓几日,也请仙长为犬子做声法事超度一下。”

    赤松子见凌风把皮球又踢给了自已,心下恼怒,斜看了一下凌风道:“本道向来不做什么道场,贫道就在汴州呆上三日,也好看看白刺史捉拿凶手的手段。”

    白泽冰碰了一个软钉子,只是现在捉拿凶手事大,也不发火,只拱拱手道:“那就有劳凌公子和马仙长了,本官还有事,暂且告退。”然后对那些兵丁和捕快说道:“不许为难这凌公子和马仙长,以及这位…小哥,三日内务须捉到凶手,否则军法从事。”说完就急匆匆下去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